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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喝了下去,有些淡淡的甜,她问:“这是什么?”

    哲心接过来就着杯子喝了一口,然后抿了抿嘴,若有所思,说:“蜂蜜水吧,不用管它了,觉得好点了吗?要不要到医院去看看。”

    他坐在她的床边,俨然一个老公对老婆的关心,可是他显然不知道她是喝醉了酒,她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身上,不但没有半丝酒味,反而有一缕淡淡的香,那应该是沐浴露的香味。

    她隐约记得她昨夜吐到七荤八素,不可能醒来的时候是如此干净的,干净的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第9章 爱情只是取暖,无关风月

    她终于答应了哲心的请求,在哲心那里留宿。

    一个女人到了适婚的年龄,是应该为自己找一个归宿,而婚姻就是最终的目的,感情就成了陪衬品。

    尤其是当她发现自己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被如此忽视的情况下,她已不再对爱情抱任何虚妄的幻想,也许正如母亲所说的,找个适合她的人走完下半生,要比寻找一个她爱的人共度一生要容易的多。

    她很抱歉,哲心成了牺牲品,但只要她不说,哲心永远都不会知道。谎言,如果是一辈子的,也许就不是谎言了。

    哲心洗了澡出来,湿漉漉的头发带着好闻的气息,他从背后拥了站在窗口发呆的她,在她耳边吹着气说:“不用想了,你是我老婆,我们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

    是啊,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情色这种事情一旦说破了,就像是一种仪式,生硬,又毫无情绪。

    哲心吻了下来,在她温润的唇上似蜻蜓点水了一下,又停住了,他支着身子望着她轻颤的睫毛,笑问:“你习惯睁着眼睛做这种事情?”

    她的脸蓦然热辣辣的红,忙闭上了眼睛,她能感觉到哲心灼热的身体紧贴着她,他用舌尖熟练地撬开了她的嘴唇,一种男性的气息瞬间充满了她的口腔。

    她突然就想起了向南,向南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常常是猛然袭击,他抱起她的同时习惯性地先在她的睫毛上吻下去,她总是被迫闭上眼睛,然后就是杂乱的毫无章法的吻,不像哲心,吻得如此技巧,反而让她心底多多少少有了一丝失望。

    她的心骗得了自己,可是她的身体骗不了自己,那种闷闷地感觉,那种“人为刀俎,我为人肉”的挣扎让她还是不自觉地推开了哲心。

    她翻身欲下床,哲心及时地拉住了她的手腕,虽然有些失望,却还是笑说:“不要紧,我能等。”

    哲心不像在说谎,他的目光里蓄满了信任,他轻拉过她的手,让她在他臂弯里靠了下来,安慰地抚弄着她的一根根青葱般的手指,笑说:“我们躺着说会话,这样也挺好的。”

    他已经等了七年,也不在乎多等这几天,反而越是这样他就越觉得是选对了人,而他之所以当初会被她深深吸引,就是因为她和别人不一样,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东西,仿佛是雾气氤氲的河面上飘着的一朵睡莲,朦朦胧胧,隐隐约约,却又暗香袭来,令人沉醉。

    他已经翻山越岭地走了那么多的路,反而是越接近他的内心越混乱,虽然渴望,虽然期待,却也不愿意破坏了那份美好。

    而且这些年来,他也大概了解了子妍的脾气,强求只怕会适得其反,他更怕她会翻脸,他知道她是一个绝对能做得出的女人。

    为了掩饰内心的愧疚不安,她故作俏皮地问:“想和我说什么,说说你的次?”

    话一出口,她马上就后悔了,如果哲心反问她,她会无言以对的,那段往事,她以前没有提起,以后也不会对哲心提起。

    好在哲心的注意力不在这上边,他笑得怪怪地:“如果你不吃醋的话,我倒是很愿意和你分享一下心得。”

    她也很清楚像哲心这样挺拔优秀的人,追她之前必然也会谈过几场不成功的恋爱,至于追她的过程中有没有过身体出轨,她都很难保证,只是她不会计较这些,她也不是冰清玉洁的身。

    两个人就那样相拥着说了一会玩笑话,然后分头睡去,哲心果真没有勉强她,他笃定地笑说他会等到她心甘情愿把她交给他的那一天,他不会让她有半点委屈,不管是身体还是心。

    那一刻,她还是有一些小小的感动。

    哲心到外地去学习开会,要走一个月,临走的时候把他家的钥匙交给了她,托她为他照顾家里的那些花花草草。

    哲心着实是一个很会生活的人,她很少见过一个男人能够如此精心的在阳台上养了那么多的花花草草的,茉莉,栀子,茶花,兰草,芬芳清雅的,很是养眼。

    她心底还是有一些不舍,也许一个经常在身边的人是没有办法感受到自己对这个人的感情的,反而离别会让它在瞬间明晰起来。

    只是哲心在问到她会不会想他到睡不着觉的时候,竟又恼又恨地补充了一句:“我也是多此一问,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如果会想我的话,那倒真是太阳都会从西边升起来。”

    他圈着她,一副恨不得立刻把她吞下的表情,但语气一转,又目光深远地说:“分开一段时间也好,我们都可以认真的想一想,考虑的再清楚一点,尤其是你!”

