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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螺丝起子挺好喝的,不加苦艾酒。当年看雷蒙德的《漫长的告别》,里面男主人公马洛就喜欢喝这个。小时候不懂事儿,看书也就是看个热闹,觉得伦诺斯克挺悲哀的,虽然看不太懂,但是感觉那书看着一股子的悲哀味道。
    可雷蒙德在创作时曾经患有抑郁症,一度差点儿自杀。周衡接着她的话说了一句。
    明清一愣。
    周衡直起靠在座椅靠背上的身子,抬起胳膊来,抽走她手里的酒单,
    放到一边。
    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楚他的表情。这个时候倒是拿乔上了不紧不慢说着话,往日里两个人的对话大都是些很平凡普通的语句,比如今天感觉怎么样学校忙不忙你想吃什么你回家了吗之类的,看书都多,谁还在认识很久很久以后见了面还说这种我读了一本XXX书,感觉很不错,这里面男主角的思想很先进但好像此时此刻的氛围就是得说点儿这种话,因为即将到来的事情谁都有些承担不起。
    就像雷蒙德的《漫长的告别》。
    周衡今天穿的也很正点,一身高级定制,几乎从来没这么穿过,上一次见他穿这么正还是参加省里的教研会,两个人心照不宣,明清这一席拖地蕾丝花边长裙也是个很大的牌子,价值六位数。
    都不喝酒。
    朴树低哑的声音,从音响里悄无声息地流淌着。
    明清来之前打了一肚子的开场白,平静的、温婉的、柔顺的、甚至哄狗子的,能想到的画面她都给预先排演了个遍。坐在车上的时候她就莫名很紧张,比参加冬奥会决赛还要心脏砰砰跳。说句老实话冬奥会她还真的不紧张,因为只要发挥正常她就一定能拿到牌子。
    然而坐在周衡对面跟喜欢的男人开口说分手,紧不紧张发挥的正不正常,后面会发生什么状况都是一团未知数。
    被抽走了的酒单就那么摊在桌面上,来酒吧不喝酒,明清脑袋一点一点地放空。她注视着周衡,周衡仰头,又靠回椅子靠背边缘。好像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这么静静地去打量一下他了,灯光昏暗,但是却能够清晰的看到了他下巴上冒出来的胡茬。
    她第一次发现,这个男人长得是真的好看。
    好看到直踩她的心坎儿,踩的她心脏稀巴烂。一种难以言说的酸楚忽然又开始往上涌,掺杂了腐蚀液,腐蚀性极强,慢慢折磨着她的神经。
    很长一段时间,两个人都默不作声,像是在比赛着谁更能当哑巴,等待着对方先开口。
    小城镇上下着秋雨的时候,周衡总是会在雨后骑着自行车带她回家,晃晃悠悠兜兜转转,没有任何掺杂了的烦恼,没有其余的人,黄昏坠落,北极星在树梢上发亮。其实那是明清前二十年里相当重要的一片回忆,她的人生一直都是向前拼搏、不屈不挠、永不熄灭,鲜少有过能够放慢脚步安静的去走一走世界角落的缓慢时光。
    一个当下最名贵家族现任当家人,一个是顶尖世界奥运冠军。他们的故事或许还能延伸很长,但是却回不到那个雨后积水池下倒映的叮铃铃自行车歪歪扭扭的时光。
    最终还是周衡败下阵来,谁让他比她更加爱她一分。周衡竖起身子,头发随着肩膀的晃动稍微散落下来两根,垂在额前。
    他抬手叫了两杯温的柠檬水,推了一杯给明清,自己面前一杯。用拇指磨搓着被子光滑的杯口边缘,震荡着里面的水在轻微弹起,一圈圈荡漾着涟漪。
    周衡低着头,眉骨往下压,他的眼眶很深,颧骨也是很漂亮的美人骨,稍微一低头再有几根头发丝儿的遮挡,就让人看不到他的眼睛。明清端起水,发现水除了柠檬酸,还有淡淡的茉莉花的清香。
    不是还有最后一个老中医,还没看么。
    能不能,不要就这么放弃
    明清笑了一下,茉莉花的香气在嘴角散开,却抹不去柠檬带来的酸涩,
    事到如今,这样说,又有什么用呢?
    不愿意一遍又一遍,抱着根本不存在的希望,等啊等,
    然后被无情地、一刀砍灭前方的光。
    人是需要认清现实的。明清说着,语气很平淡,就仿佛她早就彻底接受了这个结局,自打一开始就没有过任何的挣扎,
    我以前一直以为,世界上永远不会有攻克不了的难题,一切困难只要我肯努力,就一定能找到可以解决的办法。
    然后我的过往就是一帆风顺,从开始进入到短道速滑这条路,一路上我的一切都是顺风顺水,同龄人还在为了进入省队而打的头破血流的时候,我就已经轻松拿到国家队的门票,并且进去的第一个赛季第一场国际大赛,直接斩获两金两银,创造了中国女子短道速滑史上最宏伟的成绩。
    就是去年被踹被开除国家队,我消沉了八个月,这八个月我什么都没干,甚至连冰面都没上过。结果到头来往回拼重返国家队的路,又是一路畅通无阻,一上来就破了世界纪录。
    没有一个运动员禁赛后回到国家队还能这么高调的,我明清就做到了,比赛依旧嚣张,后来连教练组都管不了我了,周衡你不知道之前世界杯最后一站我们打的有多么绚烂,整个赛场只要我们中国队、我、明清上场,那就是毫无悬念,第二名就是其他国家对手的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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