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坐在靠坐上嗑着瓜子,看着被绑成一条死鱼似的,狼狈在车厢地上挣扎的三人,眼神中全是轻蔑。
本来还计划了这个泥鳅一样滑手的美.艳娘子如果没有来,那就等晚上了直接去绑,谁知这位上京贵人的名头这么好用,即便是三娘子有些警惕,还是来了。
不得不承认,这位三娘子确实如同卫氏一般,美貌非常,被绑成粽子一般还是那么楚楚可怜,鬓发散乱也丝毫不见颓丧,反而有种凌乱的美。
也难怪能够哄得那位上京来的贵人垂怜。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等到她成了残花败柳,就不信那位贵人还会对她死心塌地。
张嬷嬷将瓜子皮喷到三人身上,哼笑地点点桌子:“三娘子可真是神气,马车翻了差些将主母与二娘子小郎君的命都要了,也是该吃些苦头了。”
严暮自躺在满是雪泥脚印的冰冷车厢底,她的脑子在急速运转,想着怎么逃脱,闻言一愣。
在梦中仿若模模糊糊听到的一句话变得清晰起来。
“再附送你一个愿望,恶会有恶报。”
她咬牙,强自闭上眼,睡了过去。
张嬷嬷见她闭眼,以为她是认命了,更加得意,瓜子嗑得更欢了。
*
她强自入梦,谁知梦中却空无一人。
她想着凌官既然能够操纵梦外,想来也是有神通的。
“凌官,凌官!”
她双手笼在唇边,喊出的声浪撞在空旷的宫宇墙壁,碰撞出回声。
“凌官,凌官!”只有墙壁的回声回复着她。
她在梦中喊得嗓子都哑了,也没有见凌官的出现。
她丧气地放弃了叫喊,觉得自己可笑。从来都是只靠自己的,怎么今日像是发疯似的,把希望寄托在梦中。
“凌官,你能不能来救我。”她已经放弃了,最后这句话轻的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还是没有变化,空旷的宫宇穹顶像是吃人的大嘴,她捏紧拳头。
还是要靠自己。
*
暗卫垂首,细细将他们自来湖州之后查到的与盐税一案相关的事情说与太子殿下听。
赵玉默言听着,修.长的指将三炷香合拢三拜。
香根插.入香炉沙中,燃着的三个香头突兀到他的手背上,随之而来是脑袋的强烈痛楚,心跳突然加速,心室仿佛空了一块。
“凌官,你能不能来救我。”
旁边的人却好似没听见这声叫喊,只是担心地看着他。
“太子殿下!”风岩上来欲扶着他。
赵玉扶额,感觉额上青筋突突地跳,他看向风岩:“严娘子现在在何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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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二十七场梦
不知何时, 阴沉的天终于滴落瑟瑟寒雨。严氏祠堂的门牗大敞着,灌进来的风将祠堂的烛火吹得明明灭灭。
严暮自衣物凌.乱,被五.花.大.绑着, 风挟着进来的冷雨将她玉白的小脸冻得泛红。她看着在自己面前焦躁踱步的严东山, 眸子晶亮而平静。
靛蓝色冬靴在青石地板上来回逡巡。终于, 吊人心尖脚步声停住。
刚才,严东山亲眼看见自己的女儿与家中小厮被捆在一起, 早就是气到天灵盖上去了。
现下,看向自己女儿那双与卫氏极为肖似的眸子,早就与柳氏商量好的处置方法在他心中动摇了几分。
“与人苟合,不知廉耻。你还有什么想要辩驳的?”他望向被堵着嘴的小娘子。
柳氏听出他话里的动摇, 怕他真的把继女嘴上的布条摘下,让她辩驳。
她赶忙上前去拖住严东山的手, 一副慈母心肠的模样, 苦苦哀哀:“郎君莫要生气, 都怪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有教好。从前姐姐也是这般, 想来是我一时疏忽,没有及时发现媏媏始终是姐姐所出,到底有些性情相似,才闯下这滔天大祸。”
严暮自眸中冷冷,柳氏这是在颠倒黑白。
这些事她曾经听还未去世的乳母断断续续说过。
卫氏与严东山成婚之后也是有过几年的甜蜜的, 毕竟卫氏也是实在喜欢他才会下嫁。后头卫氏怀了媏媏之时, 才发现原来严东山早在外头与柳氏已经生下了严安秋。
卫氏心灰意冷,却因已经与河东断了联系对严东山无可奈何,期间, 游学至此的卫氏表兄得知此事将严东山一顿好打。
卫氏表兄知晓卫氏与河东已经是不联系, 就多有照拂, 即便是去了边境也时不时传信来警告严东山。直到卫氏去世前的一年,这位表兄战死沙场。
自此,什么难听的话都来了。什么早有首尾,媏媏身世成疑云云的。
她的娘亲就是在这些恶心的流言之中,郁郁而终。
严暮自的目光往上。
髹金的灵牌冰冷黑漆,如同双双空洞的眼睛。左手最旁边的的灵牌上刻着:严卫氏,她心中想。
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这世上好的娘子总是没有好的对待,连死后都要被这般的污言秽语污蔑,只有像柳氏这般毒蛇一样的娘子与她父亲这般没有心肝的郎君,才能过得这般畅.快。
