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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全跟着闪过。

    大约是白日太闲,一睡着,她竟做起梦来。

    依稀又是高楼大厦,西装革履。

    纳斯达克的街头,人来人往。

    康泰纳仕大楼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到处回荡着男人的皮鞋和女人的高跟敲过的声音,有的急,有的缓,像是起伏的韵律。

    那一天,她万众瞩目。

    “当……”

    梦里,隐约有敲击的钟声响起。

    陆锦惜终于还是睁开了眼,一时之间竟分不清自己是什么身份,身处何地。

    入目所见,便是黑暗。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分辨出了床帐模糊的轮廓,认出这里是陆氏的屋子,便是无声地苦笑。

    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下去。

    陆锦惜按着自己的额头,慢慢坐起身来,已经没有了半点睡意,只有梦中那一声钟响。

    其实那一刻,她以为自己已经成功了。

    作为公司的联合创始人,她后来居上,接连干掉核心创始人中的一个,又架空了一个,是名副其实的“暴君”。

    可是胳膊掰不过大腿。

    资本的力量,永远是创业者们的噩梦。

    就在纳斯达克的钟声敲响后一个月,她便被资本釜底抽薪,扫地出门,失去了她倾注过心血的事业。

    一无所有。

    穷得只剩下钱。

    偏偏所有的财经新闻,都说她急流勇退,第一时间套现走人。

    没有一个人相信,这个在利益场上跟人厮杀了多年的女人,会爱事业胜过爱钱。

    其实回想起来,陆锦惜自己都不信。

    靠在床头,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如果陆氏没死,也幸运地穿到了她身上,除了仇人满地、前任满街之外,倒一辈子吃穿不愁,若有点头脑,带着眼睛,去搞些投资,说不定也能成为个著名的投资人。

    当然,要遇到骗财骗色的,那就不是她能管的了。

    想到这里,陆锦惜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这些都是瞎想了。

    她坐这么一会儿,人竟然越发清醒,转头一看,雕窗夹着的窗纸上,透着点霜白。

    月上中天。

    心里一时有些感慨,也有点迷茫。

    陆锦惜不觉摸下了床去,借着窗纸映出来的一点亮光,披了衣裳,又取了挂起来的雪貂毛披风,给自己裹上。

    她没惊动外间睡着的白鹭,自己出了门去。

    还在早春。

    没到虫儿们、鸟儿们活动的时候,所以四下里都显得安静。

    清风拂面,明月在天。

    地面上果真被月光铺了一层银霜,院落的屋檐弯起来,勾着那同样半弯的月亮,墙外栽着几树海棠,倒有些花苞在月下绽开,暗暗地明媚着。

    陆锦惜抬眸看着,便从庑廊下走出,下了台阶,踩着石板,轻轻抽开了门栓,开了条小缝,便出了来。

    不过只是半夜,原本含苞的海棠,竟然开了大半。

    在院子里面的时候,只能看见几朵。待站在外面了,便发现那是大片大片地开着,压着枝头,鲜妍极了。

    有些嫩粉的花瓣,在月光照耀下,竟雪似的白。

    花开堪折直须折……

    她想到这句话,便也附庸一回风雅,走上前去,挑了朝外的一支折下。

    “啪。”

    一声轻响。

    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那一瞬间,陆锦惜竟感觉到左眼眼角余光里,似乎有什么亮光,晃了一下。

    她顿时皱眉,带着几分警觉,向左边看去:这么晚了,除了她,哪个胆子肥了,竟敢在外面走动?

    左边是院落与院落之间的夹道。

    口子处立了个人影,手里提了一盏灯笼,瞧着有些瘦削,身量颀长,站姿略有异样。

    只是因为灯笼光从下面照上去,倒也不很看得清面目。

    可陆锦惜一下辨认了出来。

    是他?

    因为东院这前头没亮灯盏,黑暗里只有月光照着,所以看得不很分明。他约莫是听见这边一下有声音,所以停下脚步来打量。

    那一支海棠,已经在陆锦惜手里了。

    约莫只有尺来长,上头缀着七八朵花,大半都开了或者半开,只有两三朵还是花苞。

    闻不见香味。

    因为海棠无香。

    她脑子里无端端想起这一句毫不相干的话来,接下来,略一思考,便直接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待得距离一近,那一张冠玉之面,便清晰了。

    大约是看见了她,也知道自己被认出来了,所以他站着没动。

    陆锦惜闻到了一股药味儿。

    在夹道前头驻足,她眉头微微笼着,声音淡得好似海棠的香:“这三更半夜的,大公子提着灯笼,瞧方向,是才打外头回来?”

    第38章 月下冷香

    薛廷之没想到这么晚了,回来还会遇到人。

    在听见那折枝声的时候,他便看了过去,月色下虽然昏暗,辨认了一会儿却也认出了那是陆锦惜。

    所以,他没动了。

    因为他是打着灯笼的。

    他虽看不见陆锦惜,但陆锦惜一定能看见他,多半已经认了出来。所以逃走反而心虚,掩饰也没意义,便站在了原地等待。

    一手提着药包,一手执着已经有些暗的灯笼。

    他听着陆锦惜这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强将那一股奇异的心惊肉跳压了下去,躬身道:“廷之给母亲请安。刚才的确是才从外面回来,怕是惊扰了母亲……”

    “惊扰倒不至于。”

    手指将手中的海棠花枝略略一转,陆锦惜打量的目光,从他身上掠过,没忽略他身上沾着的那一股药味儿,当然也没忽略他手中提着的药包。

    “这个时辰,府内各处都已经下钥落锁。你从外面,怎么回得来?而且这是……”

    声音微微拉长,陆锦惜的眉头,略拧了一些,却没继续往下说了。

    意思,已经足够明白。

    第一,怎么进门来的?

    第二,出去干什么了?

    若是他真做了什么亏心事,只怕这会儿面对问题,早手足无措了。

    偏偏薛廷之经历过的事情太多,眼下这一点变故,还不足以让他惊惶。

    当下,薛廷之看了她几眼,似乎有些犹豫,不过还是开了口:“回禀母亲,临安夜里突然发烧,府里人都歇下了,廷之不敢惊动。所以只央了管事,为我留了门,这才在晚上回来。”

    “临安?”

    那不是他书童吗?

    陆锦惜还记得,是那个坐在台阶上啃饼的。

    薛廷之身边,原也不是没人伺候。

    只是那些丫鬟们,眼见着他那边日子清苦,没什么盼头,便都央求管事的给调到了别的院子里。

    薛廷之也不追究,陆氏知道后睁只眼闭只眼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