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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舞的“老者”,所以阿弦说是亲戚,他心里虽掠过一丝疑惑,却也并未真当回事儿。

    但是此刻对面相见,映入双眼的这人,长眉修鬓,肤白眸清,格外的洁净优雅。

    因体虚瘦弱,五官越发鲜明,身上着一袭灰白色旧长袍,领口松松垮垮,却奇异地并无一丝凌乱之意,反越见端庄萧肃。

    连那种病瘦之感,都分外惹人。

    听见老朱头吱声,他缓缓张开双眸,双眸潋然,自有光华……但,并不是看向袁恕己。

    袁恕己震惊之余,越发上上下下地将此人看了个来回,又很快发现他的异样,不由问老朱头:“他……”

    老朱头一拍额头:“大人恕罪,我糊涂忘了,他是个瞎子,看不见您。”

    “瞎子?他?”袁恕己满心的震惊似雪山上滚下来的雪球,骨碌碌地越来越大,将要崩天裂地:“不可能。”

    袁恕己走到跟前儿,俯身打量男子的双眸,这双眼睛正气且有神采,黑白分明,绝不像是个瞎子该有的,袁恕己忍不住举手在男子跟前挥了挥。

    “真的是?”他心中喃喃自语,忽道:“这双眼睛……你绝不是天生就看不见,对么?”

    男子不答。

    老朱头道:“给他看病的大夫也是这样说的,可惜他自个儿是不知道的。大人,他因为那一摔,把之前的事儿都忘了,连自个儿是谁都不记得了。”

    袁恕己猛然回头:“失忆了?”

    老朱头点头道:“可不是么?这老天爷是成心作弄人玩儿呢。”

    袁恕己紧抿双唇,沉默不语。老朱头走到炕边儿上,对男子道:“这是咱们豳州的新任刺史大人,阿弦就是在他手下当差呢。”

    男子静静听着,直到此刻,才微微欠身道:“刺史大人恕罪,病中不能见礼。”

    他虽是请罪的动作跟口吻,通身却透着不卑不亢淡淡疏离之意。

    袁恕己皱眉:“你的口音……你是哪里人?”

    男子道:“大人见谅,不记得了。”

    袁恕己看向老朱头:“朱伯,他当真是你们家的亲戚?”

    老朱头笑道:“那又有什么可作假的?”

    袁恕己眼中透出狐疑之色:“可他的口音是……”

    老朱头道:“大人有所不知,他虽是我堂弟,只不过常年流落在外,今儿在南,明儿在北,之前还听说在长安呆过一阵子。口音早消磨变化的不知到哪去了。”

    袁恕己因听出这男子的口音偏长安地方,正有此疑问,听老朱头说了,心里略微释疑:“是这样么?为何那夜我看见他的时候,竟是那个模样……”

    老朱头叹道:“我也跟阿弦说,他混的实在惨了点儿,人家都是‘衣锦还乡’,他却是这样落魄潦倒,三分像鬼,七分又像是个野人,我当初几乎也都不敢认了。昨儿修了脸又整理了头发,才总算认出来是自家兄弟。”

    袁恕己双眼不离男子面上,男子却依旧的沉静似水。

    袁恕己脱口道:“他长得跟您老可是半点儿也不像。”

    老朱头哼道:“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咱们小老百姓,长得跟我这样儿就行了,长得太打眼了也不好,我至少还吃的白白胖胖的呢,他倒好,若不是阿弦救的及时,这会儿早成了真鬼了。”

    袁恕己本狐疑不定,听老朱头说的有趣,不由笑道:“老朱,你倒是极想得开。”

    老朱头道:“对我们这样人家来说,平安是福。其实我原本真不想认这个亲……还跟弦子说,袁大人要修善堂,干脆把他也扔去那儿就是了,是弦子非要护着,没办法,只能留下伺候了。”

    袁恕己忽然看见旁边柜子上搭着一件儿眼熟的大氅:“这只有两间卧房,那小弦子睡哪?”

    老朱头道:“原本我想把他安置在柴房,弦子非要将人搬到这里,她晚上就睡地铺了。”

    袁恕己道:“小弦子对他这个堂叔可真是格外照料。”

    老朱头道:“那孩子天生有孝心。”

    袁恕己忍不住又盯了眼那张脸:“那小子总不会是觉着人家好看,才……”

    老朱头失笑:“大人恕罪,当初才带回来的时候大人不是没看见过,那样半人半鬼的模样,就算一百个人见了,也要吓得转身就逃,开了天眼才能认出好看来。”

    袁恕己道:“小弦子不是天生能……呵。”他本想说阿弦天生就有“天眼”,或许真的看见了也未可知,转念却又罢了。

    袁恕己又打量了会儿,转身出门。

    老朱头跟在身后,陪着他往院门处而行,袁恕己若有所思问道:“老朱,他既然是你堂弟,总该有个名字,他叫什么?”

    老朱头眨了眨眼,笑答:“我的名字叫朱英武,他么……比我差一点儿,大名唤作朱英俊。”

    袁恕己张了张嘴,男子那清雅端正的容貌配上这样的名字,打个比方,那感觉就像《兰亭集序》的真迹上被村夫用竹炭枝子横七竖八地画了“绝妙好诗”四个字,简直粗暴而荼毒。

    袁恕己反应了会儿:“这名字谁给起的,堪称神来之笔。”

    老朱头道:“哎哟,这可有些年月了,记不得是谁起的,多谢大人夸赞。”

    袁恕己点了点头——这堂兄弟的名字如此惊世骇俗,阿弦的名字居然能够如此“清新脱俗”,也算是造化了。

    袁恕己之所以会心血来潮忽然来到朱家,是因为之前在府衙,他问阿弦的那个问题。

    因阿弦先前举止失常,袁恕己心思沉浮,也如飘萍击水般惶然,在她临去招县之际,忍不住问出心中憋压的那个问题——

    “你之前所说的有个人会死,还是惨死,那个人是谁?”

    袁恕己本不想问,因为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从阿弦当着他的面儿晕厥,从阿弦惊醒后抱着他落泪……就好像她预感到什么不好的事会发生,而且,是在他的身上发生。

    “倘若我知道一个人会遇到很可怕的事。”

    “他会死,会惨死!”

    本来袁恕己只当她是在询问别的不相干人等,半分也未往自己身上关联,可如今回想,当时阿弦问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睛盯着他,充满了惊惧悲悯,那是……在看着他!

    她在说他!?

    袁恕己再按捺不住。

    ——“那个人是我,对不对?”

    当他终于将这句吐出之后,阿弦后退一步,双手握拳。

    袁恕己几乎站起身来:“说话!你所说的那个会遭遇可怕命运的人,是不是我!”

    “不是!”几乎是喊着出声,阿弦道:“不是!”

    袁恕己道:“那是谁?”

    阿弦眨了眨眼,面上多了几分坚决之色,她断然道:“总之不会是大人。”不等袁恕己再开口,阿弦转身,竟极快地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