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羽说笑了,”我摆摆手,“本仙君的钟铃在此挂了千年,也不见动静,怎会无端端引你过来?应是误会。”
“绿羽沉睡许久,本以为有人终记得了我,招我回来,却不想……竟然是绿羽自作多情了……”说着说着,他低下头去,这音儿听得我心肝儿都颤了颤。
“你……当真不是本仙君招的你啊。”
“可是它分明引我来此!”绿羽不依不饶,指着我那钟铃眼里似又有些莹光,“绿羽虽是睡得久了,却没有睡傻了去。能召唤绿羽的定是主子,而今主子你却不要我……”
“我……”这个情况该怎么办?这不是个男仙魄么,这等样子我手里的花仙们可从来做不出来的,哎呦,我这头怎么感觉有些疼呢,“好好好,我召的,我召的。”
“那主子,要绿羽做什么?是觉得绿羽一个人待得寂寞,要邀绿羽回来同住的吗?”那透明的身体往我这边凑了凑,满眼的期待。
“那你便……便住下吧。我这店里,开门关门皆是随心,没什么要紧。只你这般形态,怕是要吓到客人。”眼见着面前那脸又要垮了去,我立刻加了句,“不过只人界幽魂来时你回避下即可,其他的不妨事。”
他停顿了下,似是思考,而后对着我笑了:“好的,绿羽就听主子的。”
我揉了揉眼,那笑脸哪里还有方才欲泣的样子。绿羽笑得灿烂,倒是虫召走了进来,打量了他一下对我说道:“主子,何时去浮山?”
这倒是提醒了我,捧了那剩下的酒一口饮下,满足地打了个嗝,拍拍衣袖站了起来:“这便去了。”
绿羽巴巴眼望着我:“主子,我呢我呢!”
“你?你自是在家里待着。”
他竟是撅起了嘴:“主子偏心,是不是因为绿羽才来,就不带绿羽了?”
“哎,”我扭头看他,“这是去人界,乱着呢,你耍什么疯呢。”
“绿羽想去……”不等我答他便眼角悠悠瞟向那铃,“想我在那钟铃里的时日啊……啧啧……唉……如今想看看这个世界都这般难哦……”
“虫召,你多驼一个仙魄可以吧?”
……
第六章 卜定
算起来,我真是好些日子没有来人界了,印象里,他们总爱叹时光易短,却不知哪怕朝生暮死若蜉蝣,亦是有自己的天地。每每过处,总也见那些呼天抢地,或是怀才不遇,或是死不瞑目,意念至深有缘者,会来寻我,我便给他们几日韶光,以他们最风华的样子,只是他们不懂,失了最美的记忆,要这空白的浮华,又有何用。
人界的天气,也是无常,若是哪日忘记让虫召与那落雨仙子和雷霆仙人打个招呼,来得不巧便还要凝神捻个结界,麻烦的很。只今日这般倒是少有,光风霁月,一派祥和。
我躺在虫召背上,闭了眼问:“今日去的人界,你可是飞错了?”虫召化的巨兽,通体漆黑,此间听得我的话,浑身抖了抖,险些将我颠下去,我反手拍拍他厚实的兽背:“好好好,哪里会错,错了我们再回去问问黑白小子好了。”
许是实在不耐我这般敷衍,虫召一个猛冲,风驰电掣般将我驼了下去,好在落地时他终究是掌握了分寸,没让我摔着,自他身上滑下,虫召便又变回了冷脸公子的样子,唉,还是方才那说不上像啥的毛畜生看着舒心些,起码我见不着这皱着的眉,平白叫我这个做主子的有些跌份。
“主子,这个黑脸似是不高兴。”说话的是飘着的绿羽,硬是要跟着过来说是听过浮山,我就当他是睁眼说瞎话,听听算了,只不过受不了他那泫然欲泣的样子,还是依着他的好。这么想想,我这哪是做主子的呢?
“嗯,你且过来点,”一抹冰寒便靠了过来,忍着颤意我低声与绿羽说,“今后你要在我身边,可要注意着,记得多望望人颜色。虫召心眼儿小的很,你尤其不要碰幺火,切记切记。”绿羽乖巧地点点头,连带那羽衣又在我身上空蹭了两把,嗖嗖仿若冰口子,我不露声色地又离远了些,正巧见山门处有几位青衣道人往这边来。
待得走近了,他们躬身行了一礼,为首一人约莫人界不惑之年,手挎拂尘道:“敢问各位仙人可是自西边来?”
有趣,连我来都猜到了,甚是不易,便上前一步:“诸位不必多礼,本君确是西方来,不知你山上卜定道人可在?”
“师父正在观中。”
“嗯,请他出来吧。”我抚了抚衣袖命道。
那道人有些犹豫,“怎么?”虫召冷脸问,这般却不是我的命令,只这小子向来脸绷得紧倒像是我们欺负了这些道人。
“你们可是有难处?”我遂问了一句。
那人为难地笑笑:“师父说,本来仙君驾临,当是亲来迎接,只是料想仙君更愿卧坐而谈,自当烹茶一壶,引君入室。”
这便是要请我进去喝杯茶了?“也罢,走了些许路程,是有些困乏,你等在前引路吧。“
一个凉凉的触感贴近,正是隐去身形的绿羽:“主子,我怎么未见你有赶那路程?”
我抬手捻决对着那凉意拍上,果再不闻言。前边那中年道人从旁指引着,颇是恭敬,我便问他:“你那师父,多大年纪了?”
“回仙君,师父他老人家的年纪,怕是逾百不止。”
我瞧见虫召不屑地撇一撇嘴,这倒是真的,人界恐怕是觉得百岁已是了不得,而与我们这般活了多大自己的都记不得的来说,确实做不得数。
我观这道人已有些白须,面上爬了些褶子,料想那卜定百岁之龄,大概是已经两鬓斑白,佝偻蹒跚。
观中香火袅袅,隐隐竟有花香,我吸了吸鼻子,还是最爱的茉莉,这卜定,有些意思。
迎我们那几人退下,我领虫召进了那厢房,只见一灰衣男子,此时正捏了只小茶壶浇洒,这茉莉清香便来自他手中烹的这茶,虽是道服,却被他穿出了翩翩佳公子的模样,见我们进来,他丝毫未有见着仙人的自觉,仍是坐着,指了指身边的草席,声音朗朗:“诸位请坐。”
我便不客气地坐下,想不到他竟不似个老头,看起来也不过是人间双十年华,只那稳重的气度,少有遇见。“你可是卜定?”
“小道正是。”他倒好了一杯茶水,修长干净的指捧了那杯递与我,我这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