    她并不明白他后面那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却也没有深究,也没有明确表达心中的意思,她一向含蓄,做不到像琪琪那样直叙胸臆,只是笑说:“也许不等你回来,我就想通了,哪也不一定。”

    “那样最好,如果你想通了,记得时间打电话通知我,我一定用最快的速度飞奔回来。”哲心伸手拂弄着她的发丝,丝丝缕缕,含情脉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抓挠着她的心,痒痒的,不胜其烦。

    她知道自己动心了,而且差点就要因为临时起意托付终身,如果不是哲心的电话此刻不合时宜的响起,她想她下句话会说:“我今晚留下来。”

    哲心松开她,到阳台上去接电话,回来后像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要办,他说:“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顺路把你送回家,我明天一大早就走了,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吃饭,不要饥一顿饱一顿的,我喜欢你胖一点,那样才会有感觉。”

    他最后一句话说的有些暧昧,她的脸又不争气地红了一下,却点头说“嗯”,哲心很意外,眼睛里放着光,但随即如烟花般瞬间消失无踪,心事重重的,说了句:“走吧。”

    那天晚上临睡前,哲心照旧打来电话和她道“晚安”,只是他那天晚上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他说:“傻丫头,如果你肯在我面前稍微任性一下,那该有多好。”

    原来哲心早已看穿了她,她离开他家之前,他说完“走吧”以后好久没动,她以为他在等她先走,原来他只是在等她一句话,难怪他会在她走出门后回头叫他的时候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

    她还不解风情地问了一句:“丢了什么吗?”

    他咧开嘴笑,把手放在心口上说:“把心丢了,找不回来了。”她没接他的话,因为不知道怎么接。他也没有再多说,锁了门笑揽了她一起出来。

    第10章 两个失去了爱情的人

    哲心有时候也很宠她,只是她从不任性,也许是已经过了任性的年龄,也许是因为和哲心在一起,她实在找不出任性的理由。

    她又想起了向南。他辍学后,会靠在她每天必经的路口等她,风雨无阻,从不间断。

    有时候天上飘着零星的小雨,她从雨中踢踢踏踏地跑来,他会迎过去,脱下外衣挡在她的头上为她遮雨,只是她一点也不配合,会硬要他穿上,两个人在雨中争执着,谁也不肯让谁,直到她淋湿了头发,向南才会心不甘情不愿的套上外衣,然后用敞开的外衣将她裹在怀里送她回家,她个子小,在他的怀里,如一只刚孵化的鸟儿,湿漉漉甜滋滋。

    向南因为和那些社会青年走得很近的缘故,身边自然少不了一些浓妆艳抹,穿着吊带,露着肚脐,画着纹身的小太妹,大多都是他那帮朋友带来的女朋友。

    他其实很少和她们说话,一是因为他本身脾气就孤傲,二是因为她吃醋吃的厉害,只是看见他和其中一个小太妹站在一起,她就一个礼拜没有理过他。

    他为此把生活习惯从群聚变成了独处,每天只为她一个人等待,为她一个人笑,对她一个人惟命是从。

    她的任性就是因为这个轻狂不羁的少年对她的肆意宠爱而变得无所顾忌。

    哲心为她做不到这一点,向南感性,凡事喜欢做到极致,而哲心是一个理智的人,他就算再宠她也不会宠到毫无理智。

    这个孤苦无依的少年,曾把对她的爱做为人生的风向标,他说她是他唯一活着的理由,不为什么,就为她活着,为了让她活得更好。

    子妍觉得自己在感情上其实是迟钝的,她木讷,需要有很深的感觉才能激起她埋在心底的欲望。

    因此她对哲心有愧疚,有抱歉,虽然她很愿意和他白头到老的,却不能爱他像爱向南一样淋漓尽致。

    有时候爱情只是取暖,而无关风月。

    哲心走后的第二天下午,子妍意外接到弟弟子逍所在大学打来的电话。

    子逍已经二十岁了,考大学的时候成绩一般,父母托了关系才让他进了一所还算知名的院校学习,也许是当年和向南同在一间屋子住过的缘故,身上沾染了很多向南的痞气,学习不怎样,打架却是很在行。

