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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他的面容,那眼若秋雾初临,嘴角含春带笑,只那眉却又勃勃带着神气,一眼过去,只觉这人如絮风拂面,清润如玉。一时忘了接那茶水,还是虫召替我拿了。

    他复又对我笑笑,隔空往我边上一瞧:“这位公子,也请坐吧。”

    这是说,他看得见绿羽?空气沉静了那么一刻,绿羽才缓缓现出那透明的身形,飘坐下来,我一挥手,解了他的噤声,他抿嘴看我,颇委屈又不敢言,我也便随他去了,转而问卜定:“观你此时样貌,不久便可飞升了罢?”

    卜定又递了杯茶给我,这回我到底是接过了,抿了一口,唇齿留香,比之虫召的手艺有过之而无不及,是个人才,若是可以指点指点虫召,以后我就有口福了。

    像是猜出我想些什么,虫召看了我一眼,我只当自己是瞎了,并未回视。

    那卜定回我:“不急。”

    “不急?那我们来说说急的。”我放下那杯,正了正衣襟,“你可知本君何人?”

    他好整以暇看我,不急不缓道:“韶光仙君,小道自然知晓。”

    “你知本君做的是何生意?”

    “韶光者,世间最美的光景,仙君买卖的,便是这无形瑰宝,取人持身之本,予人无妄之华。”

    “何为持身,何为无妄?”

    “赖之生存为持身,虚度光阴谓无妄。”

    “你可知来我韶光居一切皆为缘定?”

    “缘本道生,道显无常,仙君是来质询小道为何泄露仙居,小道认为不然,我言亦为道缘,向道者随缘。小道在此逾百年,寻去仙居的,却只一人,是为缘。”

    我没有再问话,不是没有问的,而是问了,我也是听不懂的,这些年飞升天界的原都是这类?难怪是越发无趣得紧了。

    再问下去,也没个尽头,我看着他道:“今日本君来此,不问你为何而言我韶光居,只要你今后勿要再多舌,你可记得?”

    他亦认真看我,笑的欢心:“小道今日愿已了,自不会叨扰,仙君放心。”

    这话是何意?我不解,可他那样子,似也不会再说,我便先行站起,招了虫召和快要听睡着的绿羽,准备回程,想了想,我又扭头问他:“我可还会再见你?”

    “会的。”他答得笃定。

    我点点头,是了,往后他飞升了,想来我韶光居还是很方便的,再不济,飞升途中遭了难,那也是要自我门前过一趟,确实能再见着,如此我便放下了,虫召已幻化了兽形,我跨坐上去,那卜定站了起来,身形高大,长身玉立,他踱到近前,似是要摸上虫召漆黑的皮发,虫召却已经低吼一声,腾上半空。

    我低头看立着那人,总觉莫名熟悉,只不过我知晓那定是不可能的,如若我认识,虫召也是该知道的,不会不提醒我,唉,这脑子,真是糊涂了……

    第七章 连姒

    自空中往下望去,离浮山不远处似是间尼姑庵,这本没有什么稀奇,只那拾级而上的女子却是不同,那般行路的样子,实在不像这般年纪该有,倒像是生无可恋。风华正茂之际,怎生会有求死之心呢,莫不是一心的苦痛?思及此,我拍拍虫召:“你下去些,我看那女子不寻常。”

    “主子又忘事了?这便是那日的女子。”

    哦?仔细一看,果然是她!看样子……她的记忆已经依着我的印记归了韶光居,怕是此时她能想起的都是些苦痛哀愁吧……不过这反应有些奇怪,倒像是比之那日更甚,一般来说,即便没有了最美的时日,剩下的悲苦也是客人早已接受了的,又怎会这般痛不欲生呢?说到底,我还让她重返了年华不是。

    身边的绿羽有些激动,往我这狠凑一番:“主子,主子,我下去看看?”

    “你能看什么?”我抬手拍过去想将他推远了些毕竟我还是很畏寒的,不料拍了个空,力气没使好,竟是直直向下栽去,真是冤家!我闭了闭眼暗骂自己一声,这般伸手又怎么能将他一介仙魄拍了去!

    待我旋了个身终于还不算狼狈地停在那女子面前时,身后虫召也化了人形跟上。那女子像是有些感受,抬起头来,那一双眼里空乏得厉害,看见我们突然出现,枯井似的的眼中终是有了些流转:“仙人……可是来带我走的?”

    我皱了皱眉头高深莫测地看她,不是我要做这般样子,只是幺火总说我不像个正经仙人,到得凡人面前,也该装一装,于是我便这般装着冷冷道:“我不过是间花店的主人,你的阳寿几何,还不归我管。”虽是如此说,然眼角的余光已扫到不远处走来的黑白小子。

    那日与她戴上的梨花,已是转黑,我抚了上去,近日种种皆是历历在目。

    一个府宅大院的门口,女子静静看着门口立着的男子,那男子已过半百,看起来有些精瘦,此时他正命令着手下人:“各处再去找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待属下走后,那男子轻咳了几声,折回身去,只那步并未跨进大门,反倒是向女子藏身的地方看来,惊得她又往那树杈中躲了躲,许是觉得自己眼花,男人复又抬脚,终是进去了。

    女子足尖轻轻一点,越过宅子的高墙,跟了上去。我倒是没看出来,原是个会武的。只见那貌美的女子一路尾随男人,去了后院,迎面上来一年轻的妇人,扭着腰肢过来,倚着那男人娇道:“老爷,姐姐走了便是走了罢,做何这般生气,气坏了自己,可叫奴家怎么办呐!您莫要忘记了,还有麟儿在呢。”听到麟儿两个字,尾随的女子狠狠握紧了拳头。

    男人拍了拍软在他身上的妇人,又咳了几声:“她到底是你姐姐,你寻个机会,去佛堂拜拜,叫她早日回来。木家的人,即便是死,也该死在木家。”

    “老爷宽厚,可您莫要忘了,当年私自与下人苟合的,可也是她!这般肮脏之人,又怎么配称木家人!”那妇人从男人身上离开,声音尖利。

    “咳咳咳咳……”男人咳得越发地掏心掏肺,身旁的女子终是住了嘴,替他顺着气。男人挥了挥手:“麟儿今日的字,可习完了?”

    “麟儿聪明得紧,这会儿已经会默好些诗篇了呢!”

    男人点点头:“你先回房吧,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眼见着那女人走远,男人才猛然扶住胸口,大口地喘着气。尾随的女人,我的客人,这才自暗处出来,停在了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