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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度雍容,比一般的贵妇人更像贵妇人,当下引得不少女眷频频望来,暗中打听她的身份。

    这般慢慢地抬阶而上,眼看庙门就在眼前时,终于,一个响亮而不耐烦地喝叫声传来,“冯氏阿宛?”

    这声音有着习惯了颐指气使的倨傲,一时之间,不管是各处家户中的女眷,还是凑热闹跟着上香的青年郎君,少年文士们,都停下了脚步,回头望来。

    冯宛也停下脚步,在她回头望去时,原本筹拥着她的婢妾们,不动声色地向后退出一步,把她晾到了中间。

    因此,四周众人只一眼,便明白是她了。

    冯宛转过身来,她双手拢于袖中,长袖大袖,束得紧紧的细腰,和长长飘拂的腰带,随着风在飘拂。陡然望去,这般站在台阶上的冯宛,竟似壁画上的晋地贵女,富贵飘逸之姿难言难画。

    冯宛含笑,朝着来人福了福,道:“见过大公主殿下。”

    称呼一声,哗声四起,这一下,不止是赵府的婢妾,便是众人,也都退后一步,把地方让给了来人。

    陈雅在宫婢护卫地筹拥下,向冯宛大步走来。

    转眼,她冲到了冯宛面前。

    站在下面的台阶上,她抬头盯着冯宛,那响亮得有点粗嘎的声音,带着讥嘲地说道:“真是巧啊,这个时候,赵夫人终于有闲了”

    冯宛垂眸含笑,不等她开口,陈雅便厉声低喝道:“给本公主收起你那笑容呸真是让人看了恶心。”

    毫不客气的唾骂,引得四周惊疑的目光更剧了,众人再次退后一步,神色各异地盯向冯宛。

    冯宛依然淡淡而笑,她伸出纤长的手指,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秀发……这一瞬间,众人直觉得那雍容的华光逼人而来相比起冯宛,陈雅的五官也许更胜一筹,可她骨节粗大,冯宛身量修长,她却还要高出冯宛半个头,直与普通的汉人丈夫相仿。最重要的是,她眼带四白,脸庞大而无肉,整个人,无论是气质还是相貌,与秀雅灵透,雍容飘逸毫无干系。这么一来,她站在冯宛面前,虽然张牙舞爪,给人的感觉,却是冯宛才是真正的公主。

    冯宛把头发捋了捋,温婉地说道:“公主言过了。”

    说罢,她朝着大公主福了福,既无二话,也不再看她,便这么转过身,继续向寺院大门走去这般理所当然,这般宁静得张扬大公主愕在了当地,直到此时,她才完全相信婢女们所说的话。

    眼看冯宛就要走到寺院大门前了,大公主尖叫一声,“给我站住”尖叫声中,她蹬蹬蹬冲了上去。才一靠近,她右手一扬,一个巴掌便重重挥向冯宛大公主打人耳光,那是打惯了的,这一巴掌挥下,又利落又结实。

    眼看就要挥中冯宛时,冯宛的右手,再次闪电般伸出,扣住了她的手腕牢牢地扣着大公主的手腕,把它定在头顶,冯宛盯着大公主,声音一提,冷冷地说道:“大公主,菩萨面前,还请自律。”

    本来,大公主这一巴掌,只是气恼她不听话的下意识动作,那天被两个长辈训过后,她被劝告过不要无缘无故地针对为难,或陷害冯宛的。

    可现在,冯宛再一次扣住了她的手腕,强行中断了她的发泄,大公主粗长的眉毛一挑,瞪着四白眼尖声叫道:“冯氏阿宛,你好大的胆子”

    冯宛完全无视她的愤怒,盯着大公主,淡淡一笑,声音比她还威严,“陛下圣寿在即,大公主一定要在这个时候,令菩萨不快么?”

    这话一出,陈雅怔住了。那些原本走近来的护卫宫婢,停下了脚步。便是正向这里走来的沙佗大师,也都双手合什,连呼佛号。

    在一阵低声议论中,冯宛松开大公主的手腕,再次转身。

    大公主目送着冯宛挺直腰背,风姿佼然地走向寺院。

    她刚下意识地提脚,刚走出两步,便有好十几双目光朝她盯来。这些目光,都是属于信徒的,她们正警惕地瞪着大公主,似是防着她在菩萨面前捣乱。

    对上这些目光,大公主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腾地一下,她白净的脸涨得通红,声音一提,大公主怒不可遏地暴喝道:“冯氏阿宛,你给本公主站住”

    喝声如雷,震得四周回音阵阵。

    喝声中,冯宛没有站住,她依然腰背挺直,双掌合什,雍容的,虔诚的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倒是四周,嗖嗖嗖走出几个信徒来,他们挡在了大公主之前,防止她暴怒之下,做出让菩萨动怒的事这时,一个婢女小心地说道:“大公主,我们还是等会吧?”