    她租了辆车赶往弟弟所在学校的城市,因为学校的张校长明确的告诉她,子逍在学校打伤了同学,现在那个同学住在医院里昏迷不醒,子逍已经被公安机关暂时拘留。

    她已经来不及去火车站等着排队买票或是到人流如织的客车站去坐车,唯有租了辆出租直奔目的地,然而祸不单行,车还没有上高速,就被交警拦了下来,原来她坐的是一辆没有营运执照的黑车。

    因为出了市区,这里几乎没有出租车经过,正在焦头烂额的时候,向南的车从这里路过,他从车窗里看到她在和交警交谈,看到她一脸焦急的样子,不用想他也知道她是遇到了麻烦,原想不管的,但想了又想,还是调转了方向盘在她身边停了下来。

    他摇下车窗,不及他问她,她已经如遇到救星一般上了他的车,急慌慌地报了一个地址,没有说原因,没有说理由,他倒也没多问,方向盘一打就朝着那个方向去了。

    车子在静默中前行,天也渐渐黑了下来,原来在她的计划当中是在天黑之前就能达到的,无奈和交警周旋的时候耽误了太多的时间,再加上向南路根本就不熟,一边走一边看路,自是晚了许多。

    他开车进服务区,她心急如焚,自是有些恼怒,他可能从倒车镜上看到了,气定神闲地说了句:“我买烟!”算是给她的答案。如果不是因为子逍的事情迫在眉睫,她也许会马上拉开车门下车,也不想想他从前是怎么对她的,她皱下眉。他立刻就会如临大敌。

    他倒是很快回来了,手里提了一袋子的东西,打开车门扔给了她,自己重新回到座位上发动了车子。

    她打开一看,竟是一包吃的,可乐,饼干,巧克力,豆干,薯片的什么都有,估计他是从货架上一股脑掳下来的。

    只是她哪有心思吃的下去。子逍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他被关起来犯人会不会欺负他,有没有东西吃,害不害怕等等这些才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先到了子逍的学校,张校长和她的父母是故交,因此一直在学校等着她过来,她把子逍的情况大概说了一些。原来是同宿舍的同学不知道因为什么就起了口角,子逍年轻气盛,一个酒瓶子盖过去,那个同学当场就血流如注,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昏迷不醒。

    张校长建议她先找个旅馆住下,等明天再去看子逍,然后再去探望那个昏迷的同学,看看能不能和他的家长谈成和解。

    她出了校园,已是繁星满天,想起向南刚才送她到学校门口,她一下车,他便把车调了个头离去,连句再见都没有说。

    人生也许就是这样,两个失去了爱情的人,是不必说再见的,因为已经无需再见。

    她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小旅馆住了下来,突然觉得清冷,想了一会,拿起电话给哲心拨了过去,哪怕什么也不说,只是听听他的声音也好,也算是一份慰藉,然而哲心关机了。

    睡一阵,醒一阵的,还是出了事情,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到服务台去结账,蓦然发现钱包和手机不见了,她是彻底知道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就那样窘迫的在服务台前倒出了包里所有的东西来寻找,口红,镜子,面巾纸,滚落一地。

    第11章 时光有张不老的脸

    向南很快就到了,应该不会超过五分钟,也许他昨天晚上根本就没有走,她又鬼使神差地打了他的电话,他结了帐,像家长领了一个犯错的孩子一样把她从旅馆里带了出来。

    他看起来心情很好,神清气爽地,让她不禁多看了两眼,出了门也不知往哪个方向走了,晕着头正要走,被向南一把拉了回来,斥责地说:“这边!”

    她狐疑,定定地看他,他也不理会,干净利落地给了她四个字:“去看子逍。”

    “你怎么知道的?”她也是傻,知道这件事对他来说并不难,如果他是存心想知道的话。

    然而他说:“你不要想多了,你是我未来的嫂子,帮你,是为了巴结徐家,你知道,我想得到开发区的那块地。”

    她心里想,这样的回答也好,不用徒增烦恼。

    子逍显然是被吓坏了,他毕竟还是个大男孩,以前闯了祸都是有父母顶着,那里遇到过这样的阵势。

    一打开手铐,他便奔了过来,拉着她的手叫“姐姐,你帮帮我,我不想蹲监狱。”接着他就看到了向南,目光里瞬间充满了惊喜。

    “向南哥!”他叫,比见到她更为激动,亲切。她想起来向南初到她家的时候,她这个亲爱的弟弟马上倒戈相向,她恨恨叫他“叛徒”,“走狗”,看来十年来从未改变,子逍对向南,一向比对她亲近。

