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想继续听一会儿班青的胡说八道,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没想到班青这次非常爽快的给出了回答:“就是十年前,你来的时候,怀里还装着桃花酥,就是九福记的。”
“那一袋子桃花酥都被水泡了,让你很是沮丧。”
仲聆回想了一下自己十年前身在何方,突然愣了一下。
他十年前,确实来过江北。
仲聆终于起了几分在意,他认真问道:“你说你看到了漫天的火,是怎么回事?”
班青似乎清醒了几分,他愣了一下才问:“你都不记得了?”
仲聆没说话,只是用一双眼睛看着他。
被这么美的眼睛注视着,没过一会儿,班青自己就招架不住,全都交代了:“那年胡寇打到元港城,见我们乘船往江对面逃去……”
十年前胡寇越过北地山脉,一路张狂又嚣张的向西边压进,居然打到了元港城。
北沐朝顿失半幅国土,宽江以北全境沦陷。
一路向西逃亡的百姓们到了江边,纷纷乘船往江对面逃去。
那已经杀红了眼的胡寇,就转而袭击江面的无辜民船。
仲聆的记忆,终于随着班青的描述而复苏。
他确实亲眼见证过这一场浩劫。
胡寇将投石器装了火油炮弹,投石器射程远,在岸上也打得到江面的游船。
被火油炮弹打中的船当场炸开,而没打中的火油弹掀起大浪,油倾泻而出,浮在江面,瞬间燃起连片的大火。
那一年江面火光冲天,死伤了不少人。
元港城往日的繁华风光被战乱撕碎,遍地都是大火和浓烟。
城里的人拼命躲着肆虐的胡寇,江边的人想上船逃离。
而江上的人陷入火海,依然无处可逃。
只有江的另一面,尚未被战乱波及。在那边有天子皇都,有驻守在西雁城的丁将军,和他率领的房图将军的精兵旧部。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在往江对面跑。
只有他和房邬,从江对面乘船而来。
仲聆明白了,刚才班青说的话,并不是随口瞎说,而是确有其事。
班青很可能是那场战争的见证人。
仲聆努力回想那时候的事情,却发现自己记得并不多。
他们是从元港城这里上的岸,但仲聆却对之后他与房邬同去边关,两人之力刺杀敌军将领一事,印象更加深刻。
那一次,房坞带着仲聆来江北的目的,是用胡寇的血来给仲聆的刀开刃的。
都说长兄如父。
房邬比仲聆年纪大了十一岁,他是又当哥又当爹又当妈,用了不少心血去栽培仲聆,拉扯他长大。
因为房邬早些年不知道自己同胞弟弟的存在,在得知仲聆的消息后,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了仲聆,那个时候,无论是读书习武,仲聆起步都已经有点晚了。
房邬爱之深、责之切,对仲聆下手真是一点情面不留。他严格的管教,再加上仲聆自身极好的资质,才成就了仲聆如今的模样。
在班青的描述下,仲聆确实记了起来,当时江中的漫天火光,照亮了茫茫黑夜。
他和房坞的船幸运的是离得比较远,并没有被江面火油波及。
然而在这幅画面里,他至今仍清晰记得的下一件事,就是他站在船边,房坞在他身后,一脚把毫无准备的他踢到了江里。
房坞不准他游上船,逼着他自己游到岸边。
那时候仲聆怕水,而房邬就在火光冲天的江上,狠下心逼着他生生的练了出来。
别的人、别的事,仲聆真的不记得了,他那时候最有印象的,就是他在江里头扑腾着喝了好几口江水。
江面硝烟弥漫,江水里似乎还带着血气,让仲聆慌得不行,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淹死在江里头。
可是班青是怎么见到他的?
仲聆虽然想不起具体经过,但按照这个时间点,他绝对不会是什么潇洒帅气的模样。
仲聆是真的没想到,他会在这段经历里与班青相识。
他很有些意外,想了想,又问:“所以你是在江边见过我?”
班青的眼睛笑弯了:“你终于想起我了。”
不,别这么高兴,我并没有想起你来。
仲聆面无表情的在心里想着,面上却不露情绪:“那是十年前了,都过了好久了。”
班青说:“确实过了很久,但对我来说,那天发生的一切还在我的眼前,现在想起来,就像昨天才发生过的那样清晰。”
他的神色逐渐认真:“无论哪一次我到元港城的时候,我都要来江边看看。那年一别后,我一直不知道你的下落,来这里看着宽江,我心里想的都是你。”
“我时时刻刻都未曾忘了你……我当时在水里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想想我是不是死了,才看到水里来的妖精?”
妖精:“……嗯,你继续。”
随着班青的讲述,十年前的记忆铺开。
仲聆凝望着窗外的江面,他仿佛重新看到十年前的那一夜,黑夜被大火照亮,浓烟冲上云霄,遮云闭月。
江上百姓受伤的□□、慌张的惊呼,木质船身被火烧的咯吱作响,江水浪潮反复冲刷拍打,一切声音,在他耳边由远及近的重现。
仲聆不再说话,他在这已经模糊的记忆中,用力的寻找着班青的身影。
班青充满感情的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握住了仲聆的手。
仲聆并没有挣开他。
班青:“我当时好不容易从渡口挤上了船,那船上好多人,我被挤得只能站在船边。当时胡寇一个火油炮落在旁边,一个大浪打过来,我没站稳,就从那船上掉了下去。”
“江面都是油,我在水底下拼命的游,我气都不够用了,还是不敢探头换气。我不知道游了多久,意识都有些模糊了,才在水里头遇见了你。”
班青如今的模样,一点也看不出他经历过如此可怕的事,他甚至还笑了一笑:“我是从水里被你捞出来,若是没有你,我早就淹死在水里了,哪还有今天能坐在这里和你一边喝酒,一边聊天的福气?”
仲聆模糊的记忆边缘,终于露出了几分清晰的模样。
他想起了一点,他被房邬从船上踹下去之后的事情。
仲聆刚入水时满心慌张,可是房坞态度坚决,见他游回来伸手去抓江中的小船,房坞居然都狠下心,用船桨狠狠打他的手,逼着他再次进入水里。
仲聆那时候害怕极了,见哥哥丝毫不为心软,只得向江岸扑腾过去。
他在水里头乱扑腾的时候,似乎是勾到过什么东西。
他一开始只是觉得沉,但当时他在水里心慌意乱,被江水迷得眼睛都睁不开,他还以为是水里有什么东西勾住了他,才让他的身体那么沉。
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