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照常忽视我的抱怨,盯着我的便当看,然后把方偃月当空气。这两个人不对盘惯了,那次之后,每每我和她在校园里走动时,都很怕遇见司马言光,很怕他那说到做到的个性充分实践,把没听他话的我拖去暗处痛殴。
但他没有,顶多两人偶尔恶言相向,再不然就是有很默契的「哼」一声之后不理对方。
这一声哼完全属于我的想像,因为司马言光根本不会这么做,他只会面无表情的把头转向另外一边。
「你吃饱了吗?」见他手上没拿吃的,我便关怀一下。
他没理我,说:「你爸是不是要回来了?」
「对啊,下礼拜,你怎么知道?」
「算一算时间两个月差不多到了。」他说,「下次再不事先告诉我你就完蛋了。」
我极其平静的喔了一声,掩饰我的心虚。
爸回台湾休假的时候,会很热心的要送我上下学,趁机享受一下和独生女的单独时光。他常常在开车的途中偷偷抱怨妈,做为他上辈子的情人,我会静静聆听或者偶尔附和,让他精神上得到满足,然后很有默契的三缄其口,顺势说出自己最近想要什么东西,但是他这辈子的情人不让我买,让他在两位情人中周璇,一点也不心虚。
他不知道司马言光放学会载我回家的事,应该说根本不知道这号人物的存在。他一直以为这个人就是我的国中同学,就像人生求学阶段中出现的各种同学一样,现在都高中了,应该早就消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所以当他回来的时候,司马言光会放假一个星期,而我老是忘记告诉他。
有一次放学,我们约好了在停车场见,因为我最后一节是体育课,会直接从上课的体育场离开,但他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我出现,回家才知道自己被放鸽子了,气得咬牙切齿。
方偃月又偷了一块排骨,满足地嚼着,「好好吃喔。」
「你再偷吃我就只剩下花椰菜了啦!」
「有什么关係,不然洋葱给你。」
她迅速地把自己的洋葱通通拨进我碗里,我无言地看着,明明就是她不喜欢吃才给我,装什么慷慨。
司马言光看着我们,又伸出手用手上的书敲我的头。
我不乐意了,哇啦啦大叫,哪有人这样没事一直乱敲别人的头的,我也是人生父母养,脑袋虽然不值钱但也是极为重要的,「你干嘛啦!」
他抬一抬下巴,我大吃一惊,立刻喊道:「不行!」
「上礼拜你在诚品买一本快五百块的笔记本,然后又买了一卷三百多块的纸胶带,我记得你一个月的零用钱才两千块。昨天回家的时候听我妈说,你跟你妈要缴讲义费五百块,问我怎么都不用缴钱。」
我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卑鄙无耻,用这些妈知道了一定会火大的事情威胁我,顿时语塞,「那、那是我用上次没用完的礼卷买的!」
他冷笑,「我记得那礼卷才两百块。」
方偃月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哈哈笑两声以表示她的愉悦,但就在我夹起便当里最后一块糖醋排骨心不甘情不愿地送进司马言光嘴里时,她的心情顿时就变得不太愉快了。
司马言光厚顏无耻的劫走我那块糖醋排骨,还满意的舔舔嘴脣,这时几个男生走过来,手上拿着三四个便当,他接过自己的那一份,心满意足地离去。
「臭矮冬瓜,居然抢我的菜!」方偃月恨恨地说,完全忘记我这连一口的没吃到的便当主人就在一旁。
我想司马言光今天的心情大概很好,因为平常他才不会费事威胁我,浪费他的口水,只要一个眼神就能完全镇压住我骚动的叛逆之心,只是他说出来总比没说好,至少我会知道自己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
但我还是赶紧捂住方偃月的嘴,免得矮冬瓜三个字被他听见。
那是高一的尾声,方偃月好不容易补考及格,我也终于从她每天强迫我帮她解题中解脱。那可是个大工程,因为方偃月比我还笨,考试常常都是低空飞过,我虽然成绩比她好,但遇到极其困难的考题通常都是司马言光教我的。
所以遇到我不会的题目只好又去找司马言光帮忙,几次下来他开始觉得奇怪,问我考试都过了干嘛还问那么多,我只好用自己勤学孜孜不倦的理由塘塞,他虽然不相信但也没追问什么。
我们每天嘻嘻闹闹,上课发呆下课打闹,班上有个女生叫小冰,长得跟乡土剧里那个小冰曾菀婷一样漂亮,她在那个时候交了一个高二的男友,甜甜蜜蜜,我们总不时的调侃她,男生还会在学长来接她下课的时候吹起曖昧的口哨,逗得这对小情侣脸红得抬不起头。
放假前的最后一次社团课方偃月提议订麦当劳庆祝她补考通过,我觉得那味道太招摇,很有可能会有被骂的风险,结果隔天她翘着鼻子大摇大摆的走进教室,告诉我教官同意了。
然后高二了,那是我和司马言光的第一次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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