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清雅的声音低沉说道:“木屋太小了,而且,那是重地。还是这里更好些。”
旁边两人有点糊涂际,清雅的声音突然一提,问道:“大伙可到了?”
突兀的,从树林的另一侧传来十几个声音,“我们到了。”
“好,都进树林,你们把情况说一说。”
“是。”
听到两个方向络绎传来的脚步声,冯宛直是心中叫苦:她前不躲后不躲,偏偏躲到人家聚会的地方来了。
那行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幸好他们怕惊动城中的人,都是就着城墙上那微弱的灯光行走的,不曾动用火把。
转眼,十几人走到了冯宛的右侧,离她也只二十步远的地方。
那清雅低沉的声音徐徐传来,“城中情况如何?”
一黑衣人上前一步,低声禀道:“一切都如殿下所料。那赵俊令人在殿下的饭菜中下了毒,他们冲进来不久,您的替身便中毒身死。只是,那时有人发现替身并不是您。现在,那些人还在城中四处搜寻着殿下。”
这句话一出,冯宛打了一个寒颤:她竟是遇到了十五殿下!
她的口中又咸又苦,她真不敢想象,自己会这么“好运。”居然在这种情况下,遇到了十五殿下和他的人。幸运的是,听他们的语气,似乎不曾发现自己进了这树林。
想到这里,她越发话也不敢动了。
“赵俊!”十五殿下冷冷地说道:“他撑过了父皇,皇兄和我,现在又想用我的人头来讨好卫子扬!这厮治起事来无能,这左右逢迎的功力,倒还是了得!”
这时,另一个黑衣人禀道:“弗姬也成功脱逃口众权贵不曾在意她,并不曾派人寻找。”
第三人上前,禀道:“现在都城处处灯火通明。卫子扬把他的人都带入皇宫,他下令说,今天晚上是狂欢之夜,所有的树上都要挂满肉,树下放好酒。刚进城,他便带着众亲卫祭过了自家祖先,估计接下来是和众权贵聚酒狂欢。”
“聚酒狂欢?”十五殿轻轻呢喃了一声,好一会,他又问道:“卫子扬一进城,便被权贵们围上了?”
“禀殿下,还在城外时,他便被那些赴炎趋势的人给围上了。现在怕是都醉了。”
这时,那粗哑的声音在旁冷笑道:“他行是好大的胆子,刚刚进入皇宫,也敢开怀狂饮?”
那黑衣人道:“有那些亲卫在旁护着,倒也无人敢动他。”
树林中安静下来。
好一会,十五殿下问道:“不知我那五皇兄现在如何?”
“禀殿下,陛下听说被关起来了。卫子扬现在还没有抽冇出时间对付他。”
十五殿下笑了笑,淡淡说道:“卫子扬本是骄狂之人,他好不容易盼到了这一日,定当好好放松一番才对得起自己。”
众人又低声议论了一阵,在冯宛一动不敢动,越来越感觉到无处不痒时,十五殿下挥了挥手,道:“你们回去吧。”
“是。”
脚步声响,众黑衣人一一散去。
这时,那太监道:“殿下,我们回木屋吧。”那木屋下有地道通向城中城外,最是安全不过,因此那太监频频有此要求。
十五殿下摇了摇头,他低沉清雅地说道:“不必,你们侯着。我走一走。”说罢,他负着双手,慢慢地向冯宛的方向走来。
他这一走,冯宛的心跳得更快了。
远处投来的模糊光亮中可以看出,十五殿下披散着长发,颀长挺直的身影在暗色中看来,有着孤单。
他一走,那太监连忙跟上,“殿下,这里树多,还是奴才……”
不等他说完,十五殿下已是一挥手打断道:“我知道树多,我只是想静一静。”
见他不高兴,那太监连忙停步。
在他担忧的目光中,十五殿下走得并不快,他慢慢的,试探着向前走来,每走出一步,都用脚尖轻踢一下,如有障碍物便换一个方向。
不知不觉中,他离冯宛只有十步不到了,而且,他如果视力完好,还可以看到冯宛的一侧衣角。
“砰砰砰”就在冯宛的心脏都要跳出嗓子时,十妥殿下停下了脚步。
他昂起头,无神地看着天空,良久,他伸出手在树干上重重一拍,哑声说道:“若能多给我一年,你卫子扬也不过是跳梁小丑!”