她愣怔思考的须臾,严东山已经被柳氏的话所挑拨,心中仅存的一点善念也没有了。
“你来处理吧。”严东山冷冷觑一眼自己不能开口的女儿,对柳氏丢下这么一句话之后,匆匆离去。
柳氏看到自己的郎君消失在游廊尽头,冰凉而尖的指甲在继女赛雪的脸上划动,留下一条长痕。
“真是心比天高,让你做妻不愿,偏偏要去攀龙附凤,那就只能做妾了。我只告诉了你父亲,你破.身子了,他就信了。要将你送去给柳夏做妾。”她细白的圆团的面皮看起来十分慈爱,像是透过严暮自的脸在看谁,“柳夏如今被你害得下身瘫痪,性情暴戾易怒。他母亲也早已恨透了你,她手上死的妾室拖出去时,浑身都没块好肉。”
“我今日将你送过去之后,你猜猜自己还能活几日?”她双手合十,对着卫氏的灵位一拜,“姐姐,若在天有灵,你可一定要保佑媏媏多活些日子。”
多受些磋.磨。
*
桃花林。
铺在地上的雪泥柔白,乌缎白底靴急急而来,踩碎一地白雪,赵玉的头还很疼,扶着额,乌黑晶眸盯着地上尤为明显的挣扎痕迹。
细雪因为这里发生的事,被踩得与黑泥融为一起,赵玉弯身拾起被泥雪盖住泰半的花钗,薄唇抿成一条细线。
“没人看见严娘子是怎么被掳上车的,只有山下一个暗卫看见了青蓬车,往严府去了。”风岩小心翼翼看着自己主子。
他也想不通,为什么严娘子的家人这般恶毒,先是派人半夜搅扰,幸好被爷碰上了,解决了那个下流。
现下也是奇怪,上山来接自己家的娘子也就罢了,不仅派人假借太子爷的名头把严娘子骗出来,看样子接走时似乎还将严娘子狠狠按在地上打了一顿。
这样做家人的,风岩还是头一次见。
“他们这是在找死。”赵玉舔舔后槽牙。
他撩袍翻身上马,拍拍自己嗡嗡作响的头,手上缰绳一紧,青骊马箭也似的飞奔出去。
风岩心说大事不妙,赶紧随手拽了一匹,打马跟上。
呼啸的风声刺耳而过,风岩好不容易才能追上,与太子殿下并辔。
他侧首,赶紧劝道:“殿下万万不可冲动!严娘子一事我已告知国舅爷,不多时上京就要派人过来。若是此时殿下直接打上.门去,那边毕竟是朝廷命官,怕是陛下与娘娘知晓了会不悦。不若派人前去……”
眼下,有个严娘子可以入太子殿下的眼自然是好事。
然而,崔家祖训严苛,族中郎君娘子幼承庭训,耳濡目染之下大多严肃。除了崔国舅性子和缓些爱开玩笑,皇后娘娘是做什么事情都是一丝不苟的。
皇后娘娘一向对于太子殿下要求严格,若是知晓太子殿下为了一个娘子,打上朝廷命官的府上去,不悦都是轻的,怕是太子殿下又要被娘娘责罚了。
赵玉头疼欲裂,心中又牵挂那个总是对自己虚情假意的小娘子,一想到她此时不知道正在受什么样的苦,他就觉得不止头,心也要疼起来了。
哪里还听得进风岩的话?
他冷冷眄一眼风岩,风岩就立时噤声了,常随太子殿下身边,他知道殿下这是已经在暴怒的边缘。
赵玉长腿一夹马肚子,结束了与风岩并辔疾行,飞驰出去。
*
甫一下马,赵玉就直往严府那扇紧闭着的中门面前去,风岩正要抬手敲门,就见太子殿下的乌皮靴已经是先一步踹在门上。
风岩心头一跳,眼睁睁看着那扇门再太子殿下的长腿之下逐渐摇摇欲坠,觉得事已至此,严府这是在太岁头上动土,他认命得不再劝。
门后传来杂七杂八的脚步声,中门终于在被太子殿下踹开之前,由里头打开了。
张嬷嬷探出脸,上次随着柳氏去诗会的是吴妈妈,她并未见过赵玉。上下打量的吊梢眼中全是狐疑,挡在门口不肯让他们进去。
“郎君何故无礼,直闯中门,噗……”
张嬷嬷话未说完,已经被赵玉一脚踹得瘫倒在地,狠狠吐了一口血沫。
吴妈妈听见动静也赶了过来,正要过去扶张嬷嬷:“老姐姐……”
她忽地看见那两扇摇摇欲坠的中门,又看清楚赵玉的相貌,啊地叫了一声,停住去拉张嬷嬷的动作,就要逃跑。
风岩眼疾手快扯住吴妈妈后脖颈的衣服,将她提了过来,见吴妈妈还要叫喊,低声威胁道:“乖乖带路去找你们家主君,否则我家主子是要人命的。”
吴妈妈瞥了一眼满口是血的张嬷嬷,哪里还敢挣扎,指着地上的张嬷嬷连连点头求.饶:“不关我的事,是她去将三娘子绑回来的,不是我。”
赵玉被她吵得头愈发疼,冷眼瞥向风岩,风岩拍一巴掌吴妈妈:“废话那么多,赶紧带路。”
“再嚎就把她的脖子拧了,换一个来带路。”赵玉声调冷得似冰,又一脚踹向张嬷嬷,立时就翻着白眼倒地晕厥,张嬷嬷的惨状成功让吴妈妈闭嘴。
严东山本来还在妾室的柔.软怀抱里缠.绵,听见下人来说,前头有一个气势不凡的郎君将中门踹开了,大惊失色,急急就往前头去。
吴妈妈看见严东山从后院出来了,又开始嚎道:“这就是我们主君,二位郎君行行好,快放了我吧……”
她后面的告饶声被赵玉阴沉的目光止住。
这一位说话的样子可不像是在开玩笑,只是一句话,就能让她仿佛真的听见自己的脖子被拧掉的嘎吱声,吓得她赶紧捂着自己的嘴,不敢再出声。
严东山震惊地看着满地狼藉,手指颤抖在半空,色厉内荏:“你你你……你是谁……这是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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