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是个非常固执却又随性的极端女人,她通常对坚持的事情非常坚持,对不坚持的事情又异常随意。举例来说,她会要求我们一定把所有鞋子放进鞋柜,就算是拖鞋也不例外,即使你有多常穿它。她说鞋子散落在玄关地板上看起来不美观,客人看见了也不体面,而且踩来踩去的容易弄脏地板。
但在你放鞋的时候她又会说,鞋柜不要一直开开关关,容易坏,你知不知道我修了多少次啊?
除此之外,她规定垃圾一定要马上丢进垃圾桶里,没有什么等一下再丢这回事,特别是食物的包装一定要立马丢掉,在丢之前最好先用清水冲过一遍,这样才不会滋生蚊虫。洗完的衣服要马上放进衣柜,不能随便丢在床上,因为空气里的灰尘会弄脏衣服,这样她那么辛苦洗洗晒晒就没有意义了。
爸出国时家里就剩我这么一个小孩,被妈盯得满得包,一不顺她的心就会惹来一顿好唸。比起别人对我破口大骂,我更怕这种好像永远不会停的碎碎唸,因为通常她会从这件事唸到另一件事,又从另一件事扯到毫不相干的事,然后怒火冲天。
我总会期待爸回国休假的日子,他一个人在国外过惯如同单身汉的随意生活,回到家一下子转换不过来,只能好声好气的讨好家里这个武则天,要知道,不管他在外怎么样,老爸那种爱妻爱女的个性在家里通常抬不起头来。
有着这样洁癖的妈却在做菜这件事情上展现了她的随性,做菜方式完全以「老娘怎么煮,你们就怎么吃」的风格执行,不是往蔬菜上浇点酱油就是撒点盐巴,反正有味道就行了,常人口中所说的色香味俱全在我们家完全起不了作用,她只关心什么时候可以把菜煮完,好可以去做其他别的事,例如说到隔壁街头找阿水婶朝圣,看看有没有什么最新八卦。
那事事样样都要归位的规定在做菜这件事上变了调,饭煮好了没看厨房的水槽就知道,因为她总是把挑下来的菜梗、或者削好的水果皮留在那里,直到隔天早上才会去收拾。
不过值得嘉许的是,在菜色方面她倒是维持了自己从一而终的风格,如果今天她打算炒菠菜,那其他两样菜色也一定是绿色;若今天她准备炒高丽菜,那另外两样菜也必然是花花白白的豆芽。
明明以前她还会做各式各样美味可口的菜式,也许是日復一日做着同样的事,耐心早已被磨光了。
然而晚上回家看着那几盘不管是调味还是顏色都大同小异的菜,顿时有一种胃口全无的感觉,恍然之间彷彿自己变成了山羊一般。
爸叫我要体谅妈,因为自从我上了高中之后她就没有在上班了,专心在家当家庭主妇,也许是突然间了下来让她不太习惯,女人的八卦心顿时燃烧了起来,谁叫阿水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街头巷尾哪家发生什么事她都知道,就连明星的花边新闻都知道的比新闻报导还快,我严重怀疑她的副业是兼职当狗仔。
从礼拜一回家的时候看见瓦斯炉上一大锅黑糊糊的滷汁正热腾腾的冒着泡,我就知道接下来的一整个礼拜也许都要吃那一锅了,就算里面的菜吃完了,她还是会把滷汁当火锅煮,丢任何你想得到的东西下去继续滷。
于是我自告奋勇,写了菜单给她,要她早上去买菜,料理交给我,您老人家就享受一下清间的时光吧!
她狐疑地盯着我瞧:「零用钱不够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没有没有。」我急忙摆手,一脸虔诚地说,「只是想说你每天煮太辛苦,反正我考试考完了,可以帮你煮几天,顺便可以带便当省钱呀!」
「真的假的?怎么突然孝顺起来了?嫌我煮的菜不好吃?」
「不不不!怎么会呢!我最近刚好有想买的东西啦!」
她算是信了,话锋一转,眼神锐利的盯着我,「成绩单出来没?」
我连忙恭敬地把成绩单奉上,进了高中后我决心不要像国中一样,免得考大学时又重蹈覆辙,所以考试就特别努力的唸书,成绩还算可以,她抽走那张a4纸,转身走向客厅。
方偃月对我的便当菜色非常满意,她说人不可貌相,没想到我外表看起来两光两光,做的菜居然那么好吃,每到午休时间她就像饿犬一般捧着午餐往我这里挤,像是皇帝选妃子那样用筷子一个个轻扫过我便当盒里的配菜。
「今天糖醋排骨是我的!」她夹起最丰满肥硕的那一块,看得我心头直滴血,糖醋排骨可是我的最爱呢……
看见我哀怨的眼神,她将半颗贡丸丢给我,当做交换。
「你要吃什么直接说嘛,我明天就做给你,不要跟我抢。」我张开手保护我的便当。
「不要,现在想不到要吃什么,抢的也比较美味。」她流氓地说。
司马言光突然出现在窗边,二话不说直接把手伸进教室敲我的头。
「你干嘛啦!很痛耶!」我立刻反射性的护住脑袋,方偃月趁着空挡又夹走一块。
我哀怨地来回看着这两个人,自已明明什么事也没做,到底招谁惹谁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