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赢了,在女伴们集体欢呼声中,在太阳底下开心地大笑。
“这个妍儿,什么时候都是这么无忧无虑。”顾永昌望着窗外,叹道。
“大小姐出落得越来越标致了,倒是和年轻时候的大嫂,有几分相像。”成守坚低声道。
“太太年轻的时候,也是苏州城出了名的美人,可还是不及如今的妍儿。唉,妍儿如今都满二十了,这终身大事还定不下来,也真是我和太太一桩未了的心事。”
顾永昌叹息着,又很快念及如今家业大问题……不由得揉了揉头,想好歹先得把家业大事处理清楚再说。
他回头,交待成守坚:“打听一下,那位三浦领事,喜好些什么。”
“已经探听清楚,这位三浦敏夫,平生最爱美人。不仅是活的美人,还有咱们国家的仕女图。无论是真美女还是仕女图,三浦先生看中的,那是不吝重价不惜手段也要夺得。关于这仕女图和活的美人,三浦那边,还有两个出了名的典故。”成守坚道。
“哦,说来听听。”顾永昌有些兴趣。
“关于仕女图,三浦敏夫曾访得一个落魄满人,据说是镶黄旗后裔,手头还有几幅古人真迹,曾亲自登门拜访,并许下重金求购。但那个满人虽说败了家产,一家人穷得都快吃不上饭了,但守着那么点真迹,说是祖上传下的,压根不打算买卖,说什么也不肯出手。三浦当时还赞扬满人的高风亮节不为金钱所动,可没过多久满人唯一的儿子就被抓到警局拷打,硬说他偷日本人东西,还从他住处搜得上等和服以及金银等物。满人后来只有将那几幅祖上传下的仕女图真迹贱价卖给了三浦,他的儿子才洗脱偷盗罪名被放出警局。”成守坚继续道,“此其一,还能算虚惊一场。其二,关于真美人的,就是另一个比较惨的故事了。”
“三浦曾在戏园子看中一个花旦,赞她的扮相‘国色天香’,一开始也是许下重金要为她赎身,说是纳为侍妾。花旦却说她已经有未婚夫,是个大学生,只等未婚夫大学一毕业两人就完婚。三浦当时也赞女子重情重义,可没过多久,那个出身寒门的大学生未婚夫,晚上走夜路被人打了个半死,险些毁相。大学生躺在医院里,险些遭人黑手。花旦哭了两天后,跑到三浦那边做了侍妾。可没过多久,又逃跑,想和大学生私奔。结果还是被抓回到三浦那里。又过了一段时间,听说三浦将她赏给手下一群日本军士,后来花旦的尸身被人发现在河水中,身上到处都是伤痕。再后来……那个大学生去行刺三浦,结果没成,自己也从此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当时很多人都说这对有情男女,到地下做了苦命的鸳鸯。”
顾永昌听完这两个典故,半天,才道:“倒也是个狠角色。不过只要他有真正嗜好之物,就好。”
真美人,太难得。但要是古人真迹的仕女图,只要有路子,肯花钱,总能找到一幅能拿得出手的。
顾永昌在上海城内多番打听,几经辗转,终于出重金,购得一件宝物,再托人介绍,携宝登门拜访三浦。
日本领事的寓所。
顾永昌将所携宝物,亲自在主人面前打开。
画卷只打开一半,三浦就脱口而出:“是仇英!”
顾永昌烦人情且花重金得到的一幅仕女图,正是仇英真迹。
三浦伸出一双手,停在半空中,未触及画幅又收回,转身,慢慢坐到椅上。
顾永昌将画卷全部打开,笑道:“这幅画,不合三浦先生的心意?”
“哪里哪里,顾老板实在言重了。”三浦敏夫摆手,笑道:“仇英真迹,世所难得,乃人间至宝。三浦敏夫何德何能,不过和顾老板初次相识,又如何敢受如此重礼?今日能亲眼目睹仇英真迹,已是难得。三浦如今得饱眼福,如此人间至宝,还望顾老板收回,代世人保管,保管其周全,用贵国人的话说,亦是功德一件!”
顾永昌将画卷慢慢卷回,小心放入木匣中,捧着木匣,又笑道:“三浦先生谈吐不俗,难得的,还是一口上海口音。三浦先生,想是从小在上海居住吗?”
“非也非也。”三浦又摆手,道,“我也是最近几年才来的上海。我这一口上海口音,以及从小读的贵国诗书,和对贵国仕女图的倾慕,皆拜我那美丽多才的继母所赐。”
“哦,三浦先生的继母,应该是位中国女子了,想必是位大家闺秀。”顾永昌猜测道。
“顾老板猜得没错。我的继母,是位清朝大臣的女儿,嫁给我父亲之前,一直在上海居住。我的母亲去世得早。从我八岁起,继母进门,我才感受到母爱的光辉。继母不仅美丽温婉,更兼知书达礼,且擅绘丹青,尤其是仕女图。我的父亲常常说他是受上天的恩泽,才有幸娶到这么一位才貌双全的中华佳人。也是受继母的影响,我对贵国文化,从小充满热忱。对贵国,也是感情甚深。来上海,一直希望为中日共荣进一点绵薄力量。”
顾永昌听着窗外隐隐的枪炮声,面对这位谈吐文雅又始终面不改色的日本领事,暗想此番前来算是求人,真不必就政治上的问题和对方争论了。
“能有如此热爱中华文化的三浦先生做领事,实在是中日两国的幸事。”顾永昌面不改色奉承对方,又站起来,道,“如今冒昧打扰,但见识到三浦先生的风采,亦是顾某人的幸事。时候不早了,三浦先生身份尊崇,必定要事缠身。顾某人这就告辞。所携画卷,乃是顾某人偶然购得,其实原本不知价值之珍。后来得知真迹珍宝,又听闻三浦先生爱仕女丹青,所以特地送来。只想着如此珍宝,在不识丹青好坏的顾某人手里,也是可惜了。不如送给三浦先生,也算物归所居。”
他将装有仇英真迹的木匣,捧到三浦面前,说声“告辞!”转身就往门外走。
三浦敏夫站起,道一声:“且慢——”
顾永昌立刻止住脚步,回头,笑道:“三浦先生,可有吩咐?”
三浦敏夫将木匣小心翼翼捧来,捧到顾永昌面前,摇头道:“顾老板,其实我早知你来意,只是你我一直不曾说破。我现在就可以向您说明,即使收下如此珍物,三浦敏夫凭一已之力,也没法为顾老板要回那批土,还望顾老板将珍宝带回。”
顾永昌并不接回木匣,突然一鞠躬,道:“城外那批货,还望三浦先生指点迷津。”
三浦敏夫捧木匣闪身一边,并不接受对方行礼,只开口道:“你送如此珍宝,得好处的,只是三浦一人。但这件事,倘若皇军有意将那批货,当作原料,重制吗啡等药品,三浦一人,加上一位顾老板,亦无可奈何。顾老板找三浦,还不如直接找皇军。如今非常时期,这批货,只怕用银钱是买不回的。就算能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