    她是说得小心,可眼下大公主正是怒火无处发泄时,闻言,她腾地转身,手掌一扬,便给了她重重一个耳光“啪——”地一声脆响,带着太过明显的戾气,在天地之间回荡。

    一个穿着红色袈裟的高僧从寺院中走出,他缓步走到大公主面前,双掌合什,称了一声佛号后,缓缓说道:“佛门清净地,众生皆自在……施主,请回吧。”

    他这是在赶人

    他竟然在赶大公主走

    当然,做为一个笃信佛教的天子亲封的大师,他有这个权力,也有这个胆量。

    腾地一下,大公主一张脸涨得紫红……这是羞辱

    她脸色一沉,怒道:“你知道本公主是谁?”

    高僧再次颂了一声佛号,道:“施主是谁,与老讷何干?与菩萨何干?”

    大公主一噎。

    她刚要喝骂,一个声音传来,“阿雅,回来”

    四个婢女筹拥着一个中年贵妇走了过来,她快步走到大公主面前,有点愠怒,也有点鄙薄地说道:“这是佛门清净地,你怎么闹到这里来了?”

    中年贵妇朝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怒道:“你看看四周真是不知事的”

    四周,无数鄙薄中带着不快的目光,正在投向这边……这次上香,来的贵妇何止一个二个?

    在大公主由怒转臊,脸色越发紫红时,一个宫婢走到她身后,低语道:“大公主休要动怒,这地方不是,我们回去再做计较。”

    她轻轻扯了扯大公主,劝阻过后,又对那中年贵妇说道:“您老见谅,实是那个冯宛阿宛不知天高地厚,竟对我家公主视若无物,公主哪里见过这么大胆无礼的妇人?您也知道公主是个性直的,她怒火一来,便忘记了地方。”

    这宫婢说的是实情,大公主这一生,还真没有被任何人这么忤逆无视过……那种来自晋地,来自王谢世家,来自名士风流的鄙履权贵,我行我素,对她这个跋扈嚣张惯了的人来说,实是最最上等的浇火烈油中年贵妇哪里耐烦听这个?她在意的,只是四周投来的鄙薄的眼神,只是大师们的不悦。

    当下,她蹙着眉,命令道:“带你家公主回去。”盯了一眼兀自羞怒不已,气喘吁吁,几次想要张口说话的大公主,中年贵妇低喝道:“这件事,我会禀上去,让人好好管教你”

    说罢,中年贵妇转过身,大步朝寺院大门走去。

    她一动,众人也都动了,转眼间,便把大公主一行人,落在身后。

    这时刻,便是有人朝她看来,有人说话,那眼神,那语气,也是含着不赞同的。

    大公主虽然跋扈,毕竟是个青春妙龄的少女,对她这种年纪的人来说,对异性的目光还是很在意的。此刻对上一众如避蛇蝎的年青俊彦,大公主一张脸白了又红,紫了又青,直气得泪水堵都堵不住。

    ??

    本来在上架前,打算还码一章的,可我昨晚挤到十二点,愣是没有挤出满意的文字来,又不好意思让编缉那么晚了还在等,便说上架算了。想一想,实是对不起抱着希望的你们。

    第六十一章 谁轻薄了谁?

    中年贵妇一入寺门,便有意无意地寻找着冯宛。

    扫了几下,她目光一凝。

    慢步走到佛佗座下,见到冯宛正双掌合什,双目微闭,口里念念有词。

    阳光照耀下,这年轻人的脸娴静而温润。

    中年贵妇站在她旁边,也是双掌合什,当冯宛睁开眼时,她平和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赵夫人?”

    听到叫唤,冯宛转头。

    便是这般突然被不相识的人叫出名字,这年轻人也不见惊异,不见慌乱。她用一双极美丽,极宁静的眸子看过来,凝神倾听。

    中年贵妇嘴角微扬,她温和地说道:“刚才大公主如此对你,你可有生气?”