    相比起来,向南就镇静了许多,他淡淡地笑说:“都长这么高了,快认不出来了。”语气很温和,有久别重逢亲人的感觉。

    “不要害怕,我帮你找了律师,很快就能出去。”他安慰着惊慌不堪的子逍。

    她瞟了他一眼,心想这人说谎的本领还真是高超,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来见子逍,她已经是乱了心神,请律师的事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想。

    然而律师还真的来了。而且是个美女,向南介绍说:“这是苏律师,”然后又转向她:“陈子妍,子逍的姐姐。”他介绍她的时候神色漠然的,高高在上,好像她求着他似的。

    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美女客气递了张名片给她,她刚含了一口水在嘴里,接过来一看名片上的名字:苏萌萌,那口水就一下子噎在了喉咙里,接下来是一阵抑制不住的咳嗽。

    苏萌萌很奇怪,又是递面巾纸又是帮她拍背的,比起向南的冷漠要贴心很多,等她咳完了,苏萌萌问:“为什么你和向南在知道我名字后会是同样的状况,我这个名字很可笑吗?”

    她下意识地去看向南,他依旧陌生,没有太多的话,很认真的在翻菜单,根本就没有参与她们话题的意思。

    她收养的那只猫萌萌最终在一个下雨的夜里走丢了,她冒着雨去找,向南一只手为她撑伞,一只手为她打着手电筒,结果他自己淋得水淋淋的。

    四处找寻无果后,她坐在天台上看着那个属于萌萌的小窝抱着膝盖发呆,向南走了过来,头发上的水滴滴答答往下滴,他说:“不要再等了,大不了我以后吃点亏让你喊我萌萌。”他声音很低,但是她听得很清晰,她抬起头,他马上又补充了一句,说:“不过只能私下喊,只有我们两个在的时候。”

    她的眼睛因为下着雨的缘故很闪亮,闪亮的让他觉得似有一丝芬芳的清香飘过,因此当她忧伤的问他:“你会不会有一天也像萌萌一样悄悄的离开我。”

    他马上摇头,说:“我是不会离开你的,除非…。”

    她问他:“除非什么?”

    他其实想说除非你嫁人了。但话到嘴边变成了:“除非你赶我走。”他那时候是想他是要娶她的。

    她明亮的笑,眼睛像天边微雨初晴后的月牙儿一样的美,又调皮的用肩膀碰了碰他,喊了声:“萌萌。”他没有反应过来,好半天才想起来低低的应了一声,她倒是来劲了,不停的喊,他就不停地应,起初还有些不好意思,后来就像是在看一部滑稽的影片边笑边应得越来越大声了。

    子逍被保释了出来,他为他们姐弟两个安排了酒店,相比学校附近的小旅馆安全了很多,当然档次也高了很多。

    他扔了张卡给他们,这么多年来,他似乎还没有学会最起码的尊重别人应有的礼貌,依旧是随随便便,一副你爱用不用的表情。

    他说:“接下来的事让苏律师去办,你们只需要在这儿等就行了。”

    她从心底很排斥,好像他们姐弟两个在接受他的施舍,她把那张卡扔回给他,倔强地回了一句:“谢谢你的好意,子逍的事我会处理。”

    他冷笑着“哦”了一声,说:“你会处理什么?现在伤者的家属就坐在学校里,他们的想法很明确,他们不要钱,就是要子逍坐牢,致人重伤轻则三年,重则十年,你是想让子逍坐三年还是十年?”

    “不管三年还是十年,都是子逍应该接受的惩罚!,规则是这样定的!”她固执起来的时候就像一只受惊的四处乱窜的小鹿,谁也拉不住。

    他显然不是伶牙俐齿的她的对手,十年前就不是。

    第12章 终是逃不过宿命

    他瞪着眼睛不说话,反而是一边观战的子逍在一阵静默之后慌张的说了一句:“姐,我不想坐牢!”

