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冕一样出名,豪奢华丽,惹人眼目,朱伯齐自然是听说过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几个人见过礼,朱伯齐到底还是忍不住,板着脸说了几句:“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谢冕笑嘻嘻地应是,随即迷茫地看向朱弦,悄悄问道:“伯父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这悄悄话还挺大声,朱弦:“……”
朱伯齐:“……”
朱伯齐的次子朱令仁只比朱弦小两岁,素来得长辈喜爱,性子活泼,闻言“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告诉谢冕道:“其实我爹打小读书也不行,这句先哲的话他实在是每天都要和我们兄弟说几遍,才说得那么溜。”
朱伯齐瞪他:“你小子能耐了,会编排老子了。”
朱令仁叫起撞天屈来,表情夸张:“我哪敢编排您,实话实说罢了。”
众人都被他逗得笑了起来,气氛松快起来。
朱伯齐摇了摇头:“就你调皮。”又看了一眼马车,心里叹气,到底是侄女婿,不好多说,揭过不提。
一行人进了二门。两人先去拜见朱弦的祖父,宣威将军朱鼎。
朱伯齐却没有带他们往正堂去,而是往宅子右路走去。
这个方向?朱弦眉梢微微一挑,忍不住看了谢冕一眼。谢冕疑惑地看向她。朱弦笑得幸灾乐祸,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谢冕:“……”回个门还会出什么幺蛾子吗?
等到了地方,谢冕终于明白朱弦为什么会是那样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了。朱伯齐带他们到的是一个小校场,一个须眉俱白,穿着布衣短打,银发长髯的老人正在场中练刀。老人彪行虎步,身姿矫健,一柄十几斤重的重铁长刀舞得如银龙夭矫,水泼不入。
正是宣威将军朱鼎。
见到一行人过来,朱鼎蓦地手一扬,长刀如流星赶月,直直向这边飞来。
刀锋划过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势如雷霆,声势骇人之极。朱家诸人立刻极有默契地看准方位,齐齐闪身作鸟兽散。
谢冕也想闪,惜乎经验不足,慢了一步,各个有利方位都已被经验丰富的朱家人占据,眼看着长刀不偏不倚地向他当头落下。
十数斤重的大刀,若是被它劈个正着,怕不是整个人都要被劈成两半。这个欢迎礼可真够刺激的。
谢冕无奈,脚步微微一转,让过正面,伸手在刀杆上顺势一推。刀尖一个打转,那股凶猛的下坠之力顿时被卸去大半,整柄刀偏出去半尺,重重砸在地上。刀尖插入地面数寸,泥石飞溅,刀身震颤,刀柄兀自嗡嗡不休。
朱家诸人都看得呆了呆:不是说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吗?这一让一推不论是速度、时机、力道都是恰到好处,换了他们自己也未必能做到这样。
“好身手!”朱鼎一声喝彩,声如洪钟,中气十足,一个跃步跳到兵器架前,挑了一杆红缨枪,“来来来,陪老朽活动活动手脚。”唰的一下向谢冕袭来。
喂,他可是新女婿第一次上门,有这样招待的吗?谢冕眼角余光瞥向四周,见朱家众人都是一脸看戏不怕台高的表情,纷纷退得更远。
宣威将军府的女婿可真不好当啊,下马威一个接着一个。
谢冕心念转动,忽地“哎呀”一声,拔腿就往朱弦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还慌慌张张地叫道:“娘子,救我!”
等着看新女婿被老爷子修理的朱家众人目瞪口呆:……难道刚刚让过长刀的一下只是巧合?一旦要真刀实枪地战,新女婿就露怯了。可是喊娘子救命什么的,也太没有男子气概了吧,他还要不要面子?
谢冕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丢脸的,仗着自己身高腿长,三两步就躲到了朱弦身后,瑟瑟发抖地又说了一遍:“娘子救我。”
朱弦恨不得一脚将他踹飞,他这会儿装什么小白兔啊?欺负她的时候不是身手好得很吗?可谢冕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如影随形,不论她转向哪个方向都没法摆脱他。
朱鼎一枪如电袭来,眼前一花,正对着他的人已变成了自己的孙女儿,他原本想教训的小子躲在孙女身后,对着他咪咪而笑。
他猛地收回红缨枪,枪柄重重锤地,圆瞪着眼睛怒道:“小子,躲在女人身后算什么英雄好汉?快快出来。”
谢冕无辜地眨了眨眼:“祖父,我也不想躲女人身后,可这些男人跑得比我还快。”说罢,还理直气壮地指了指躲得远远的大伯父父子三人。
被他三言两语拖下水的朱家父子三人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合着他的意思是怪他们没留下当挡箭牌了?
朱鼎也被他噎了一噎,停顿片刻才道:“休要多言,出来与我一战。”
谢冕身子缩了缩,恨不得缩得比朱弦还矮,异常坚决地道:“不要!”
朱鼎吹胡子瞪眼:“快快出手,我朱家的女婿岂能如此孬种!”
谢冕笑嘻嘻地道:“祖父,不敢和你交手怎么能叫孬种?您老英雄不减当年,我这花拳绣腿的哪是您的对手,您怎么好意思欺负我这个小辈?”
这话朱鼎爱听,眼中微微泄露出一丝笑意,板着的脸有些绷不住了:“不欺负你,就看看你的身手如何,配不配得上我家花朵般的孙女儿。”
谢冕脸不红心不跳地道:“娘子这么好的姑娘,天下又有哪个男子能配得上她?我自然也是配不上的,大概是修了几世的福才能娶到她。”
这甜言蜜语说的,朱弦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朱鼎却大为受用,夸他如花似玉的孙女儿比夸他自己更高兴,神色更缓和了:“你小子知道就好。”
谢冕低眉顺眼地道:“那是自然。所以祖父放心,我必会善待娘子,不让她受委屈的。”
朱鼎想修理他一顿原本的目的就是要让这小子知道朱弦娘家有人,不要轻忽了她,现在见谢冕这么上道,不由大为满意,将红缨枪竖于地上,欣慰地道:“自家的娘子,本就是用来疼的。你能明白这个道理,我心甚慰。”
谢冕谦虚道:“还需祖父多多教导。”
朱鼎笑骂道:“你小子倒乖觉。”
两人你来我往的好不热闹,不过片刻,已异常融洽。朱伯齐看不过去了,清了清喉咙道:“父亲,时候不早了,母亲还有舅舅他们都在等着谢家姑爷和阿弦呢。”
朱鼎“啊呀”一声,顿时面现紧张之色。
第27章 惧内
宣威将军府在京城的武将圈子里有两件事最为出名, 一是男子不得纳妾的家规,二是宣威将军之妻丁太夫人的传奇。
丁太夫人出身定南侯丁氏旁支,乃现任定南侯的族妹。
丁太夫人家按族谱排行为丁家外三房,早年她的父、祖都曾出仕, 家底本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