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品尝着那刻骨铭心的二次伤痛，她头疼欲裂心头已然翻涌起万千风浪。

    她不知此时到底是梦，还是真实。

    庄生晓梦迷蝴蝶，究竟是庄周，还是蝴蝶？

    过了不知多久，齐姝口中的大夫没有来，也没人再步入这间屋室，一切都静悄悄的。

    地上昏死过去的女子不知何时无意识的蹬了蹬腿，她悠悠然醒转过来了。

    齐念蹲在角落里只觉自己的意识渐而薄弱，却忽得被一声痛彻心扉状若发狂的尖叫狠狠的刺痛了大脑的神经。

    她在这一瞬间，忽然好似与那瘫倒在地绝望入骨的女子一般有了切肤之痛，再一次的承受了失子之痛，差点儿没有将她的防线全然击溃。

    齐念忽得有些明白了，能做未央国的国师深受皇帝信任多年，还真是很有手段呢。

    她咬紧了牙关死死的抵抗着那股嗜骨的心痛，只暗自想道，你想让我在梦境中迷失自己再也走不出来，我偏不！

    即便你自诩开了天眼又如何？我便要让你知道，什么才叫做人定胜天！

    在接下来的这段时日里，虽然可能在现实中不过一日半日的功夫，但齐念游荡在前世的自己身后，却是已然度过了许多个日月了。

    这个幻境当真是十分真实的重现了她前世所经历的一切，在齐姝的迫害下她无奈失子，然后拖着残缺不齐的身子，身无分文的被赶出了四皇子府。

    而且自始至终，李锦玉都不曾过问她一句半句，仿佛在他的眼中心上已全然没了曾经很是宠爱的那个女子的存在一样，依旧寻花问柳纸醉金迷，当真是好不潇洒。

    再后来，心有不甘的她便苟延残喘的在乞丐群中生活了很久，因着生得实在漂亮，便被迫沦为了乞丐妻，好歹能换来一口饭吃。

    齐念被迫终日游荡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心中还有那一点卑微的念头，想见上李锦玉一面，亲口告诉他那孩子不是她与旁人私通来的，而是他的。

    当然了，这不过只是她的偏执而已，就算李锦玉知道了相信了又如何，那样生性凉薄无情之人，也不会将一个不入流的青楼女子所怀的孩子放在心上。

    更有甚者，如今的齐念已然花容凋谢美貌无存，在李锦玉的眼中更是一无是处，又怎会愿意见她呢？

    直到那一日到来，就在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的长街之上，四皇子殿下的车驾所到之处自然人人退避，却都没有离去，只站在路旁伸长了脖子往里凑着热闹。

    一直以来都安安静静的那个呆傻女乞丐顿时便发了疯，一个劲儿的往路上拼命的挤着不说，且她那嘶哑难听的喉咙里还在嘶声力竭含糊不清的嚷嚷道：“四皇子……殿下！似皇子殿下……”

    在众人的推搡怒骂声中，她那瘦弱破败的身影很快便被人群湮没了，没人能听明白她在说什么，更没有愿意去听她的话。

    齐念就漂浮在她的上空，眼看着她被狠狠的踩踏在地，便再也没有声息。

    就在今日了，只要过了今日，在黄昏落定的那个刹那，她究竟是永远的被留在这个无法醒来的幻境中，还是骤然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很快便要尘埃落定了。

    终于，就在人群被驱散开来，一队侍卫护送着一个容貌倾城衣饰华丽的女子款款而来，他们走到已然几乎不成人样的女子面前，便都停住了脚步。

    第三百七十九章 梦过半生

    齐念微微阖上了双眼，在半空中将自己的身子蜷缩了起来，双臂紧紧的抱着双膝，把头深深的藏在了怀里。

    她不想去看，也不想去听。

    就在这一刻之前，她还以为自己前世最不能忍受的回忆是临死前的那一幕，毕竟舍弃生命得需要多大的勇气，而且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和颤栗，都还清晰的印在自己的脑海中。

    可是她错了，直到重新以旁观者的身份亲眼目睹了她人生中最为苦难的部分，还是眼前这时最让她不愿回望。

    因为所有的希望都被狠狠的砸在地上摔碎成绝望的感觉，当真能逼死一个人。

    但她虽将五感全都努力的控制到最弱，但齐姝在对齐念一番嘲弄之后，那番话却好似穿透了一切阻隔，依旧毫无障碍的传入了齐念的耳中。或许可以说，是刺进了她的心里。

    “齐念！你曾遭千人骑万人压是你活该，谁让你竟敢宵想不该你得到的东西？你所受的失子之痛也是因你愚蠢，你那未出世便死去的孩儿大约也在骂你不中用！且如今你已然沦为乞丐妻，如同蝼蚁一般卑微任人践踏凌辱，此生再无见他一面的可能，而我齐姝，正坐享着你的相国小姐之位，替你嫁给你最爱的四皇子为正妃，他日更有着无穷无尽的荣华富贵享受不尽！我的安稳人生还真是多亏了有你啊，我的好妹妹！”

    此番话如同平地一声惊雷骤然而起，经久不衰。

    此时她即便是作壁上观的角度，但依旧可以感受的到，趴在泥水地上狼狈不堪的女子，那阵阵眼前发黑的绝望。

    她不想如此感同身受，当真是太过痛苦了。

    眼前的倏然画面一转，赫然又是一副十分熟悉的场景，此时正是在长乐城外的泰安山上，落日余晖照耀在站在山崖边那已然与死人无异的女子身上，山顶的狂风烈烈而起，将她破败的衣物刮得飞扬而起，更让她单薄的身影摇摇欲坠。

    齐念睁开了双眼之后，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惊骇的景象。

    她顿时只觉心头一紧，忙上前去伸长了双臂便想去把她拉下来。

    当然了，这都是没用的。

    她在此处不过只是个旁观者，除了在一旁干瞪眼看着这些曾经在她的身上经历过的事情之外，便没有任何能改变事实的办法。

    也就是说，此时所发生的一切即便是再如何像是真实情况，都不过只是幻象而已。又有谁能在看一场环境，还能改变其轨迹？

    就在站在悬崖便前世的齐念嘶声力竭的指着长乐城的方向发出最后的诅咒时，她纵身一跃毫不犹豫的跳入了万丈深渊，犹如幽灵般的齐念本来已然是一团浆糊的脑子里却忽然闪现出了这个念头。

    对了！这都只是幻象而已，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正是带着这样的念头，让她在眼前一黑彻底的失去知觉之前，都没有发现眼前有何不对劲儿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