    她也只是嘴硬,是向南的无情逼出了另外一个她,清醒下来,她就明白,她是无力解决这样的事情,一切也只能交给了向南和那个和她的猫同名的美女律师。

    其实也多亏向南想的周到,为子逍请了律师,又全程的帮忙,如果没有他在,她还真不知道这件事情该怎么处理。

    去了医院几次,那个男孩家长似乎不怎么想看见她,言辞激烈,而且把她买给他们的东西全都扔了出来,她是可以理解的,哪个孩子的家长遇到这样的事情都平静不下来。只是这个昏迷的男孩是个大家庭,他有几个叔叔伯伯的虎视眈眈地在学校等着给他们结果,事情似是颇为麻烦。

    早上听苏萌萌说那个男孩的家长一直不肯庭外和解,子妍有些坐不住了,再次到楼下买了些补品直奔医院。

    隐隐约约听到有谈话的声音传出来,提到钱,专家什么的,她站定了,因为怕太唐突,会让这家人的心情更坏,刚准备离开,病房的门突然就拉开了,向南从里面出来。

    他没有预料的慌了一下,说:“大早上的,你就不能不吓人吗?”

    她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亏心事做多了吧!” 对他,她不会客气,因为曾经太熟悉,因为柔软的腹部曾经有过属于他们共同的孩子。

    正想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向南已经过来扯了她的手就往外走。

    她也没说话,甚至没想过返回去,虽然手里还提着为那个受伤的孩子买的补品。

    晚上的时候,苏萌萌的电话打过来,说那个孩子的父母同意庭外和解,她时间奔到隔壁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子逍。

    推开门,“子逍“两个字还没有出口,映入眼帘的是向南光着膀子下身裹了一条浴巾从卫生间出来,显然是刚洗过澡。她马上背过身子,解释说:“我找子逍。”

    向南倒是很淡然,也是,八百年前她就知道他光着身子是什么样子的,何况现在也不是全裸。

    “子逍帮我买烟去了,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进来坐着等他。”向南抱了自己的衣服去卫生间换。

    子逍叼着烟进来的时候,向南也刚换了衣服出来,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种深入骨髓的烟草气味,清清淡淡地,飘过她鼻腔。

    她有些莫名的烦躁不安,“姐,”子逍过来叫她。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她对子逍叼着烟卷的样子充满了愤恨,随抢了他手中的烟,吼道:“好的不学,抽烟你倒学得快,是不是也想有个烂肺。”吼完又不解气,把子逍刚买回的那盒烟叶夺了过来,揉吧揉吧拉开窗户扔了出去。

    然后凶巴巴地说:“以后不许抽烟了,听到了吗?”

    子逍愣在了那儿,片刻安静之后,他碰了一下向南的胳膊,摸着鼻子压低声音说:“说你呢,向南哥。”

    “陈子逍!”她还想骂下去,手机铃声却响了,她只好暂时停止了愤怒,接了起来,说:“哲心…”语气已经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她看到向南拿起外套一声不响地出去了,子逍也想跟着溜掉,被她一把拉住了。

    晚上她睡得正好的时候,突然听到踢门的声音,一阵又一阵,不是很响,但依然能够听得到,她开了灯,从桌子上拿了一个花瓶藏在身后,猛然拉开了门,向南就跌了进来。

    他显然是喝多了,满身狼藉。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把他拖到床上的,原想喊子逍帮忙的,可是子逍有个毛病,睡着的时候雷打不醒,她也就勉为其难,拖他进了自己房间。

    她听到他在床上辗转不安,嘴里喊着一个人的名字,走近了,就听得很清楚,他说:“囡囡,囡囡……”

    她跌坐了下来,只觉得喘不过气来,那夜的黑,无边无际,将她淹没。

    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一个中年女人出现在他面前,衣着讲究,手腕上,脖子上都有金光闪闪的首饰,她说:“向南,我是来带你走的。”

    他很冷淡,拒绝她为他做的任何一件事情,当然更不会跟她走。

    他十四岁之前,也曾经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父亲在一家工厂上班,母亲慧如就在街边摆了个烟酒的小摊贴补家用,父亲每天下班后都会去帮忙,一家人其乐融融。

    然而这平静的生活很快被一个外地人给打破了,那天午后,他回家拿落下的书本,赫然听到母亲房里有动静,推开门一看,那一幕让他至今想起来都如吞了个苍蝇一般的难受。

    接着没有多久,母亲就跟着那个外地人走了,走之前她到学校找过他,塞给了他几张钱,她说:“向南,等妈妈安定下来了,就回来接你。”

    他追出去的时候,发现那个外地人等在那里,他和母亲一起上了辆出租车,他追过去扒住车门喊:“妈,不要走。”,可是她还是掰开了他的手,让司机开车,他在后面追了很久,直到筋疲力尽,跌倒在路上。

    他恨这个女人,就如同恨子妍一样,他们都说不会抛下他,可最终都离开了他。

    他在清晨中醒过来,等自己的眼睛适应了太阳的光线,想要翻身而起,一侧头,就看到了子妍,她在床边趴着,睡得正好,发丝盖了她的大半边脸颊,另外一半的侧脸更加清晰立体,花瓣一样莹润如玉。

