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展臂虚握,长鸿弓在小凤凰手中化形而出,弓身覆满玄火,横张数丈。
一柄由凤羽化成的长箭轻轻搭在弓上。
宴厌微微仰着,凝着被独行剑追赶得乱窜的水下黑影。
弓弦张紧,倏而离箭!
破空之矢拖着红光,在迷雾中拉开一道尾影。
箭尖接触到水下之物的瞬间分裂成了数缕光绳,如同渔网一般,将其捆住,甩上船来。
这是一只水缚灵。
因长久的泡在水中,皮肤惨白得可怕,漉漉的头发衣裳湿紧贴身体。
大眼珠朝上翻着,满脸懊恼地瘫在船板上,像一截在水里泡得发胀的树枝。
缚地之阵,叫做真言阵,阵如其名,简单又实用。
落阵中之人,往往用不着他出手,只要你来我往说上几句真话就会内讧。
骂几句都算小的,有时候还会刀剑相向,屡试不爽。
若是碰到寡言性稳之人,他便在旁念几句咒,将死域里从鬼界刮来的风,引进来些。
那些带着邪魔气息的风,纠缠了欲念。
能使悲者大悲,喜者狂喜。
这是他最兴奋的时候,甚至会忍不住战栗。
他被困在这里太久了,所及之处只有漫无边际的长夜,和冰冷的奈河之水。
奈河水有忘性,他忘了自己从何而来,往何而去,甚至都快忘记当人是什么感觉了。
本该好好掩藏自己的时候。
他忍不住靠近,忍不住观摩,忍不住以最近的角度去感受那些悲欢喜怒。
时近七月半,别说人,就连水鸭子都不往这头飞。
他趴在水底,好不容易等到了艘行船,想吸吸人气。
没想到这一次遇见的两个,都不是什么善茬。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入夜走鬼
李青燃眼神落在水缚灵的腰间, 道:“你是丰都人?”
他腰间缠着一段红绳,红绳之下挂着一只早已经哑了声的铃铛,铃铛上挂满绿绣, 依稀可辨是玄门之物。
丰都靠近死域, 引魂铃的声音有时候会顺着风飘进城里来。
那一带的人便有了佩铃保平安的说法。
不论男女老少只要出远门, 便会佩只铃铛在腰间。
“丰都……丰都……”
那人重复了几句,似乎想努力想说点什么出来,终茫然地摇了摇头。
宴厌从乾坤袖里摸出了那枚八角铜钱, 和一块琉璃盏的碎片。
她将两者抛向空中,金石相撞, 发出一连串闷哑的锒铛声。
在这阵阵磨得人牙疼的锒铛声中, 那节被水泡发的木头, 浑身震颤,就好像在沉睡中忽然被唤醒一样,眸光倏地亮了起来。
低沉的锒铛声,伴随着呜咽哭嚎的北风,在别处可能并不喜见。
但却是七月半里, 丰都最常听到的声音。
就在水缚灵嘴唇几度开合, 似乎将将要想起点什么的时候,宴厌倏然停手, 两块碎片落回乾坤袖中。
不等李青燃问,她便先开了口。
“既然要将他赶去死域里,不记往事也好,免得平添了不舍和难过。”
宴厌说这句话的时候,稍微皱了一下眉。
那些自己尚未脱口而出的话, 也似乎因为相似的理由, 没有什么深究的必要了。
将水缚灵扔在船头开路, 江中水雾逐渐散开,岸线隐约可见。
岸边每隔三尺便挂上了一盏驱魔灯,防止依附在生人身上的邪魔靠岸。
独行剑稍稍嗡鸣了一声,将那只水缚灵收在剑鞘之中。
他们本是要绕开丰都,直接去死域的。
但宴厌忽然想顺道看一眼那些传说中铺天盖地的海棠花。
李青燃说好,他们便进了城。
丰都其实比想象中要热闹许多。
此地靠近死域,鬼气重,并不适合人居住。
但又因邪祟怨灵多,十分适合玄门修炼。
第一批到这里的是避世隐居的修士。
一开始他们还只是玄门之内通婚来往,时间一长,这个规矩便破了。
如今整个丰都早已经不分玄门还是普通凡人。
家家户户都会点阵法,符咒。
其中既有略懂毛皮之辈,也不乏精修者。
但又没有普通玄门那般的门第规矩,行走其间,竟颇有几分世外桃源之感。
李青燃忽然道:“想好去从哪里开始问了?”
宴厌有些恍惚,“什么?”
独行剑轻鸣,鞘里的水缚灵被震了一下,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哼哼。
宴厌有些别扭的偏过头去,“反正都是要送去死域的,何苦费那个功夫。”
李青燃没有戳穿,顺着哄了一句:“那既然我们已经从丰都城中过了,不如就顺道问问,谁家有走失多年未归的家人,好不好?”
宴厌抬眸看了一眼,没有做声。
水缚灵有魂有魄,要问出是哪家的血脉其实还算简单,尤其是在玄门遍地的丰都城里。
二人先定了间客栈,又问店小二要了个坛子。
坛子不知道是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来的老咸菜坛,水缚灵本来被独行剑的灵气稍微养出了一点灵识,在倒出来的瞬间,差点直接被熏得背过气去。
符文的画法很讲究,一般而言黄纸做底,朱砂赐字,一笔也不能错才能达意通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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