叶柏忙不迭挺直腰板,装作若无其事地回望:“学生在。”
谢青章声音里藏着笑意:“叶监生究竟想说什么?”
闻言,叶柏面上慌乱一瞬,嘴巴也死死抿起,目光游移。
“学,学生没……没有什么想说的。”
谢青章略一扬眉,没有再开口,俊朗面容上好似写了三个大字“我不信”。
见状,叶柏的眼神更飘了。而旁边的年轻郎君安然坐在原处,等待下文。
一直等到孟桑端了别的吃食过来,再度转身回后厨拿干净碗筷后,叶柏才终于下定了决心,郑重其事地转过身,看向谢青章,示意对方靠近些。
谢青章会意,附耳过去。
接着,他就听到小郎君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问道。
“谢司业,你是不是心悦桑桑呀?”
十二个字,不多不少、完完整整地传进年轻郎君的耳中。
他怔住,未曾来得及答复,就瞧见杏眼女郎回到桌案旁。
孟桑见到一大一小贴在一处,笑问:“是在说什么要紧事?”
闻言,叶柏就跟触电一般,飞快坐端正。
而谢青章定了一瞬,旋即也坐好,温声回道:“嗯,是一件无比要紧、至关重要的大事。”
此言一出,一本正经坐着的叶柏下意识侧头看向谢青章,心底的小鼓敲得愈发快。
孟桑不欲探知他们的小秘密,弯了弯唇角,将碗筷分好:“好啦,来用暮食吧!”
她隔着纱布,揭开砂锅盖子。
这一揭开,原本被锁在砂锅内的浓郁香味径直散开,张牙舞爪地扑向四面八方。那种微辣的酱香,以及肥肠独特的香味,不容分说地钻进周遭无数人的鼻子里,惹得众人探头来看。
砂锅里,数个圆圈状的肥肠拥挤在一起,间或掺杂着辣椒段、洋葱、酸菜等物。而边缘处,酱色汤汁还在“咕嘟”冒着泡,不停散出香味。
田肃急不可耐地问:“孟师傅,这是什么吃食,我们能点吗?”
“对,这怎么瞧不出是用什么做的呢?”
“孟师傅,我想来一份!”
顶着众人急切的目光,孟桑憋着坏,挑眉问:“真想知道是用什么做的?”
“我觉得,即便你们晓得是什么,应当也不会点的。”
坐在她斜对面的谢青章眯了下双眼,半垂下眼帘。
桑娘又在憋坏了。
只可惜周围监生根本没注意到这点,一心想尝到佳肴。
“不会,鸭胗、鸭肝都吃过,哪里还怕这个!”
“对啊,即便是鸭肠、鸭血,我都吃了。”
“孟师傅你就说吧!”
孟桑嘿嘿一笑,幽幽道:“是豚大肠哦,就是那种白花花、滑溜溜的肥肠哦……”
话音未落,大多数监生都退缩了,若无其事地回到自个儿桌案边。
只有少数愿意吃鸭肠的,譬如田肃和薛恒,露出跃跃欲试的模样。
田肃拍着胸脯:“我能吃,孟师傅你把这道吃食拿出来卖吧!”
薛恒紧随其后,毫不迟疑地附和:“对,我想吃!”
其余人话里话外也都是一个意思——想吃,求卖!
见到食客这般热情,孟桑自无不可,笑吟吟地应下他们所请。
待送走诸位监生,孟桑坐正,就瞧见谢青章与叶柏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肥肠煲。前者神色尚算淡定,而后者一张略带婴儿肥的俊俏小脸上写满了挣扎。
孟桑自顾自地从锅中夹起一块肥肠,用碗接着,送入口中。
有砂锅这一利器相助,肥肠入口还有些烫。
孟桑将一整块肥肠含在口中,唇舌并用,吸出肥肠内外挂着的汤汁,然后才开始咀嚼。
外侧与内里都有些滑溜,被孟桑无情地用后槽牙卡住,不停开合、咬动。小小一块肥肠被炖到极为入味,弹弹地,颇具嚼劲。
因着处理、烹制得当,肥肠吃起来没有一分的油腻。
闻着有些呛鼻的洋葱,原本应是最突出、最显眼的存在,却在炖煮后转化为香甜气味,在此刻化作绿叶,烘托出肥肠的醇厚香味,为其化解异味。而豆瓣酱的辣与咸、酸菜的酸与它们融为一体,使得层次感越发丰富。
孟桑咽下口中咀嚼到位的肥肠后,立马就又夹起一块送入口中,一边冲着谢青章与叶柏眨眼,无声在询问:“你们怎么不动筷子?”
叶柏心中挣扎再三,还是没能拿定主意。
一旁风清月朗的谢郎君执起筷子,从锅中夹起一块肥肠送入口中,合上嘴巴,细细咀嚼。
见此,叶柏圆溜溜的眼睛睁大好些,满是不敢置信。
而谢青章神色自然地咽下口中肥肠后,温声夸赞:“很美味。”
“是吧,肥肠可好吃了!”孟桑眉眼弯弯,故意瞟了一眼叶柏,“啧啧,有些小郎君是没有口福啦!”
叶柏郁闷地皱了下鼻子,气呼呼地夹旁的菜肴吃。
孟桑莞尔一笑,随口问道:“谢司业,你是打算一直留在食堂用暮食,不回去陪长公主殿下与驸马?”
“令尊在外巡视多月才回长安,应当是要一家人多聚聚的吧?”
谢青章动作一顿,难得叹气,无奈道:“他们不会想看见我在一旁陪着的。”
孟桑了然。
这就叫,孩子是夫妻俩之间最大的电灯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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