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长乐殿后,容见又累又倦,他想起今日发生的事,心绪难平,随意说了几句话,令殿中的人安心后,就伏在桌上,用冷了的铜炉贴着脸,想要冷静下来。
灵颂大约也看到他哭了,没敢多看,也没说出口,只是说公主需要好好休息,不让旁人进去打扰。
长乐殿安静极了,容见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声。
铜炉是冷的,却不能让容见的心也变得平静。其实他很难明白自己的心情,无论是当时的还是现在的,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容见想着接下自己花钿的明野,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那么说,未经思考,只靠本能。
人却不能依凭本能而活。
容见越想越乱,加上又太过困倦,就那么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不知今夕何夕。
容见有些茫然,寝宫内灯火通明,而外面一片黑暗,现在是深夜还是即将黎明?
他这么发了会儿呆,伸手推开窗,本意是想看看外面的天色,没料到竟推不开。
怎么了?
容见站起身,跪着爬了过去,很有些一探究竟的意思。
这次稍一用力,窗户竟全然大开,容见一时脱力,险些跌了出去。
下雪了,好大的雪。
风大雪急,容见一时被吹得睁不开眼,直到有什么靠近,替他挡住了风。
容见抬起头,明野站在他的面前,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眉眼都积了一层薄薄的雪。
不知是真是梦,容见微微蹙眉,他抬起手,什么都没想,只是愿意为明野拂去那些冷雪。
虽然他那么怕冷,那么娇气。
明野垂着眼,任由容见的动作,他轻声问道:“殿下从前说,想与臣饮酒赏雪。初雪已至,殿下愿与臣一同去湖心亭吗?”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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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初雪
容见才睡醒, 意识都没太清醒,听了这话呆了一下。
明野的语气很认真,他似乎等了很久。
雪花在容见的眼前乱飞, 几乎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未加思考地说好,将手递向了明野。
不过怎么出去是个难题。
现在已经是深夜, 又下着大雪, 不可能就这么出宫。
容见表达了自己的顾虑。
明野笑了笑:“就像上次那样。”
上次那样——上次在宫外, 容见和明野翻了墙, 又飞了好久。
那也只能再翻墙了。
如果是学校里的那种无人看守的围墙, 容见还能试试自力更生,长乐殿的宫墙实在超过他的能力范围了,他做不到这样的事。
所以直接进入下一步, 被明野抱着代劳了。
临走之前,容见将寝宫内的烛火一一吹灭,营造出自己睡熟了的样子,又回到了窗台。
现在什么也看不到了。
容见跌跌撞撞, 扑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然后被裹到了披风里, 明野抱起他, 从窗台边缘借力, 一跃而起, 踏过枝头,轻易地越过墙头。
出去之后,明野也没放下容见。外面太冷, 容见走路很慢, 不知道要走多久, 索性一路都由明野抱着飞去了。
一般的宫廷侍卫,即使品阶不高,但只要用心观察,知道平常巡视的大概时间与路线也不难。更何况是明野,对于这类事情更是了然于心,挑的无人偏僻的路线,一路都很顺利。
但与上一次相比,这一次是在雪夜,行经之处,不可能了无痕迹。
比如现在,路过一个湖边的时候,不远处有三个执灯提刀的侍卫,其中一个突然听到些许响动,警惕道:“那边是不是有人?”