咬牙切齿了一阵,冯宛听到他沉沉自语的声音,“先借他的力,驱退北鲜卓和众反贼,再除去那妇人。到得那时,他一个鲁莽匹夫,何足为惧?”
听到这里,冯宛悚然一惊,想道:怪不得自那一次负荆请罪不成后,一直不见他的动作的,原来他是这样想的?置之死地而后生,把一切交给子扬,等子扬收拾得差不多了,他再得渔翁之利?好一招驱虎吞狼之计!
自言自语了几白后,十五殿下再次提步。令冯宛胆战心惊的是,他走来走去,方向总是不离她左右。
这时的她,屏住呼吸都屏得胸口发疼了。她听人说过,眼瞎的人耳朵会特别灵,因此,她只能很小心很小心地动作着。
走了几步后,十五殿下低下头,用手叩击着额头。一边叩叩叩着,他一边喃喃算道:“此次之败,败于那个冯氏。这等精于算计的妇人,怎地没有让我遇到?”说到这里,他重复了几遍,“冯氏,冯氏……”
他低叹一声,无神的双眼转向城门处。那里,灯火通明,热闹喧嚣,原本这一切都是属于他的!
第233章路遇
听着十五殿下走来走去的脚步声,知道不远处,他的两个属下正盯着这里,冯宛连头颈也不敢乱动。
她害怕自己如果看向十五殿下,眼神会引起这个感觉十分灵敏的人的注意,她也害怕她不看向十五殿下,自己会更害怕。
冰冷的汗水,顺着她的后背涔涔直下,不一会已经衣裳尽透。
也不知过了多久,十五殿下长叹一声,转身就走。走了五六步,那太监碎步跑近,扶着他唤道:“殿下,我们回去吧。”
“回去吧。”十五殿下这三个字一吐,冯宛整个人一软。她听着三人慢慢向树林外走去,听着马蹄声越离越远。
当马蹄声再也听不到时,冯宛重重向后一栽,撞倒在树干上,疲惫地想道:总算过去了。
她伸袖拭去流到了眼睛里的汗水,无力地苦笑起来。
到了这时,她并不敢放松。这里能够成为十五殿下与他的属下们聚会的秘密地点,她担心会有人盯着。依然一动不动地过了小半个时辰后,见四周没有半点动静传出,冯宛扶着树,慢慢站起,活动起麻木的四肢来。
一步一步地走着,时不时地四下观察着,她来到了小树林的边缘。
从这里看去,一边是灯火辉煌的城池,一边是亘古安静的树林。吹着冷风,冯宛盯着那灯火灿烂处,突然间,由衷地感觉到一种寂寞。
前世扶助着赵俊一步一步走向权贵,又落到了那么一个下场时,她不免老想起一句话“悔教夫婿觅封侯。”现在想到卫子扬,不知怎地,那句话又涌入脑海。如果他永远只是一个将军,可多好?可惜这世间没有如果两字。
冯宛发了一阵呆,突然迅速地回过头。
只见右侧原野中,几个人影正快速地走过。
腾地一声,冯宛连忙隐入树林中。
那几人并没有朝树林中走来。
在冯宛松了一口气不久,靠近城池方向的官道,也出现了十几个骑士。
不过半个时辰,她便发现大大小小,各种形迹诡异的人马。这些人,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想到搜寻两字,冯宛脸色一变。她本来还想着,离开这片树林的,现在看来,今晚都城的外面,无论哪里都不安全。
咬了咬唇,她又回到刚才的大树下,土丘上。慢慢坐下,她闭上双眼,一边倾听着四周的动静,一边等着时间流逝。
也许是太疲惫了,不知不觉中,冯宛睡了过去。
当她再睁开眼时,外面阳光灿烂,城门处的喧哗声,都传到了她的耳边。
天亮了!
她的危机过去了!
冯宛大喜,连忙站起,朝着外面走去。
不一会,她便出了小树林,准备横过原野走向官道。
她在这里急急赶着路,那一边,一阵嘻哈声传来,却是十几个骑士奔驰在官道上。
也不知是谁看到了冯宛,突然一声急喝。把坐骑勒停后,一个骑士朝着冯宛把马鞭一举,叫道:“弟兄们,你们看这个妇人合不合适?”