    他看着她愣了很久,那些青春岁月里的点点滴滴仿佛又回到眼前,他不明白她当初为什么能那么狠心不来见他一面,他们争吵后的那天,他只是烦闷之极,灌了一瓶酒下去,然后就一醉到天亮,醒来后才发现她一夜未归。

    他身上没有钱,一路在公路上拦来往的货车,他帮货车司机搬货运货,他不要钱,只为了搭一段顺风车,没有顺风车的时候,他就走路,白天黑夜的不停歇,就为了能早点见到她。

    他病得快要死的时候,日日夜夜喊着的都是她的名字,如果不是她那么决绝地让子逍带了一封信给他,他又怎么会舍得她跟着那个女人离开了那座城市。

    他清楚地记得那封信上的几个字,她说:向南,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不想再见到你。

    他把她抱起,欲把她往床上放,一低头,发现她睁着眼睛在看他,眼神无辜而又明媚,她白皙的脸颊和十年前并没有什么改变,长长的睫毛依旧如蝴蝶飞舞,他的心一下子就乱了,就觉得这朝阳,这晨曦,这一屋子穿过窗帘透过来的氤氲的光线,都在迷惑着他。

    他俯身下去,轻轻吻上她的睫毛,她很顺从地闭上了眼睛,他有了一种颠倒时空的错觉,便不顾一切的压了上去。

    第13章 我们都曾辜负了爱

    子逍的事终于有了眉目,只是男孩的家长要求赔偿的数目巨大,苏萌萌一直在协调,然而协调未果,那几日,向南都不在,苏萌萌说他有要紧的事要处理,所以离开了。

    她却明白他是在避开她,他吻着她的时候那种万念俱灰的渴望让她能感觉到他是爱她,那般甜蜜,那般不舍,但他却始终不肯和她说一句话,而是抽了很多的烟,然后抱起她去冲了澡,氤氲的雾气弥漫在浴室中间,他把水一点点的淋在她身上,缓缓的,眼睛里仿佛有化解不开的浓愁,仿佛只此一次,他们又要别离,所以他要记住她的模样,把她刻在心里。

    他要走的时候,她拉住了他胳膊,说:“向南,我会和哲心说清楚的。”

    他有些烦闷,拨开了她的手,不耐烦地说:“说什么?说我们之间的一夜情吗?不要再天真了,这并不代表什么,你们还是好好准备婚礼吧。”

    他摔门而去,决绝,没有一丝不舍。

    赔偿数目从一百万减到八十万,到五十万的时候男孩的家长再不肯妥协,子妍却一下子懵了,五十万对她来说实在不是一个小数目,从父母那边拿已经不可能,一是因为父亲患病需要钱,二来就算他们知道恐怕也无能为力,五十万可能是他们一辈子的积蓄。

    还在四处打电话借钱,哲心的电话就挤了过来,他说:“圣诞老人来送惊喜了。”

    她没有没有听明白,以为他在和她开玩笑,就说:“别闹了。”

    “没有闹,你打开门看看,圣诞老人真的来了。”哲心在电话里说。

    她狐疑地拉开门,一大束粘满露水的玫瑰迎面而来,接着是哲心舒展的笑脸,他说:“我没说错吧,圣诞老人真的送惊喜来了。”

    她无奈的笑着,哲心每一次的出现都会有鲜花,而且这些年里他总能给她这样那样的惊喜,惊喜多了,她反而对他的每一次的突然出现不再有惊喜了。

    她接过鲜花,问道:“你不是在海南开会吗,怎么会有时间来这儿。”

    他笑拥着她,说:“我有一种特殊的能力,知道我的子妍遇上了麻烦,所以就连夜赶回来雪中送炭来了,感动吧。”

    她有些不习惯与他的亲昵,灵巧的退出了他的怀抱,说:“我去把花插起来。”

    哲心还是从背后拥住了她,下巴亲昵地靠在她的发间,深吸了一口气,似是吸不够的香甜,他环着她,把附在花间的一个信封拿了出来,递给了她,说:“打开看看。”

    她依言打开了,是一张银行卡,哲心说:“五十万,密码是你的生日,我的全部身家都给了你了,以后你要养活我了。”

    她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了,喉头热热的,只把那张卡塞进哲心的手里,说:“我不能要。”她绝不是客气,而是从心头切切知道这个钱她不能收的原因。

    哲心却是不肯收回,反而把她的手扣紧了,说:“我知道你需要钱,刚才的话你就当我是开玩笑,如果你心里觉得亏欠的话,以后对我好点就行了。”