    她问得很温和很友好。

    可一眼认出她身份的冯宛,自是知道,她在审量自己。

    冯宛垂下双眸,低细温润地说道:“生气是生气的……可菩萨在看着,我与大公主之间,又没有真仇。”

    她似不知道这妇人的身份,回答一句后,便自顾自地转头对着菩萨,再次双掌合什,喃喃诵道:“守记内心者,则知贪想,嗔想,及愚痴邪见想;知善,知不善,知无记,知心劳虑种种诸苦……众生心体,从本以来,不生不灭,自性清净,无障无碍,犹如虚空,离分别故。平等普遍,无所不至,圆满十方,究竟一相,无二无别,不变不异,无增无减。”

    冯宛的诵经声,温柔润和。中年贵妇看着神色宁静得慈和的冯宛,听着她所诵的内容,暗暗忖道:原来是个虔诚信徒。

    既是虔诚信徒,那她刚才的所言所行,便如佛经中所教导的那样,“自性清净,无障无碍,平等普通。”而不是一个本性城府深沉,处事狡诈的人所为。

    听着旁边冯宛清楚宁静的诵经声,中年贵妇心头的那点烦躁,也在渐渐消失,渐渐转为平和。慢慢的,她双掌合什,也和冯宛一样,默诵起经文来。

    当中年贵妇再次睁开眼时,冯宛已经悄然离去。

    她走出了寺门。

    这时刻,众婢妾还没有出寺,马车旁,两个驭夫正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朝他们望了一眼,冯宛顺着山中的老树古道,向山脚下走去。

    山道两侧,到处都是行人,时不时有年轻的男女,手牵着手鬼崇地钻入山林中。也有被冯宛的脚步声惊得探出头来的,见到是这么一个温柔娴静的妇人,那些人又毫不在意地继续快活。

    不知不觉中,冯宛走入了一条少有人行的山道。

    低着头走了一阵,突然觉得四周静得惊人,冯宛抬起头来,转过身,便想向回走去。

    就在这时,她手臂一疼,却是被人猛然锢制住。在梦中经历过那样的惨死,这般被人制住,实是冯宛的梦魇。当下,她脑袋使劲地摇晃着,双脚乱踢,张开嘴便要尖叫。

    冯宛反抗的强烈,显然出乎来人的意料。猛然的,他把冯宛重重压向一根树干,用身体和左手定住她的四肢,对上她张开想要大叫的嘴,右手握拳,重重堵了上去。

    冯宛重重一咬!

    瞬时,一股血腥味涌入鼻端。而这气味,也令得几近疯狂的冯宛清醒过来,她睁开了双眼。

    她对上了一双眼睛。

    这眼睛,原本是斜长的,波光流转,魅意中夹着血色的,更是若有情若无情的。可此刻,这眼睛中的情意全没了,有的,只是愤怒和控诉。

    斜睨着她,少年靡哑的声音愤怒地低喝道:“你疯了?”声音竟有点委屈。

    我哪里知道会是你?

    冯宛扁了扁唇,放松了身躯。她原来绷得太紧太紧,这一放松,整个人便软软地向少年倒去。

    不对,应该说,少年本来把她压制在树干上,这一放松,她与他之间,温热的肌肤,有点急的心跳,还有略粗的呼吸,便清清楚楚地缠绕在一起。

    不知不觉中,村林中变得安静之极。

    少年一点也没有放开她的心思,他依然重重地压着她,蹙眉问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慌乱惊惧成这个样子?”

    冯宛摇头,弱弱地说道:“谁叫你突然冒出来的。”

    少年冷笑一声,“你也太胆小了。”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带上了一分疑惑,“不对,你为什么会这么害怕?难不成,你以前被人这样抓过?”

    冯宛连忙摇头。

    她摇得太激烈,令得少年更加冷冷地盯着她。

    好一会,冯宛恼道:“不要问了。”

    少年重重一哼,哧道:“你以为我对你以前的事,很感兴趣不成?”

    冯宛早就习惯了他这般冷言冷语,也没在意,只是好奇地问道:“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少年剑眉一挑,淡淡说道:“不就是四公主那些愚妇?她们进香就进香罢,非要逼着我也过来。把我约到这里后,居然……”

    他绝美的脸孔红了红,有点说不下去。

    难不成他被轻薄了?

    冯宛好奇起来,她刚眨巴了几下眼,便对上少年冷冽暴戾的目光,嚯地一下,她迅速地低下头来。

    少年瞪着冯宛,沉怒地解释道:“我乃堂堂丈夫,她们能对我怎么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