明野方才踩过一个枝头,压了满树的雪连再轻的动作也经不起,积雪簌簌而落,虽然不是人声,但也发出了些动静。
容见吓了一跳,屏气凝神,连呼吸都不敢了。
他觉得自己像是逃课的学生,倒霉地遇到了检查老师,生怕被抓到后在全校同学面前道歉。当然现在的后果要严重的多。不过在之前人生的偶尔几次不道德逃课中,容见没有一次是以这样的姿势跑路的——被另一位同学抱在怀中。
比被老师抓到的后果更严重,这样逃课被别人看到,会被嘲笑到毕业吧。
在这样的紧张时刻,容见不着边际地想了很多。
明野镇定自若,他还有空闲抖了抖披风上的雪。
另一边的侍卫正在说话。
“不就树枝动了一下。或许是什么躲雪的动物跳过枝头,不小心摇了满树的雪。那边又没有路,还是别去了。”
“眼花了吧。要去你们俩去,我在这等着。”
“算了算了。不去了,自找麻烦。巡视完这一圈……”
几个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容见松了口气。
两人继续前往湖心亭。
过了一会儿,容见坚持要勾明野的脖子。
上次最开始很害怕的时候也勾了,但后来感觉很安全,容见就松开手,去触碰别的东西。
明野有点拿他没办法,容见看起来非常固执,非做不可,便低下头,任由他勾了。
他好笑地问:“殿下这么害怕吗?”
容见“唔”了一声,没有回答。
片刻后,明野知道了真正的理由。
容见伸出手指,缓慢地摸索着,替明野拂去堆积在领口的雪。
可能他只能遮挡分毫,但也愿意为明野挡雪。
长乐殿与湖心亭不算很远,途中没有别的意外,很快就到了湖边。
容见晕晕乎乎,还没意识到已经到了,明野也没放下他。
雪是入夜后下的,栈桥上便没有人打扫,实在很滑,明野总疑心容见连走路也会跌倒,索性就那么抱着穿过栈桥,推开了湖心亭的窗门。
明野道:“到了。”
他这么说着,把容见放了下来,随手点亮了一旁的烛火。
灯火亮起,容见反应了一下,人在黑暗中的本能是向光亮看去,他却偏过头,望向了明野。
明野解开披风,将一边挂着的另一条披风递给容见:“殿下坐下来吧。”
明野先点燃炭火的时候,容见坐到了桌边。
不大的桌子上摆着小火炉,几壶新酒,因壶的样式不同,里面盛着的酒大约也不一样,可供选择。桌子边还有几个食盒,容见打开来看到是各色点心,伸手拿碟子的时候,手指一僵,东西滑了下去,险些砸碎了。
容见低头看了一眼。
明野也看了过去。
容见的手生得很漂亮,手指纤长,指节微微凸起,却不显得过于削瘦,有种如玉般的美丽。现在却冻得通红,不自觉地瑟瑟发抖。
但这不是明野没有保护好他,容见本来整个人都被塞在披风里,即使外面再冷,他也很暖和,是自己非要伸出手。
明野看向一边才烧起的炭火,温度太高了。
人的体温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明野将袖子卷起几道,露出手腕和一小截手臂,让容见的手可以搭上去取暖。
他的体温一贯不高,总是让容见觉得冷,但温度恒定,对于现在的容见而言,就很温暖了。
容见连连摇头,他自认还不至于脆弱到这种地步,而且明野这么做……
不、不大好的感觉。
明野并未收回手,他说:“是臣的错。”
明明是容见的错。
又吓唬他:“万一生了冻疮,殿下又要提笔写字,该如何是好?”
容见迟疑不定,还是不愿意。
明野便捉住容见的手腕,用比较冒犯的方式达成了目标。
容见呆了呆,他哪想到这样的发展,明野看起来很礼貌来着。
他尝试了几次想要抽回手,但都是徒劳无功,明野这样的高手想要制服自己这样的咸鱼何其简单,最后只好屈服。
容见轻轻道:“……已经捂热了。”
他动了动指尖,在明野的手臂上按了一下,竟不怎么按得动。
……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好大。
大约是炭火烧起来了,容见脸红耳热,他尝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问道:“那个时候,你怎么在外面?”
明野道:“去的时候,推开窗户,殿下正好在睡,就在外面等着了。”
窗户能从外面打开,却不能从外面合上,所以明野一直按着窗户,容见第一次没能推开。
“毕竟是殿下的寝宫,臣不请自来,总是不太好。”
容见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虽然他对于寝宫的信任与安全感源于任何人进出都要有他的应允。但这个任何人里并不包含明野。、
他说:“你不要这样。下次可以直接进来,外面太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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