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不行,那天上……
在与小凤凰抬眸的同时,独行剑飞掷而出,金光流溢。
无数带着粘液,比发丝还要细的蛛丝,纷然落下。
就在李青燃凝着剑意准备强制破局时,宴厌一瞬清醒,猛然反应过来,其实并非是李青燃的剑意启动了阵法,而是那一句,“说谎话就要留下来哦。”
于是她当机立断地更正道:“我的确在不高兴。”
这一句话就像是什么咒语一般,水面平息,旋涡停滞,船身不再下沉。
李青燃:“嗯?”
宴厌解释道:“以前凤族长辈来驱赶地缚灵时提过,地缚灵看到生人生魂就会将其缠住留下。其实也不太有恶意,可能是长期囚禁在一处,生产了古怪偏执的脾性,顺着它来就好了。等船开过这片水域就可以了。”
李青燃道:“我是说,你在不高兴什么。”
小凤凰被噎了一下。
即便这不是她真正不高兴的原因,也很想反问李青燃一句,被困在此地当然不高兴,难道你很高兴吗?
那些梦境之中的点点滴滴,又席卷而来。
辰虚同凤三说的话,那些欲言又止的眼神,越界的亲近。
都化作了此刻她心中说不清楚的别扭。
这点别扭的情绪在这茫茫无边的夜色里,被无限放大。
以至于她在此刻竟然生出了一丝,不大想要李青燃飞升的念头。
这种情绪有些陌生,小凤凰自己也没有想明白,于是顿了顿,道:“我只是忽然觉得,当上神也没什么好的。”
这句话说完,水面平稳,船板并未下沉。
是实话。
可终究也不过是一句空言。
上神因历劫而下凡,心有所悟后飞升归位。
就和太阳东升西落是一个道理。
在小凤凰为数不多的,见到帝君的那几面里。
其实辰虚同传闻中十分相似。
仙辉冷冽,拒人千里,并不好亲近。
天阙之上,薄光殿中总会有一个上神。
而如今她也知道,帝君也并不是不好亲近,只不过是再也没有那个能让他破例的人了。
飞升之后,便改心换性,不记旧事。
说起这个小凤凰就有些遗憾,自己平顺过到九千岁也未被天雷劈一下。
否则,自己大概也能够估量出,飞升过后,李青燃性情到底会变到何种程度,不记旧事是全然不记了呢,还是能模糊记起一些。
李青燃就在这片刻的安静之中,忽然笑了一下。
提点了一句,“对上神不敬,要受罚的。”
好家伙。
说完这句,原本稳当的船板又开始下沉了。
宴厌:……?
李青燃:……
在宴厌疑问的眼神中,李青燃挑眉,言简意赅更正道:“不会受罚。”
宴厌在此刻忽然意识到,倚仗这个阵的特性,她其实可以问很多事情。
她下意识追问了一句,“为什么?”
李青燃顿了一下,道:“你的不敬之举,倒也不差这一件。”
小凤凰回道,“可我不是凤三殿下。”
她其实不大爱说重话,只是先前那一缕若有若无的不高兴,此刻愈发明显。
以至于一不小心,流露在语气之中。
她其实还可以问,辰虚最终有没有食言,是不是最终亲手抽了凤三殿下的仙骨。
辰虚对凤三,当真只有师徒之情?
可她对这些答案有着本能地抗拒和回避。
这是一种很矛盾的感觉。
她既不希望凤三殿下被辜负,却又不希望听到他们之间亲密的过往。
李青燃忽然唤了她一声,“宴厌。”
这一句猛然将她惊醒,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指尖已经萦绕了一圈凤息。
她茫然的看着自己的指尖,手指微动,玄火收束在掌心。
在李青燃关切的目光中她有些出神,忽然想起戚般之前问她的问题。
她和李青燃的关系究竟是什么。
是朋友?
是师徒?
抑或仅仅是各取所需的同路者?
可是这无论其中哪一种,都不会让人因曾经的一段旧事而不高兴。
凤族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
于是此刻,小凤凰产生了一种冲动,想将那点模糊不清的想法说出来。
她不想管什么大不敬。
也懒得计较飞升不飞升。
这些话不捅破,让层窗户纸好好的蒙在那里。
不去窥探,便能糊弄过所有人。
可她向来飒沓,不将这些摊开来讲,她心中那点焦躁就拧巴着,闹得人心神不定。
就在她即将开口之际,察觉到了船尾的一丝极轻微的异动。
虚虚影影的灯火投射下,依稀可辨有一道湿漉漉的影子蜷缩在阴暗处。
它正以极低的语调念念有词,暗褐色咒文弥散在晦暗的水雾之中,十分隐蔽。
在目光相接的一刻,它如水蛇一般活了过来,猛地朝船底窜了下去。
独行剑一声嗡鸣,顺势而追。
地缚阵彻底乱了,江面忽起大浪,船身沉降起伏,天空中无数的蛛丝聚拢,意图将船裹成茧。
咒文停息的瞬间,小凤凰呼吸一轻。
方才那种心神绷紧,心绪不定之感松顿时懈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