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脚下加快了步子,眼前迷茫,不知该往何处去。
子贤和张其乐气喘吁吁地小跑着跟在其后,穿街过巷,眼见却已近了宰相府,张其乐终于忍不住大叫了一声:“肖衍你站住!”
肖衍停住脚步,冷冷回头看着张其乐。
张其乐跑到肖衍跟前,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小脸:“没错,脸上的伤是我自己弄的,我只不过是想多亲近你一些,可你……你这般……”
“我知道。”肖衍打断张其乐的话。
张其乐瞠目,微张着嘴。
“除了这身份,我还有什么好的?”肖衍凄然而道,“我不明白你喜欢我什么?我一个娶过妇的人,除了这个皇子的身份大约值得一提,其余的,你还了解我什么?你又凭什么以为只要我母后在你背后撑腰,我就一定会娶你?”
“我……我知道很多……”张其乐脸上忽红忽白,“我知道你师拜百里昭,最喜读庄子,偏好左传,最怕诵楚辞九歌。我知道你喜欢王逸少的兰亭集序,倾慕阮籍嵇康之风。我知道你不愿与朝,更想做一个无忧无虑之人……”
肖衍原本愠愠有怒的面容忽而变得神色不辨,静静低头看着张其乐。
“我还知道你与百里春晴在花朝节相识,那年她八岁,你十三。你十八那年说要娶她,十九时终于如愿以偿。”张其乐泪水在眼眶里不停打转,仿佛下一刻就会落下。
“大婚那日,汴京上下震动,若不说堪比帝王迎娶后位,恐怕也比太子娶妃时还要盛世空前。那日三品以上朝臣都携家眷到府相贺,父亲问我是否也要一道去,我却躲在家里伤心了许久。我没有百里春晴那么好的命,能先一步遇到你,可我对殿下的心意,却是不曾隐瞒,更或者是从不输于她……”
话尚未完,眼泪也已憋不住地沿着脸颊流了下来,喉中哽咽得再无法开口。
肖衍忽心中软了下来。
“抱歉,我不该那样说……”肖衍收起了方才厉声之言,蓦然伸出手,替张其乐擦掉挂在眼角的泪水,张其乐愕然,眼角抖动。
“可我如今的确还没有续弦之意,而夏侯公的话你也听到了,愿望落空,身首异处,你真的想要这样的结局吗?你想留在我身边,就不怕我是为了一己私欲而利用你吗?”
最后一次的警告。
“不不不,不会的,你不会如此的……”张其乐拽紧了肖衍的袖口,泣涕涟涟地抬头望着肖衍,“我也不信那夏侯公说的,而就算他所言是真的,就算是身首异处,我也绝不后悔!”
子贤在旁,静静地听着张其乐对肖衍所说的话,不住双手掐紧。
正是此时,一架四抬轿子落轿于宰相府前。身着朱衣朱裳的张秀走出轿中,白花罗中单衬于朱衣之中,束了大带,着白绫袜黑色皮履,髭须分明,目光凌冽,见张其乐拉着肖衍的衣袖,微微有些吃惊,却极快地藏匿了神色。
肖衍勾了勾唇角,轻将张其乐的手抚下,端端正正地走到张秀跟前。
张秀见状,忙行礼而道:“不知殿下前来,府内蓬荜生辉,还请殿下入内,臣府内备有上好的阳羡茶。”
肖衍颔首应允,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收拾妆容的张其乐,便与张秀一道入了府内,落座于客堂之中,留了子贤在门外候着。
张秀嘱下人端来了茶水,肖衍也不客气地端茶饮下,笑道:“我在宫内尚未能饮到如此好的阳羡茶,看来今日确是来的正是时候。”
张秀面色微变,慌慌张张地应道:“臣祖籍江苏宜兴,祖宅有茶园,不过是家中老人心疼晚辈,差人捎来的。若是殿下喜欢,改日臣送些入宫孝敬您与皇后娘娘。”
“宰相客气了,我不过随口一说,千万别往心里去,”肖衍搁下茶杯,“宰相为朝中重臣,府内若是无一两好茶,反倒是显出我南平朝廷颓败,您说是吧?”
张秀脸色越加难看,而张其乐此时却又聘聘婷婷地走了进来,收起了方才的失态,恢复了往常容貌,朝两人福了福身,言笑晏晏。
除了脸上的几道疤印,倒也的确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
而张秀见了张其乐,脸上也露出几分得意颜色,刻意言之:“我家其乐年纪也不小了,正当是婚嫁之时,不知殿下在太学之中时,可有留意哪家公子与其乐正当相配呢?”
“其乐容貌倾国倾城,自然当许配给天底下最好的男子,”肖衍手中将茶杯盖不断拿起放下,“按理说若是太子未曾娶妃,那倒确是上佳的人选,只可惜了……”
张其乐不明所以地看着肖衍,又望了望张秀。
肖衍继续说道:“其乐出身高门,又是宰相您的掌上明珠,如此身份,做太子的侧妃也必是委屈了,可惜,可惜啊……”
张秀目光转动,渐次变得深邃,试探着问道:“在殿下看来,其乐如何才能成为太子的正妃呢?”
肖衍暗然一笑,心道终于谈到了正题上,于是故意沉默了片刻,将杯中茶水饮尽,“铛”地一声重重放于桌面:“宰相与我母后的母家乃是远房亲戚,宰相也知我母后聪慧,深通宫中规矩,依您的猜想,她可有什么方法呢?”
“其乐,殿下的茶水饮尽了,你亲自去为殿下重换一杯茶来吧。”张秀了然,又对张其乐吩咐道。
张其乐应声,笑盈盈地出了客堂,客堂内唯留有肖衍与张秀两人。
张秀悄然抿嘴,额间一滴汗沿着鬓角流下,缓缓低声道:“一,除掉现在的太子妃,悬空太子妃位,但此为下计,或会使得前朝动荡。二,让另一未有妻室的皇子入主东宫,名正言顺地娶正妃,此……则为上计。”
“确是如此,”肖衍轻笑,眼眸深沉如利剑,“那宰相的意思呢?”
张秀起身,规规矩矩地双膝跪于肖衍跟前,磕首而道:“全凭殿下的意思,臣自当万死不辞!”
肖衍欠身扶起张秀:“依我母后那边而言,我无论如何还得唤您一声长辈,而既同为一条船上的人,宰相不必拘礼,今后我还得仰仗宰相在朝臣中的威望,以能为父皇多多分忧。宰相您为国为民操劳不已,今后尚需您再多竭力相为啊……”
“必是竭力而为,助殿下一承大统。”张秀起身。
话说至此,两人全然了于彼此的打算,倒也没了先前的谨慎,相识一笑。
而肖衍却又忽感笑中带涩。
张其乐新端了茶水入内,张秀便借故离开。
张其乐一见张秀出了门,便小心而兴奋地试探着问肖衍道:“后院池中新荷正艳,殿下可有兴致与其乐一道共赏?”
“荣幸之至。”肖衍含笑。
宰相府后院内荷叶接天,荷花映日,红翠相衬,随着凉风徐徐而来,有淡淡幽香,倒也显得凉爽畅快。
肖衍扶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