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就要扶着诸清坐下,却被人魔不容拒绝的推开了手,”不行,“女人声音有点发抖,乌黑的头发中露出来的下巴颌苍白无血色,
“再有一会,汤湖就要涨潮了。“诸清勉强抬起眼来,看着烈日下的战场,只觉得视线模糊扭曲。
她觉得自己喘气喘的像是在拉风箱。
“涨了水,这些人“她望着面前安静的躺在地上的眼睛或睁或闭的战士们,觉得心酸难忍,”——就都回不去了。“
长乐忍不住捂住了嘴,不敢让呜咽的声音发出来。
泪水打湿了她的笔记本。
人魔深吸了口气,“对了,长乐,“她这样说着,望着刚刚统计过得那条无名烈士的左臂,“看看他的机甲,”她顿了顿,“他的左臂机甲我看着保存的还算完整,你是专业的,你看看,可以就给他卸了回收。”
长乐不可置信的看着诸清,那脸色瞅着像是下一秒就要跳起来甩诸清一巴掌。
人魔默然无语,面色看着冰冷:“去。你不会想知道锋刺营的机甲已经到了要轮着用的地步了。”说完,她闭了闭眼,似乎有一瞬间的脆弱从她的脸上闪过,却在下一秒又是一脸毫无破绽的冷漠。
长乐红着眼睛,死死的盯着她的脸孔,像是要看出哪怕一点的悲痛和怜悯。
然而,只有冷漠,冷漠。
她照着诸清的脸上吐了一口,被人魔躲了过去,接着恨恨的蹲下来,掉着眼泪,轻手轻脚的拆解那条左臂的机甲。
诸清疲惫的闭上眼睛。
……
……
法利亚挥舞着左臂,面容肃正的讲解着。看得出这条胳膊还是不太利索,伤筋动骨一百天,让他不到一个月拆绷带实在是太勉强了——可是他依旧是顽强的站在了这里,穿着半身的拉斐尔,一手执着青铜剑。
“我想你们应该有人知道,”他威严的目光扫视全场,音调高亢,“我们的粮队在前往汤湖的路上,遭遇了塔西利亚的神机炮阵这件事情!”
在场许多人不自觉的点点头,甚至不少亲历的年轻骑士已经脸色苍白的闭上了眼睛。
诸清沉默的扫视着周围,心中长叹一声。
不知道那噩梦般的一天,究竟是多少人的第一次贴身接近战争,第一次目睹着自己的战友惨死眼前,而自己无能为力。
那一双双被碾压在履带下无助的双手绝对可以构成年轻人们无数的夜晚中最深沉的梦魇。
那种面对着至亲至友却根本动弹不得的耻辱会纠缠一辈子。
连着一个月以来,诸清每天晚上都会被不知哪个营帐夜半噩梦惨叫和哭泣声惊醒。
战争,真的是可以完完全全的改变一个人。
拥有着和时间同等能量却加速了无数倍的可怕威力。
“那么,你们也应当知道!”法利亚目光灼灼,亲密的接触了每一对还敢抬着头看他的眼睛,哪怕那里面闪烁着恐惧和内疚——“是我的锋刺营解救了他们,”说完,他拿着手指头点着自己的胸膛,眼珠发红,
“是我,一剑劈裂了那神机炮,那个”他讥讽的说着,笑容带血,“在你们眼中吓得你们动弹不得的怪物。”
年轻人们愧疚的不敢直视营长的眼睛。
“看着我!”法利亚猛地断喝一声,拔出青铜重剑一声钝响砸断了地下的钢筋地面。
无人敢应。
“说!你们想复仇么?”
“想为那些惨死在钢铁怪物脚下的兄弟们为讨回公道吗?!”
“在下到地狱见到他们之时堂堂正正的拍着胸脯告诉他们说,兄弟我给你报仇了!不想吗?!”法利亚像是一头发怒的雄狮一般咆哮着。
无数的年轻人哭的浑身发抖。
诸清望着高台上的那个光芒万丈的男人,眼神复杂。
据她曾经的经历能够了解到的来讲,对于地面上的人来讲,坦克可以说是无敌的,钢铁的躯壳,旋转的炮台,远距离大口径的炮火,完全就是陆地上的王者。
当然也不是全无破绽的,天空是所有的地面火力的绝对压制。
一架战机,毫不客气的说,面对坦克的龟速,可以轻松的秒掉一个团。
可是——就算是现在的神机炮远不及现世的坦克那般发展完备威力慑人——但,法利亚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诸清百思不得其解。
就见着台上的法利亚笑容狰狞,一个月来消瘦过分的脸颊在黑夜中看起来像是骷髅一般可怖,他裂开苍白的嘴唇,一字一顿的说着,
“跳起来就好了。“
诸清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法利亚笑着说:“用你们的机甲跳起来,拔出你们的剑,就好了。“
…..
……
天工团的大部队于昨晚抵达,法利亚今天一大早就把年轻的见习骑士们揪到了汤湖边上,距离下一次涨潮还有不到一个小时。
法利亚身上穿着完备的拉斐尔,左臂上刻着独属于他的编码,【锋刺营,零零零一】,青铜色的铠甲衬得他面色惨白,像是一股孤绝的精神在支撑着他。
“据我们的探子来报,敌方人手欠奉,今天十有□□你们就能见到传说中的神机炮了。“青年甩着青铜剑,厚重的剑身刺破了疾风,像是一剑剑的割在了人的脸上。
“而我,今天就要来教教你们,那神来的一招,是如何杀死神机炮的。“
说完这一句之后,男人便不再言语,转过身来,拉上青铜面甲,长剑拄地,远望着汤湖深水潮涌。
众人面面相觑。
……
……
无声的等待。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脚底像是有钉虫在往血肉里钻。
只见着那深蓝色的汤湖开始缓缓的波动起来,像是一方雪白的镜子,被拂去了表面的尘土,大地从中间开裂,无数的蒸汽仿佛挣脱求得自由的飞鸟,嘶鸣着腾飞。
脚下在震动,疾风卷着粘稠的硝烟流走在年轻的拉斐尔们身上,同样轻佻的沾在对面缓缓从深雾中隐现的神机炮身上。
它是那么的雄伟又那么狰狞,像是恶魔死后留下的遗骸。
法利亚手指一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