    他这样一番话,她更不知道说什么了,哲心这些年对她是无怨无悔地照顾,而她却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只是这五十万着实太多。

    她还要张嘴,哲心已经把手指放在了她的唇上“嘘”了一声,说:“大不了我退而求其次,对我好也不用了,看你的兴致而定,这下可以收下了吧。”

    她没话说了,却是念头一转,子逍的事她并没有对他说起过,他何以会知道,哲心的回答更是让她心底闷闷地。

    “是我那个干弟弟向南告诉我的。”哲心略带些开玩笑地说:“想不到我徐哲心混到这种地步吧,自己未婚妻的事情需要从别人嘴里知道。”

    她张嘴想解释,哲心马上又笑说:“开玩笑的,我知道子逍出事的那天他刚好遇到你,就跟来帮忙了,还有我也知道我老婆疼我,不想我为了这件事情分心。”

    她知道他内心不甘才对,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长时间的留白,让两个人都有些被动。仿佛宿命,早已为他们安排下了结局,两个人都想努力挣脱然而却又无力改变命运。

    半个月后,哲心开会回来,他执意要请向南吃饭,说是要答谢他为了子逍的事四处奔波,她这才知道,原来那个受伤的孩子被向南送到了国外并且联系了脑外科的知名专家来为那个孩子治疗,那个孩子的父母才肯答应与她庭外和解。

    她和哲心过去的时候,向南已经到了,她注意到那餐桌上的烟灰缸里有一大堆的烟蒂。一个嗜烟如命的人,心底大多是落寞的,她如是想。

    哲心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堵车。”

    向南微微的笑:“不要紧,我也刚到。”他起身为他们拉椅子,不经意间碰到她的手,他轻颤了一下,但马上又恢复自如,谈笑风生的和哲心说话。

    第14章 那爱情的甜蜜,不只是在梦里

    这真的是一场戏剧,也是一种讽刺,哲心要感谢的人是和他未婚妻有染的人,可是他还不知道,兀自殷勤的为向南斟酒,然后两个人推杯换盏,说不出的虚情假意。

    其实这半个月里,她去找过向南几次,只是他都避而不见,去的多了,他有时候会让他的秘书出来应付她,说:“向总很忙,如果你要见他的话,要先提前预约。”

    她落寞的笑着,却是明白了,他现在是一个公司的老总,再不是十年前那个一无所有的少年,他会以为她是和琪琪一样的人,趋炎附势,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金钱,也就绝了去见他的念头。

    哲心说:“子妍,你也应该谢谢向南,子逍的事多亏了他的帮忙,为他端杯酒吧。”

    她站了起来,举起酒杯,盈盈地笑着,说:“先喝为敬。”然后一口气喝了下去,哲心想拦已经拦不住了。

    她转向哲心,对他说:“哲心,我们分手吧。”

    哲心以为她醉了,想要拉着她坐下:“就知道你没有什么酒量,这样还逞能。”

    向南局促不安地从桌子上拿起打火机,一下一下的打着,那蓝色的火苗跳跃着,不知怎么就烫到了他的手,他惊了一下,打火机落在了地上。

    她的确有些借酒壮胆,却绝没有醉的意思,她拨过哲心,继续说:“我不想骗你,我心里有了别人,我们取消婚礼吧。”

    哲心脸色变了一下,瞥了一眼向南,有些紧张地说:“我们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事情吗?”

    她没有回答哲心,而是把目光转向向南,清灵灵地笑:“我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不耽误你们惺惺相惜了。”她拿起包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出了包间,十年来,她从来没有如此畅快过,虽然知道会伤到哲心,可是又能怎样的,她不想再隐瞒下去,也不想再演戏,她的心里根本就没有哲心,这是事实。

    她关了电话,学校正好是放假的时间,一连七天的假期又加上中秋,整整十天,她游历在外。

    第三天的时候,她一个人上山去看风景,坐了一整个下午,腿都坐到麻木,看着太阳渐渐隐进云层,她站了起来,想要活动一下腿脚,却被一个人猛的抱了过来,等转过身子,看清来人,她愣怔了好一会。

    “好玩吗?”向南略略松开了她,看了一眼背后的万丈悬崖。

    她痴痴地看他,说:“一点也不好玩,”然后悠悠地吐口:“你让我等了三天。”

    他咬牙恨恨地说:“你早知道我会来,你什么都知道,可是你让我等了十年。”

    他不等她开口,便俯身吻了下来,滚烫的嘴唇掠过她的睫毛,停留在她温润的唇上,依然那么霸道,带着掠夺。身边是正在徐徐下降的夕阳,漫天的红,而他们更像是一对生死的恋人,不死不休。

