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氏对徐夷则也很好,可她的两个儿子都被徐夷则幽禁,贬为庶民,终生不得任用,可见好心未必有好报。
外祖母咳嗽几声,道:“崇明楼那种地方的确不适合住人,何况还是个孩子,你看着办,是不是再给他安排一个住处。”
她的话是针对嘉德郡主的,嘉德郡主垂头不语,二夫人却早已巴巴地望着她,恨不得替她点头。
“母亲,要不然就让夷哥儿跟希哥儿、泰哥儿一起住,兄弟之间还有个照应……”二夫人终于忍耐不住,小心翼翼地开口,却被徐夷则打断了。
“多谢祖母、婶娘关心,只是我住惯了崇明楼,不想搬到别处。”
外祖母眉头微微皱起,道:“就算如此,那里也该修缮修缮,你先来我的院子里将就几天,盈盈今晚也来我这儿。”
母亲急忙道:“可我答应了大嫂,让盈盈今晚陪大嫂……”
外祖母强硬地道:“就这么定了。”
说完,就带着徐夷则离开,奶娘看母亲微微点头,抱起冉念烟跟了上去。
期间,冉念烟一直盯着他,他却再没看向自己。
方才也许只是错觉吧。
众人走后,母亲留在最后,同情地看着嘉德郡主。
她似乎一下被抽走所有力气,扶着额角憔悴不堪,定了定神,继续和母亲的对话,“冉靖的事明天再和我说吧,我有些累了。”
母亲面带担忧,良久才道:“嫂子,这么多年,你对夷则这孩子还没释怀?还没原谅大哥?”
嘉德郡主无奈地笑了,意味深长地道:“感情这东西,破裂了就是破裂了,原谅又有什么用呢?”
母亲似懂非懂,第二天就带女儿回到冉家,再不提反对丈夫驻守宣府的事,让父亲受宠若惊,直至六月,父亲挥师北上,一直是风平浪静。
可就在回冉家的前一晚,冉念烟却和徐夷则一同住在外祖母正房后槅扇围出的暖阁内,一左一右,一墙之隔。
奶娘拍着她入睡,她合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薄薄一层槅扇背后,害她国破家亡的徐夷则就安静地躺着,毫无防备,她对他做什么都不会发生反抗。
她的血液开始沸腾。
奶娘已经睡熟了,她悄悄摸下床,床很高,她短短的腿够不到地面,只能尽量悄声地跳下去,一步一步来到徐夷则的床前。
借着清冷的月光,她看见少年人白皙宁静的睡颜,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静静端详他。
下毒的应该不是他,可是这个该死的人,总是在她命运的关键时刻冲出来打乱一切——她就要嫁给信国公府的五公子,徐夷则联手郑贵妃害死了堂姐,冉念烟阴差阳错地入宫。萧韶登基,冉念烟终于扬眉吐气,徐夷则造反了。
她不知道这个人和她有什么过节,要一次次毁掉她的人生,看见他修长的脖颈,忽然有一种要扼住的冲动,即使她的手瘦小无力。
下一瞬,她就看见他睁开了眼睛。
“盈盈,做不到的事就不要去想。”
作者有话要说: 啊,更了~
小剧场:
~作者小问答~
作者:老徐,你女神才两岁,你怎么看。
夷则:不怎么看。
作者:……好吧,下一题。你女神想杀你,你的想法是什么?
夷则:我们来日方长。
作者:方长是谁?
夷则:(拔刀)
作者:(抱头鼠窜)好好好,我懂了,以后再问!
☆、第八章
徐夷则说完这句话,再无声息,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睛沉静地注视着她,似乎已然洞悉她内心所想。
冉念烟坐在原地,内心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难道他知道她的秘密?
她不动声色,尽量沉着。
隔壁的奶娘发现小姐不见了,起身扯开纱灯上的罩子,烛火映透了槅扇上轻薄的碧纱。
“小姐,小姐,你在哪儿?”奶娘十分焦急,又怕惊动前屋的外祖母,不敢高声。
“奶娘,这里。”她跳下椅子,小跑着回到自己的暖阁。
奶娘这才松了口气,额头已布满冷汗,冉念烟发现她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
“真是的,小姐跑到哥儿的房间里做什么。 ”
冉念烟小声道:“想娘亲,去找娘亲。”
奶娘道:“小姐乖,娘亲在郡主那里,明天再去好不好?太夫人身子不好,不要吵到她。”
前屋的人却已经被惊动了,在外祖母房里坐更的周氏端着烛台过来,嗓音略带沙哑,“夏奶娘,出什么事了?”
奶娘赶紧起身,“周嫂子,没事,是小姐口渴,让我倒水,我看水有点凉。”
周氏点点头,“正好,前面房里吊着梨汤呢,去太夫人那儿喝吧,太夫人也醒了,让我把姐儿抱过去。”她接过冉念烟,又往另一间暖阁里张望,问了声:“夷哥儿可还醒着?”
黑洞洞的房间里没有回应。
“看来是睡了。太夫人要和姐儿亲近亲近,您就留在这儿吧,夷哥儿白天摔着了,怕落下毛病,他要是有什么情况,就劳烦您警醒着点。”周氏说完,就抱着冉念烟来到外祖母的房间。
和隔出的一间间暖阁不同,外祖母的房间很宽敞,紫檀的桌椅厚重繁复,一瓶一镜、一花一草都摆放的恰到好处,端的是中正大气的富贵之家。
最惹眼的还要数那两幅通天彻地的大红遍地金御赐千寿妆花帐,灯烛之下愈发熠熠生辉,暗八仙妆花底料上细密地绣了一千个各不相同的寿字,这也是荣寿堂名字的由来。
外祖母头上绑着防风的首帕,一身中衣,肩上披了件檀香色对襟衫,刚服下药,喝着梨汤解口苦。
周氏喂冉念烟喝了水,把她放在外祖母的拔步床上,已经是三月天,屋里还烧着地龙,就是怕风邪入体。
“盈盈今晚和外祖母睡好不好?”外祖母道。
冉念烟极乖巧地答了声“好”,说完就安安静静躺在床里侧,在外人看来却是笨手笨脚的一团,十分可爱。
外祖母解颐一笑,“好好睡吧,外祖母一会儿就来。”说罢亲手替她合上床帐,由周氏搀扶着坐在鹤鹿同春的丹青屏风后。
“太夫人,夜深了,早些休息吧。”周氏劝道。
外祖母摇头,“秀宁啊,我还放心不下那孩子的事,崇明楼可派人检查过了?”
周氏道:“去过了,的确是年久失修,不是人为所致。”
外祖母冷哼一声:“她没这么做不代表没这种心思,夷则毕竟是我的亲孙子,碍于她和皇家沾亲,我让她三分,可若真把孩子折腾出个好歹来,还真当我们徐家只会忍气吞声吗!”
周氏道:“夷则少爷的确是受苦了,不过二夫人倒是心善,几次帮他说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