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君臣和睦的友好模样了。
燕击天丝毫不觉尴尬,反而爽朗地答道:“前几日回京一直忙于家事,竟不曾入宫拜见皇上与大皇子,今日本要入宫觐见,正遇上皇上身体不适,又听说宝洛公主今日归国,想到公主天纵英才,便想来一送,以全我神策府地主之谊。”
这话说得恭敬,内里的意思却一点也不客气,什么时候神策府成了上京的“主”——实在是没把大幽皇室放在眼里,可见独子身亡,燕击天虽然明知被摆了一道,却还是没打算就此放下权柄。
也是,退一步即身死,谁还会在这个时候后退?大幽的各大势力,都已经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地步,只等着谁来打破这维持多年的平衡,现在看来,神家姐妹的到来,正是最好不过的催化剂了。
“将军有此美意,无心真是愧不敢当,想来将军少年巨鹿一战成名之时,无心还是稚子一名,那里敢劳烦将军亲自相送。”神无心同样云淡风轻地回答着,仿佛不久前杀了对方儿子的人不是自己。
白莽心中暗暗叹息着,囡囡与燕击天可能都没发现,他们说话时那股淡漠与骄傲,竟是那样相似……
燕击天面色不改:“战场上只以成败论英雄,神策府不及神家四子,输得无怨无悔,若有机会我倒是希望与公主再战一场,看看我神策府是否已经担不得守卫家园的重任。”
一番话说完,燕击天身后的黑甲卫士们略有骚动,似乎对于七洛的手段十分不满,颇想要直面再战一次一雪前耻。
神无心嗤笑:“将军也说了,战场上只以成败论英雄,我便撂下一句,不论何时何地,只要将军能赢了我,我都欣然接受,绝不复言。”
燕击天一怔,想不到这个少女竟然这般猖狂,敢直接与自己对上,要知道,燕家即使受了打击,神策军依旧有十数万众;而七洛虽然大胜而归,但用的是阴谋诡计奇行偷袭不说,神无心手下真正可以调动的兵力也不足五万,怎敢就这样放出豪言来?
要么是太聪明,要么是太蠢了!
不过凭这姐妹二人将大幽皇室哄得团团转,燕击天实则颇为警惕。
燕云哲虽是自己的嫡子,但自他出生燕击天就一直忙于军事政事,独子的教养多是扔给了大家出生的嫡妻王氏,没想到却把他养成了温吞如水的矫揉个性,不说与城府极深的大皇子白莽相比,就是与生而体弱多病的毅亲王世子白荡相比,都少了些大丈夫应有的狠辣决绝,这样的独子如何能继承神策府?于是燕击天便将燕云哲送到漠南军中历练,谁知道被七洛看中,泄露了军情,之后更是在大战阵上被元帝神无心等人联手杀死,偏偏那些人布局精巧,让自己找不到为儿子翻案的机会。
要说痛心肯定是有的,但燕击天心中更多的却是对神策府未来的担忧——已经招到君王的不满,怎样才能翻身呢?
谋朝篡位,燕家始终不是大幽正统,甚至还是南燕皇族血脉,大幽是不可能认可自己的,其余三国也决不允许大幽易主;归隐田园,如何向先祖交代,向手下无数将士交代?燕击天知道,唯一的办法就是重获信赖,而一场非他不可的胜仗,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吗……
“公主少年英伟,志向非凡啊!”燕击天感叹道。
“将军过奖,”神无心表情依旧冷淡,转而对白莽说,“时候也不早了,看来世子是不能赶到了,无心就此别过。”
那平淡无波的语气显然是不想与燕击天多说,白莽知道神无心是真的要走了,却不在燕击天面前表现出一丝忧伤,“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再送了,公主一路走好。”
神无心摆手,身旁的云豆一甩拂尘,“开拔!——”
目送着神无心远去的背影,黑色的身影在朱红色的人群中格外单薄显眼,一行人马团团护住那人,让她像是王者一般傲立万人中央……白莽与燕击天各有所思,却都不是单纯惦念着那远行女子,毕竟尘世太多牵扯,谁也不能单纯地爱恨。
神无心从车辇上回头,只见高耸的城墙上两个男人长身玉立,在风中显得风姿卓绝,突然,一抹雪白身影出现在城墙上,使劲晃动着双手,似是在对她挥别。
神无心不由自主地挥手示意,脸上也带起不易察觉的苦涩笑容。
那是白荡,是大幽的白荡,不是你的弟弟,神无心,你要记住啊……
永贞九年的冬天,暂时沉寂在离别的黯然情绪中,祈阳金甲将军玉青丰带走了妹妹毅亲王妃玉青阳,宛平大君赫连呼云同宝洛公主神无心不久便也回国,唯有蠕蠕国师鬼该被元帝再三留了下来,却还是阻挡不住百年繁华的上京喧嚣过后的落寞。
那个时候,谁又能想到,看似落寞的背后,狂风暴雨的序幕正缓缓揭开,有些人,从来就不曾离开……
☆、惩罚
邕城皇宫以金色为主色调,显出与崇尚黑色的永巷截然不同的华丽气质,不过无论是永巷还是这里,神无心都不喜欢,她唯一渴望的,不过是幼时那个狭小温暖的小院而已,然而此生却再也回不去了。
带着云豆穿梭在这黄金的坟墓,神无心只觉得深深的窒息,却还是脚步不停地前行着,因为她不敢让那个人等太久。
神一恕,她现在的父皇,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她还没回到七洛,自己手下驻扎在琼州的军队就被召回,现在漠南是由老大的人看着——开什么玩笑,让一群和尚去守城?父皇是一点都不在乎虎视眈眈地燕击天夺回漠南吗!
拐过一个弯,一个不起眼的小院落出现在神无心眼前,院门口一个守卫也没有,仿佛这是一个无人居住的地方,谁又能想到,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男人就住在这里面。神无心吩咐云豆,“你先在门口候着。”
云豆敛着秀气的眉,语气中带着丝丝担忧,却还是回道:“奴才明白。”
吱啦——
推开那扇小巧老旧的木门,一个满是花草的美丽小院便出现在神无心面前,明明已经快到冬季,小院却依旧如春天一般,各种奇花异草姹紫嫣红,院墙上的葡萄硕大,坠得藤架几欲倒塌,院子中间是一个巨大的青花瓷鱼缸,几条金色龙鱼在里面怡然自得地游着,鱼缸边上站着的红衣女子正掰碎了馒头往缸里掷去。
“二姐,你也在。”神无心顺手关了门,似乎对神无泪也在这里毫不奇怪。
神无泪抬头一笑,月牙般的笑眼如同一弯清泉,配着她那红色的纱裙,恰若一朵红色蔷薇一般绚丽迎风颤动,“三妹可算是回来了!”
神无心没工夫陪老二演这姐妹情深的戏码,直接朝厢房道:“父皇,无心求见。”
刚见面就受到这毫不留情地忽视,神无泪却一点也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