他的声音一落,嗖嗖嗖,十数双目光齐刷刷向冯宛看来。这么一看,他们同时叫道:“噫,倒是挺合适。”“你看这妇人的眼神身段,还是个不错的。”“哈哈,不错,不错。
一边说,他们一边跳下马背,大步向冯宛走来。
冯宛向后退出几步。
眼看十几个大汉向自己逼来,她脸孔发白,却也知道自己没有必要无用地逃跑。
昂着头,她盯着这十几个大汉,见他们嘻嘻哈哈着逼进自己,眼神中却不见淫光,暗暗想道:不能慌,看他们的方向应该是进城,只要进了城,我就还有自救之机。
这么一会功夫,十几个大汉已冲到她的面前。走在最前面的一个粗须大汉伸手把冯宛一扯,像提一只小鸡一样,提着她便向自己的坐骑走去。
冯宛的乖巧,让众大汉很满意,捉到冯宛后,他们的注意力已从她的身上移开。把她带到官道上,粗须大汉顺手把她一扔,便把冯宛横摔在马背上。他也翻身上马,朝着众骑士大叫道:“弟兄们,任务既然完成了,我们还是回吧。”见到众人哗然,他笑骂道:“你们这些狗东西就知道玩闹,现在都城刚刚换了主子,说不定出了什么事便是一场杀戮,还是在城外呆几天安全些。”
“老大说的是。”
叫喊声中,粗须大汉转过坐骑,带着众人朝看来路返回。
被扔在马背上的冯宛,一边被颠得七晕八素,一边叫苦不迭:他们竟然不去都城了。
大汉们继续策马狂奔,那马蹄溅起的灰尘高高扬起,直扑了冯宛一头一脸,那马背也上下起伏着,颠得冯宛张着嘴,好几次差点吐出来。
这么些年来,她也算是养得身娇肉贵的,这个苦还是第一次受。
就在冯宛颠得不知方向时,众骑士停了下来,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人都到齐了?”
“到齐了。”
有人抬起她的脸,朝着被灰尘蒙得看不清面容的冯宛看了一眼,蹙眉道:“便是她吗?”
“是。”
“把她扔到马车中,准备上路吧。”
粗须大汉惊道:“上路?这么急?”
那人说道:“刚才女郎传来消息,令我们速速回到离城。”
原来是离城的人。这离城是都城靠近的城池之一,它介于都城与信城之间,快马加鞭的话,从都城到离城,不过一二日光景。
冯宛被扔上了马车。
颠得五脏移位的她,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了。她仰着头,挣扎着让自己坐起。
掀开车帘,她朝外面看去,只见她所处的这个车队并不大,加上护卫只有f十来人,包括冯宛所在的马车共五辆,这些马车都有点破旧。
队伍似乎时间很充足,走得慢腾腾的,一边走,还一边议论着都城发生的大小事。
走在官道上,不时有骑士急冲而过。
这一走,直走到傍晚。途中冯宛被扔了二个馒头和一碗水,便再无其它。冯宛啃着硬硬地馒头,她灰头土脸的模样,使得偶尔有目光投来,都不感兴趣地移开了视线。
这时,一个十几人的小型车队驶了过来。两个车队想来是素识,见了面,彼此便热络地招呼起来。
说笑声中,从都城方向冲来一个骑士。他看到两个车队,勒慢了坐骑。
见到是他,众人乱七八糟地叫道:“古郎来了?”“古郎怎地行色匆匆?”“古郎,是与我们一道回离城吧?”
叫喊声中,古郎摇了摇头,他朝着都城方向一指,苦笑道:“哪有什么时间回离城?现在都城都天翻地覆了。”
这话一出,众人大奇,连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古郎凑近众人,声音压低,“听说是什么人不见了,大伙都在寻找。”
“那是什么人不见了?”乱七八糟的询问声中,古郎又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呢。我只知道,现在都城中,不知派出了多少游侠儿和精悍护卫。你们别看,现在不止是都城中,连外面前闹开了。”
“古郎你也是寻找那人的?”
古郎摇了摇头,道:“我哪里够那层次?我这次只是奉令出来走走,看看四周有什么可疑的人和事。”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