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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责任,他就脑门子一热,留了顾觉非下来喝酒。

    汤氏还给炒了俩菜端来。

    这下好,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鬼手张目光落在他勾着的那小酒杯上,真怕他一个心情不好就给扔地上,这可也得要两文钱呢。

    “治那风湿寒腿的方子,统共也就那么一个。人大将军夫人,送了我那么多药材,叫我救那么多人。您说我能不给吗?”

    “嗯,有道理。”

    继续洗。

    我看看你怎么把自己洗干净。

    顾觉非眼底带着笑意,就这么“赞赏”地看着鬼手张,慢慢将手中那一杯酒给喝了下去。

    鬼手张觉出他藏着的嘲讽来,一时讪笑:“这件事呢,我也不否认自己有错。可您想想,您要是我,您怎么做?”

    顾觉非不接话。

    鬼手张便开始瞎扯乎起来了。

    “您下山,第一个到回生堂来求药,这是什么?”

    “这是一片感天动地的‘孝心’啊!”

    “有句话说得好,万恶淫为首,百善孝为先。可也有一句话说得好啊,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

    顾觉非听到这里,眉梢微微一挑。

    他打鬼手张手边,把酒壶拿过来,先给鬼手张倒了一杯,才给自己添上一杯:“说得好,继续。”

    “老头子我就是觉得吧,大公子你送顾老太师东西,其实本不拘送什么。但凡您送了,太师大人能不知道您心意吗?”

    “就算是送的一样东西,那又怎么了?”

    “天底下,谁嫌弃您送的东西都可以,就他顾承谦,哦不,顾老太师不行啊!”

    差点又说漏嘴了。

    鬼手张拍了自己一嘴巴子,暗暗警告自己,在顾觉非面前,还是对他爹放尊重点。回头要心里不舒服,等顾觉非走了,再把他爹骂个半死。

    反正那时候他也不知道。

    不过面上,鬼手张已经笑了起来,十分自觉地端过了桌上的酒杯,美滋滋地喝了一口。

    入口醇香,清冽里,竟然带着点莲花香气。

    绝对是好酒之中的好酒啊。

    白云潭上般若酒,自来是难得一壶。这种上了十年的陈酿,就更不用说了,没点手段,纵是你手里有千金都买不到。

    所以这些年来,鬼手张只有垂涎的份儿。

    一杯酒下肚,眨眼已经美得要冒泡。

    鬼手张说话,也就越发顺畅越发自然起来,嘴巴就跟开了的话匣子一样,千言万语哗哗就出来了。

    “所以说啊,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嘛。”

    “这最重的就是心意,你若没孝心,金银财宝送个三五车,那也是‘不孝’。像大公子你这样诚心的,太师大人见了,没有不高兴的!”

    “我鬼手张,也就是看准了这点,才敢不告诉您大将军夫人也送这个呀。”

    说到最后,反倒变成了他鬼手张有道理。

    大约是喝酒壮了胆气,这会儿他心里也不虚了,还一只手伸过去,用力拍了拍顾觉非的肩膀。

    “您说,当年咱俩好歹是一起救灾的情分。”

    “虽没见过面儿,可我也是听过您的。没您,那救瘟疫的药方,即便鼓捣出来了,可没钱买药,都是他娘的白搭!”

    说到这里,鬼手张已经打了个酒嗝。

    顾觉非面上淡淡的,眼底却已经多了几分复杂神色,酒壶就在他手里,他便又给鬼手张灌满了一杯。

    鬼手张道了声谢,满布着皱纹的脸上,则很有几分感叹。

    “德安府的百姓,都记着我。”

    “他们觉着,我是冒着丢命的危险,跟染了瘟疫的病人们在一起,这才研究出了方子,救了这许多人。”

    “可我张远志哪,知道自己担不起这个名儿。”

    “旁人记着我,我心里记着的却是您。”

    “便是当年在德安府,咱俩没碰过面儿。可你听过我,我也听过你。若没您运药材,早他娘染病死一地了!”

    “我本事再大,不过救三五个,三五十个,可您能救三五万,甚至三五十万。”

    鬼手张两只眼,已经成了醉眼。

    他只把自己那酒杯一端,拿起来就向顾觉非一举:“这天底下,能叫我张某人佩服的,薛大将军,保家卫国,算一个;你顾觉非,经世济民,算一个。来,我敬您一杯——干!”

    顾觉非听他说了一大茬儿,好像还挺真心实意,便举了杯,真想跟他干来着。可谁想到,酝酿了这大半天,嘴里竟活生生没吐出象牙来!

    他看他一眼,伸出去一半的手便僵住了。

    偏生鬼手张这会儿是个没眼色的。

    见他举出来一半,他竟然自己捧着酒杯,凑了上去,硬生生地给碰了一下,“叮”地一声轻响。

    “喝!”

    然后他一仰脖子,自己给喝了个干净。

    顾觉非坐他对面,一手搁在自己膝盖上,一手端着酒杯,半天都没动作。

    过了许久,他才摇头笑起来。

    喝吧,喝吧。

    能跟“大英雄”薛况并驾齐驱呢,人家这可是夸到天上去了!

    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顾觉非唇边挂着几分奇怪的笑意,到底还是喝了这一杯酒:“反正说到头来,你鬼手张,便是不承认自己想算计我,看我出丑就是了。”

    “咱俩一起救灾的交情,怎么能说是算计呢?”鬼手张眼睛一瞪,大义凛然,“要不是看在你面子上,那药方我都懒得给的!凭他顾承谦,我呸!”

    到底还是没忍住。

    鬼手张对自己翻了个白眼,这嘴贱的!

    当年太师府求药那些事,顾觉非一清二楚,鬼手张愣说是“摊丁入亩”坏了他家两口人命,不肯去治。

    这理由听着,很扯淡。

    但看鬼手张这真心实意厌恶着的样子,又不像是作假。

    那都是老糊涂自己的恩怨,换了以前,顾觉非说不准还要为此谋划几番,必要整治得鬼手张灰头土脸不可。

    可如今么……

    与他又何干呢?

    顾觉非把酒壶翻出来,也不说话,只给倒酒。

    鬼手张一喝多了,话就开始多起来,而他自己,却是越喝话越少,好似所有即将出口的话,全都被喝进了肚子里。

    一老一小,就这么坐在两头。

    一个嘴里喋喋不休地说着,一个支着耳朵听,却几乎不插一句话。

    这一顿酒,从丑时初开始喝。

    等到鬼手张迷瞪着眼,晃了晃酒壶,再也从里面倒不出一滴酒的时候,已经是丑时末,眼见着再没一两个时辰就要天亮。

    “大公子,酒喝完了。大公子?”

    鬼手张这时候才记起顾觉非来,朝对面看去,没想到竟一个人也没有,一时吓得酒都醒了一半。

    “人呢?”

    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