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小心翼翼地触摸上额头,却只能碰到厚厚的纱布。
有侍女走了进来,哐当一声,铜盆掉在了地上,然后又慌忙行礼道:“郡主大人恕罪,恕罪。传御医,郡主大人醒了……”
归荑整理着脑中的一片凌乱,记忆如同破碎的玻璃片一点一点拼凑出来。此时,却看到一个人大步飒踏地走了进来,急急地坐在她身边,问道:“可觉得哪里不舒服?”
归荑抬起头,看着一身玄色长衫的他。
仿佛是找到了串起一颗颗散珠的线,脑海里的画面一幕幕闪过。
猛然坐起,又一阵晕眩地倒下,被他险险扶住,他语气着急了几分:“你勿要再乱动!”
归荑表情却是呆呆的,过了很久,像是理清了脑海里的思绪,她将头偏过,看着他,说:“她在哪里,我要见她。”
刘肇顿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这个她指的是谁,霎时间脸色都沉了。他将她安置回床上,半晌没有说话。
“我想要问她一句,为什么。”归荑目光空空的,喃喃道。
“个中缘由,你不是已经清楚了……”他的话蓦然停了,她滴下的那一刻眼泪烫在他的手背,他垂眸瞥了一眼那一滴泪水,拂手逝去,说,“她既是背叛了你,朕不会教她好过。”
“我不要他她不好过。”归荑看向刘肇,却看到他意外冷然轻抿的嘴角,“我想亲口听她说,为什么。”
“不准。”他犹然记得,他将她禁足,可她转瞬间就消失在偏殿内,并且于审堂上自首认罪。
而被押入暴室狱不足半日,竟然就落到眼前这副可怖的模样。
她晕死后被侍卫抱回未央宫的时候,他看到她鬓发上滴落的血,脸色霎时比她还苍白。
御医诊断只是皮肉伤,而五侯爷窦瑰胸口旧伤开裂倒是有几分性命之忧。
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囚,怎地就生出了这样的能耐,伤及两位举足轻重的皇亲国戚,简直荒唐。
更加荒唐的是,五侯爷为此案定审不过花了半盏茶的时间。而定审结果是,郡主为朝月璧持有者故无罪释放,而青釉,杀人偿命,重罪死刑。
但,是缓刑。缓刑九个月。
死囚青釉,被关押入了五侯爷的私牢,任何人都难以插手。
恰时御医赶来,为归荑查探伤势,表示已无大碍,开了几副镇痛安神的药。在此过程中,刘肇立于床榻边,竟是一言不发。
过往就听说这位郡主可是颇受君宠,可现下气氛诡异,御医也不敢多言,说话都斟酌再三,生怕出个什么乱子引得这两位身份贵重的主子不快。
“表皇兄忘了,上一次禁足我。后来如何了吗?”归荑目光倔强地平视着前方。
御医正要将写好的调理方子呈递给陛下过目,却猛然感觉到他身上霎时生出一股戾气来,顿时吓得手一哆嗦。
素来都是温润平和的陛下,今日怎的……
他余光瞥见了御医的方子,伸出手接过,蹙着眉沉声:“退下。”
御医弓着身走了出去,一出门便看到几个被支出在外的奴才们好奇的眼神,他擦了擦额头对着郑众略点头致意后,匆匆地离开宫殿。
离开宫殿前,猛然听到里头传来摔杯子的声音,顿时脚步加快。
一个是太后娘娘的侄女,一个是当今的圣上。
这两位若是出了什么嫌隙,那周围的人可不是要凭空遭殃,还是早些离开地好,早些离开地好。
☆、第四十五章。怀子血脉
地上碎瓷片和黑色的药汁洒了一片。
刘肇目光暗沉地扫过地下,手上还维持着刚刚端药碗的动作,此刻才缓缓收起。
原本只是打算推拒一下的,却没想到失手打翻了药碗,归荑也是有些愣了,看向刘肇带着几分暗色的眼眸中多了几分心虚。
“你一定要如此吗。”刘肇蓦然起身,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眼神里倒是未见多少怒气,但是语气里却不复往日春风般和煦,“归荑,这世间的事那般多,一桩桩一件件,你都要去管吗。现下是不吃药,再过两日,是不是预备要绝食。”
这倒是没有,反正他不许,她总是得想点别的法子,若是不吃饭,那饿虚了,哪里还想得出什么法子。
况且饿着不吃饭,多难受啊……
心里虽然强烈反对着,但是面上,她还是一言不发的。
偶然间瞥一眼他的脸色,便更不知要如何接话了。
怎的就聊到了这个份上呢。
她没想过让他生气的。
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还以为,他那样的性子,一辈子都不会同人生气。曾经还那么温柔地对自己软言相向,这样一来,肯定是要讨厌自己了。
想到这一点,归荑又不禁生出几分委屈。
他看着她颇有几分委屈的神情,不免也觉得自己语气过重了些。他坐下柔声道:“归荑,朕说话有些急了,并非有意让你难受。朕只是不想你受伤,不是在怪你多管闲事。”
“表皇兄可知道,五叔叔,是我进雒阳城以后见到的,第一个亲人。”归荑忽然轻轻地说道,她抓着他的袖子这个亲昵的小动作,顿时让他先前的阴霾之气一扫大半,便也静静地听着她说。
“娘亲曾要我承诺,一生不入雒阳城,但我违约了。但也正因为如此,我找到了我那么多的亲人,叔伯,姑母,还有南筝姐姐,还有表皇兄你。不管如何,我都希望你们能够幸福,仅此而已。五叔叔喜欢上了青釉,可是青釉却是在欺骗他,算计他,这样看来,确实是个极坏的女人。可是,我们对她又何尝不是残忍?她杀死了五叔叔府上的婆婆,欺骗我们,南筝姐姐却也杀死了她的同伴,陷害她入狱。”
“如果她不是爱五叔叔的,那么,最初她接近五叔叔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她中途改变主意,放弃最初的那个目的,我认为,没有人会发现她是在骗人,她完全可以假戏真做。一个深爱她的人以及无尽的荣华富贵,青姐姐她,究竟是为了什么,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这个选择。”归荑目光染上了几分忧愁,叹了口气。
“表皇兄,你觉得我可以不必为了她如此。可如若将来陷入困境的人是你,我一样也会这样不顾一切地站在你身边……不,我会比现在,更加拼命,更加急切。”归荑眼神陈恳,丝毫不做作也无掩饰地说出她的真心,“因为在我心里,你比她要重要得多。”
似乎并不觉得她说出了多么令人震动的话,她撇开了目光,还说了几句什么。但是刘肇脑海里却只容得下她方才那最后一句。
“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猛然扶住她肩膀,她愣了一下,木讷地说,“所以我希望……呃,你能够答应让我再见她一面,我好问出她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