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回去,“一来,为你医病也没花多少银两,二来,救你是我乐意,花多花少合该我自己担着,三来么,这东西实在贵重,真拿去当了恐怕能买下这间客栈都不止。薛少侠,你我萍水相逢,还是别留下什么牵绊了。”
江牧云不想跟江湖人扯上关系,虽不晓得这一眼看去便价值斐然的玉佩是何来历,但总觉得一旦拿了往后恐怕要糟糕,是以便当成烫手山芋恨不得马上甩出去。
薛十安轻轻一笑,薄唇勾起个十分浅淡的弧度,“江姑娘不愿意,在下也不好勉强,那便算了。”
江牧云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把“重金酬谢”给推回去了,私心里觉得薛十安谢的大概也不那么真诚,自己就无需介怀了。
两人又闲聊几句,江牧云便告辞了,回房拎上木箱和包袱,到掌柜那结了房钱,打听清楚徐宅所在,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徐家在东昌府也是富庶人家,高门大户,十分好认。江牧云找着门以后,拐个弯躲到一旁的巷子里把木箱打开,撑起木箱里的镜子,拿一瓶药水在脸上一通抹,边抹边揉,片刻之后,她的面色便蜡黄起来,眼角也打了褶子,连带两颊都跟着一块耷拉下去。
江牧云掰着自己的脸左右照照,差不多老了有二十来岁,糊弄外行是绰绰有余了。
她正要收拾起东西离开窄巷,冷不防一个东西“啪嗒”从包袱皮里滑出来。定睛一看,江牧云傻眼了,敢情薛十安不是谢的不够真诚,而是旁门左道的功夫掌握得娴熟。
那枚看上去贵得牙疼的玉佩,此时正灰头土脸躺在地上,冲着江牧云耀武扬威。
第6章 第六章
江牧云敲开徐家大门,原想由小厮领进门就是了,却没想到自报家门之后居然是徐夫人出来迎她。
徐夫人满面愁容,一见江牧云便握住了她的手,不由分说地拉着她跨进宅子大门,进门的一刹那,她叹出一长串的气来。
江牧云谨慎地打量着旁边热情过头的夫人,只觉得徐夫人乌云罩顶,把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拉低了三分。原本应保养得宜的面上堆出了不少褶子,略微发福的身形愈显臃肿,神情十分疲惫。
“江、江……我该如何称呼你?”徐夫人总算开口,一双眼在江牧云面上逡巡,似乎找不着一个合适的叫法。
江牧云借机把手抽出来,俯身向徐夫人揖礼,“怎样称呼都好,但凭夫人做主。”
徐夫人看看江牧云蜡黄的脸色和密集的皱纹,又叹口气,“看你年岁与我相仿,便称你一声江妹妹吧。”
江牧云垂目,“是。”
两人继而无话,一前一后行至回廊尽头。
徐夫人挥手打发了跟着的婢子,警惕地四下看看,见四周无人这才引着江牧云转进月亮门,踏进一个被翠竹密匝匝遮住的院子。
江牧云心里纳闷,敢情她这是做贼来了?
徐夫人和江牧云在凉飕飕的石桌旁落座,徐夫人惆怅复惆怅,几度欲言又止,就在江牧云耐心散尽,即将炸裂之际,徐夫人才幽幽道:“几年前请江老先生来,那是迫不得已。如今……江妹妹,我大费周章请你来,是想让你把小女的脸,变成另一个人的脸,需得一模一样。”
江牧云想了想,道:“假如有大活人在旁边比照着,倒不是不行,可要是没有,只凭口述和画像,那画骨之后能有七八分像便算得上幸运了。”
“这……”徐夫人话音一顿,竟然垂了泪,“我晓得这世上只有你能救我的婉婉了,只有你了。江妹妹,算我求求你,无论如何,都要给她那张脸啊。”
徐夫人的眼泪扑簌簌落下,打湿了石桌,江牧云唇边溢出一声叹息,“是谁要画骨,烦请夫人带我见一见。”
可惜,要画骨的人,江牧云没见着。
徐夫人把江牧云安置在偏院里,离着哪都远,走出去一趟说不准便要迷路,指不定就走到谁的住处去了。江牧云索性把门一关,自个儿闷屋里头捧着徐阿婉的小相出神。
徐夫人派给江牧云的婢子叫灵犀,是个哑巴,能听见却说不出来,一双大眼睛如同罩着清澈的水波,灵得不得了,和能说话也差不多。
傍晚,江牧云就着凉白开吃点心,想着老天可真是待她不薄,棺材铺里存着个玺合说话不利索,到了徐府上得着这个小丫头,干脆连声都发不出。
也不晓得徐府到底有何秘密,把人从头发丝防到脚底板。
不过说到底,主顾的事是他们的私事,既然不足为外人道,江牧云也无心打听,只是这个需要她去画骨的姑娘,似乎与普通求上门的主顾不大相同。
“灵犀?”江牧云轻轻唤了声,灵犀转过身来笑眯眯地看着她。
江牧云也弯起一双眼来,“想不想出门走走?”
灵犀点点头,手指蘸蘸旁边的水碗,在桌上写道:“可夫人说不能走远。”
“晓得,晓得,”江牧云从圆凳上站起来,掸掸裙摆上的土,“咱走不多远,我就绕着外面回廊转两圈。”
灵犀从架子上取下薄披风,搭在江牧云肩头,捧起她的右手在她掌心划了几下,写的是仨字,“起风了。”
江牧云嘿嘿一笑,十分登徒子地一捏她柔软的手,“好丫头,细心。”
灵犀脸颊一红,赶忙替江牧云推开门,跟她一前一后出了门。
江牧云按照她说的,的的确确是在前面回廊绕起圈。她边溜达,边逗着灵犀跟她“说话”,她东拉西扯地问,有的能点头摇头答,有的只能在她手掌上写字作答。
灵犀答她每句话都小心谨慎,生怕说错了什么。江牧云看着她的指尖,道:“才干粗活不久?看你手背和手指上有不少小口子,摸上去也不够细腻,只是还没磨出茧子……又能识文断字,读过书?”
灵犀眼中哗啦啦闪过一片慌乱,江牧云抿起唇来,得意地伸个大懒腰,“我不打听你的事,我就是纳闷啊,偌大一个徐宅,怎的如此冷清呢。”
院里只有风过叶片的沙沙声,顺着回廊望出去,竟连一个走动的人都瞧不见。
灵犀松了口气,捧起江牧云的手,挨个字写过去,算是说了一串话,“此处是偏院,平时便没有人来,只有那边的小楼上住着人。”
灵犀指指隔着大片绿树的一栋孤零零的二层木头楼,对江牧云点了点头。
江牧云放眼望去,只觉得那木头楼在晦暗的天光下除了老旧的木色,就只剩下浑身萧索了。
真是可怜。
当夜,江牧云早早歇下,睡着前惦记了片刻神秘的谢柏尧,却仍然没惦记出所以然来,禁不住瞌睡虫的叨扰,眼皮渐沉,便会周公去了。
江牧云再度醒来的时候,发现前胸后背皆濡湿一片,她伸手在背上一抹,摸了满手凉丝丝的汗。
她转头看一眼窗外摇晃的树影,正待重新睡去时,冷不丁听见窗外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