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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78
    就过去了。

    所以现在,薛廷之身边就这么个小子在伺候。

    陆锦惜想起来,又想想薛廷之这话里藏着的意思,竟不由笑起来。

    “好歹也是薛府的大公子,临安虽近身伺候你,是你书童。可也没有你一个大公子亲自出去求药的道理。”

    “这还是大半夜的,出了什么事,谁担待得起?”

    “我知道大公子不喜欢我,怕也忌惮我。”

    “不过府里出了这些事,原是我分内该解决的。但凡你往东院里通传一声,自有人来回我。便是我睡了,也自有白鹭青雀会妥帖料理此事。”

    她的声音,在这花开的夜里,有着点悠闲的意味。

    只是一旦往深了琢磨这话的意思,却是半点也不悠闲了……

    薛廷之听着,执着灯笼的手指,略略一紧,却垂了好看的眉眼:“母亲教训得是。”

    “没有谁要教训你。”

    薛况亲自教的好儿子,谁敢教训?

    陆锦惜心底一声嗤笑,面上却越见和善,话里则多了几分自省的味道。

    “总归还是我的疏忽,大公子年纪也不小了,身边总得有几个能使唤的下人。大公子对我,是大可不必顾忌的。你是大将军的血脉,将军府不会亏待了你去。”

    这话算很开诚布公了。

    明摆着:我不喜欢你,但眼下也不会亏待了你。

    她对薛廷之没什么偏见,只是今夜对方自己去外面求药的事情,让她觉得心里不舒服。

    因为,是个会办事的,便不会这样做。

    好歹来东院禀过了,没人处理,再自己出去求药,这才算是有几分道理。

    没得纡尊降贵出去,反倒让知道的人又骂“大将军夫人苛待庶子”。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薛廷之听着,又岂能不明白?

    他注视着陆锦惜,良久埋头下来:“是廷之欠了考虑,往后事无巨细,必先叫母亲知道。”

    “总算是说了句人话出来。今日的事,连着那个给你留门的管事,我便都当不知道,不追究了。”

    陆锦惜笑了一声,才重新将目光放到了他提着的药包上。

    “发烧也不是小事,你这药哪里求的?”

    “回母亲,是在回生堂求的。”

    薛廷之并未隐瞒。

    这大半夜还开着的药铺,也唯有回生堂一家了。

    在这件事上撒谎,回头被查出来,就不好玩了。只是回头怎么通知鬼手张,把口径给对对,却成了问题。

    陆锦惜听了点头:“我猜也是。只不过鬼手张那个性情,实在是蛮横,没为难你吧?”

    “廷之乃是第一次去回生堂,倒不知有此事,只听说他宅心仁厚……”

    薛廷之似乎有些意外,不过又好像想到了什么,抬眸来看陆锦惜。

    “不过在抓药的时候,倒是有想回生堂的大夫,提及母亲曾给回生堂送了许多药材,乃是菩萨心肠。兴许,他们是看在母亲的面儿上,并未为难。”

    陆锦惜顿时一挑眉,不置可否,只道:“你腿脚的病疾,可也曾请过鬼手张?”

    那一瞬间,薛廷之的手轻轻颤了颤。

    打着的灯笼里,火光也是一晃,像是里面的灯芯烧得并不很稳定,随时都要熄灭模样。

    他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沙哑:“……回母亲,不曾。”

    “那也正好。”

    陆锦惜掐着那一只海棠,略略在手中一转。粉红或者深红的花朵,在薛廷之灯笼光的照耀下,平白多出了几分雍雅。

    她声音平静,像极了吹拂过的风,很飘然:“你虽说,你这毛病请遍名医也不能治。但鬼手张不同于寻常人,明日一早,我遣人去请,看他来是不来。或许,未必没有痊愈的希望……”

    听上去,很像是关心庶子。

    可这一番话落在薛廷之的耳中,却有一种危险的感觉:到底是因为关心庶子,还是想要验证什么呢?

    他悄然地警惕了起来。

    年轻的面孔,轮廓还显得青涩。

    尽管他看上去似乎比同龄人更成熟一些,可年纪依旧不很大,此刻,只露出了几分错愕,或者不安的表情。

    “廷之的病疾,乃是胎中所带,怕不好医治。张大夫会不会……”

    “试过才知道。”陆锦惜笑起来,“谁也不能保证没有个万一。这事我已拿了主意,你但管回去定等消息就是了。如今你手里提着的药,既是从回生堂来的,应该妥帖。一会儿我派个人过去,夜里生火熬夜,总不能你自己亲手来。”

    “……”

    那一时的薛廷之,并没有想到,她这样好说话,还要在这大半夜里,派个人过来照顾,竟然失了言语。

    边关的日子,本就苦寒。

    在那儿的两年里,他忘记了他短暂童年里那些锦衣玉食的日子,每日能唯一能下咽的东西,一开始只是后来胡姬端来的羊乳,后来才是那些在他看来很粗糙的食物……

    他变得面黄肌瘦,几乎没怎么长过。

    所以,即便后来薛况待他回京,也没有人怀疑他的年纪……

    谁会怀疑一个胡姬的儿子?

    谁会怀疑那样脏兮兮的一个小孩儿?

    至于到了将军府之后,日子相比起边关,已经好了不少。

    或者说,他已经习惯了。

    这一位“嫡母”的态度,也从来不在他考虑范畴之内,只是他年纪毕竟渐渐大了,也有很多自己的考量和计划,才不得不想要接近她。

    如今,她竟然主动提出要治他脚伤。

    薛廷之眨了眨眼,过了好久,才强行将心底微微泛上来的一些东西,压了下去:毕竟,她怀疑这个庶子的可能,比关心他的可能更大,不是吗?

    薛廷之躬身拜道:“廷之替临安谢过母亲了。”

    说话还是太客气。

    他看上去似乎有些感动,也有些复杂。

    不过,好像半点也不心虚。

    陆锦惜将这一切看在眼底,也知道临安还病着,也不多耽搁他时间,只道:“下不为例,去吧。”

    “是。”

    薛廷之这才提着灯笼要退。

    他对陆锦惜行礼后,转了身。

    身量气场,却一身单薄,踩在少年青涩与成熟的交界处,气质显得极为奇异,只觉得已经有几分气度。

    只是迈步的时候,身体有些晃动。

    左足微跛,是他身上唯一的不完美。

    陆锦惜站在原地,披着厚厚的水貂披风,在眼见着他身影在夹道上渐远的时候,双眸便渐渐冷淡下来。

    这么晚了,从外面回来……

    但愿的确是临安病了吧。

    她心里这样想着,便执着那一支开了大半的海棠,重进了门,待去唤青雀起来,派几个眼睛尖做事稳的丫头去薛廷之那边。

    “咔。”

    门合拢,有轻微的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