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多谢姑姑挂心了,”张其乐言笑,“能为皇上分忧,那是臣子的分内之事。”
肖衍听着锦文与张其乐的话,凝神而低思。
自己与百里春晴成婚这多年间,懒管朝廷和储君之事,与朝臣之间更是疏离,如今还完全不是肖玉的对手,若不得朝臣簇拥,那便是少了太多的胜算。
而就算是皇帝将如今将一些折子交给自己处理,若自己所望之措施得不到下头臣子的落实实施,也是毫无意义。
但张秀可以在皇帝面前进言,也可在朝中为自己铺平道路。自己虽对张其乐无意,但如今要对付肖玉的话,恐怕还是利用张秀在朝臣之中拥有莫大威望的这一层关系。
但要得张秀死心塌地的支持自己,那……
“殿下,您怎么不吃啊?”张其乐突然巴巴地看着肖衍。
肖衍伸出手,抬起张其乐的下巴,抿了抿嘴,嘴角弯出浅浅的弧度。
张其乐瞪圆了双眼,小脸瞬间煞红。
“你明儿随我出宫,我带你去找一个大夫,他医术高明,擅治伤疤,以免我亏欠之情,”肖衍轻道,“不知其乐你明日是否有空呢?”
张其乐心跳如鼓,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肖衍的眉目清秀而清晰,第一次离自己那么近,虽然只是淡淡的一句邀约,却是自己已盼多年。
夜半无眠,又起床唤来宫女掌灯。
宫女看着张其乐面若桃花,总情不自禁地笑出声,便就打趣问道:“张小姐可有什么好事?”
“即将得偿所愿了……”张其乐抿嘴,望着那闪烁不停的烛火。
而在多年前,自己夜半无眠,只得望着孤零零的灯火,想象肖衍和百里春晴此时在一起交颈而卧缠绵悱恻的场景,便疼得心头滴血。
过去没少和百里春晴作对过,但她从来没有将自己看入眼里。也不知她是顾忌着自己父亲的关系,还是觉得自己比她年幼些许,从来都只是淡淡一笑,便无所谓地转身离开。
而那时候自己多希望她能与自己吵一架闹一场,好让肖衍知道她也会是个市井泼妇,也会泼辣蛮横,便会对她另眼相看。
可她却从没在意过,令自己都怀疑她是不是认识自己,还是自己不过是在自娱自乐罢了。
这样的不在意,才是最令人难以忍受的。
张其乐又再摸了摸脸上伤痕,扬了扬唇角:“生时同寝,死后同穴,流芳千古,史鉴留名……那只能是我!”
☆、第二十六章 夏侯
“殿下,已经过丑时了,还是早些歇息吧。”子贤掌着一支蜡烛,一瘸一拐地步入书房中。
“伤口如何了?不是让你早些去睡吗?”肖衍抬头,温和地问道。
子贤将桌上蜡烛重换了一支,明亮了更多,“太医看过了,不过是口子裂开了,也无大碍,只是没想到张宰相家这位大小姐竟会……”沉了沉声音,“还是先夫人好,与她相识多年,纵使吓人犯错,她从来没凶过半个字……要是她还活着就好了……”
肖衍翻书的手停了下来,垂着眼,浓黑的眸子中有些泪光。
子贤忙跪了下来:“殿下,子贤失言!”
片刻才回过神来,肖衍取出那把梳子,握在手心,缓缓道:“无妨,纵使你不提,我也一直都念着她……”
停顿了一霎,又深吸一口气,红着双眼望着子贤:“子贤,她去了已是快一年了,我竟是从未梦见过她,她是怨我没本事救她而不肯到我梦里来吗?还是……”
还是她还活着?
一念及此,肖衍也不住咯噔了一下。想起行刑那日,皇后命人在正阳殿看住自己而半步都不得出,根本未能得见百里春晴最后一面,也不知皇后所言她留给自己的最后那句话究竟是什么。
而那日在东宫,翻阅皇城司的密报,自己尚未来得及看那被处死者的名单,就被肖仪一杯酒洒了上去,弄湿了密报。既然子贤说肖仪是故意洒酒的,难道……
肖衍咬着唇角,站起身来,默默出了房门。
子贤也忙爬起身来,尾随着肖衍没身黑夜中,一路迢迢直至皇城司。
屋内有方左值夜,尚未歇息,仍在整理着一捆卷轴。
方左见了肖衍,一瞬诧异,起身微福才道:“本是准备明日向殿下禀报的,殿下既然这时来了,便先看看这几日属下所整理的有关太子的一些奏报。”
“先不说太子,”肖衍扬了扬手,“我来此,只因左副统领你一直在此位上,便想问问一年前的百里氏一案,当时是何人经手的?”
“这……”方左迟疑了一下,“突然问及此事,可是殿下有何怀疑?”
又轻俯了一下头,凑近肖衍低声道:“当时负责此事的人,是洪英……所有经手的人,包括当时的行刑手,皆已被赐死。”
肖衍眉角一跳:“是父皇下令的?”
方左未有回答,只诚恳答道:“因关涉皇位和朝廷一品官员,而百里太傅的先父又是皇上的授业恩师,再加之殿下您先夫人的关系,所以此事是秘密进行的,我也不过只是耳闻,并不敢多言打听。”
肖衍点点头,深思了一下,复又叮嘱了方左取来整理好的东宫账本。
东宫账本账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疑问,只是细究下来,却可看出用度实则是在缩减,想起那日肖玉宴请自己饮酒时的排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才花销如此一些数额的银两。
肖衍揉揉额角,又看了看那些有关肖玉的奏报,一些朝臣也多是在颂扬其倾其财力爱民如子之事。
肖衍的面容渐渐变得阴晴不辨,直到一阵夜风将窗户吹动而发出咿呀声,才回过眼眸,看着方左,待听他的看法。
方左了然肖衍已看出了问题,清了清嗓子:“太子所捐之数,远不是东宫之中用度所能承担,必有外来的银两相援,而这才是清查的关键所在,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有些东西,皇城司查是能查,但对方是太子,储君位高权重,我们又无皇上的旨谕,僭越不得……”
“我明白,”肖衍合上卷轴,眯了眯双眼,望向了漆黑无影的窗外,又言,“能查的,便继续查,不能查的,我会想想办法。此外,暗中盯住四皇子的动向,有情况及时向我禀报。”
眼见天光已亮,肖衍揉揉酸疼的肩,拍了拍褶皱的衣角,嘱子贤与自己同行,一路往正阳殿而行。
行至夹道处,子贤突停了脚步,对肖衍道:“殿下,你真的要与那张小姐……”
“今日,我会再提醒她一次,告诉她她如此费尽心机地靠近我会有什么代价,而若她再是执迷不悟,我也不会再阻,”肖衍语气微涩,“你也知道我如今是什么处境,要扳倒太子,皇城司这边是再查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