    那晚他们一起躺在山顶酒店的躺椅上通过观景玻璃看月亮的时候,她想起他那几天的避而不见,就打趣问他:“不怕我是为了你的钱接触你的。”

    他“嘁”了一声,说:“从来没想过,只是不敢见你。”

    他们刚刚冲了淋浴出来,他的身上有浅浅的香,虽都是沐浴露的香味,却和她身上的略有不同,以前那种低劣浓烈的烟草味道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夹杂着薄荷的香。

    她吸着鼻子靠在他的肩膀上,手指在他裸露的胸膛上画圈,一阵阵地,有些痒,他抓过她的手,说:“我曾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很多次,我跑到山顶,脑子一片空白,只想跳下去,一了百了。能活到现在不容易,所以不敢爱了。”

    那种惨烈的回忆让他的脸色略显得抑郁,月亮的光华从玻璃上透过来,洒下朦朦胧胧的光辉。

    在那个女人的照料下,他的病渐渐好了很多,能下床的时候,他就从医院里偷跑了出来,他心头只有一个执念,就是想见到她,他不相信她会不要他,虽然他们在一起的生活很苦,但他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去改善。

    他可以几顿不吃饭,为了她喜爱的一个发卡,他也可以每天穿着未干的衣服去上班,为了她喜欢的一个毛绒玩具;他什么都可以为她去做,他已经为了爱她做到了极限,为什么她就不肯原谅他偶尔一次的犯错。

    他找去了,可是房子已经空了,邻居说他们已经搬了家,没有人知道他们搬到那里去了,他在那个夜里躲在她收养流浪猫的平台上蜷到天亮。

    他吻着她的手,说:“我怕再次失去你,怕的要命,可是我就是没有出息,次看见你,我一夜没有睡觉,天亮的时候,我对自己说,向南,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可是你发短信给我,我又不能抑制跑了去,这些年来,我努力让自己平静,努力让自己不去想你,但只要一看到你,所有的努力都会白费,子妍,你是不是在我身上下了什么咒语?”

    如此浓烈的爱,也许只有向南才有,他年少时候家庭生活的缺失,与梅老师一家的相处,让他觉得她的父母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爱,她又给了他少年情怀的抹温暖,她咯咯笑着叫他“向南”,她不避嫌在操场边为他擦汗,她义无反顾跟着他离家远走,她在下雨的夜里躲在他怀里瑟缩着说:“向南,我冷。”如此种种,都让他的心怀这么多年来只能对她一个人开启。

    她显然是知道的,那天醉后整整齐齐躺在酒店里,身上有沐浴露的香,那杯蜂蜜水,都是向南所为。

    说出来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她在和他离家出走的那大半年里,在他们租住的那间小屋的楼道里,有一个公共浴室,男女通用的,有时候还会突然跳出一只老鼠什么的,他原本是在外面帮她看着的,后来因为听到她的叫声就冲了进去。

    因为她怕黑,怕老鼠,以后每次冲凉的时候都会拉上他,他当然也乐此不疲,起初还有些娇羞,后来也就心无杂念了。那时候一起冲凉,对他们来说就像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手牵手走路一样的稀松平常了。

    第15章 生命不经意的转弯

    夜色已浓,山里的夜有些清冷,景色却愈发的美丽,他们有十年的话没说,自是不舍得睡去,虽然大部分向南在讲,他说起这十年的过往,原来他随那女人去了南方,他一直不肯开口叫她妈妈,即便是现在,在他叙述中,依然是用那个女人代替。

    那女人为他找了名校,找了补习班,他那时候的想法是要不死了要不就做一件事情,他把自己陷入书本里,他底子本就不差,何况是那样心无旁骛废寝忘食的疯狂地去做一件事情。后来他出了国,然后学成归来,然后在他母亲嫁的那个男人的企业里任职,那个男人膝下无子,他刚回国的那段时间,恰逢楼市不是很好,企业岌岌可危,家里人心狂躁的,继父和他母亲终日的争吵不休,他是受不了母亲一再的哭诉抱着试试看的心理进去的,进去后凭着所识所学打了几个漂亮的翻身战,大半年的时间,企业就又风生水起地活了起来,而且蒸蒸日上。

    他说:“子妍,其实这十年来我一直是麻木的活着,我不知道活着是为了什么,别人怎么说我就怎么去做,读书,出国,包括到博基工作,都是那个女人帮我安排好的,我没有了力气反抗,心想这样也挺好,至少我没有时间去想你。“

    “你和徐哲心说分手的那天晚上,他喝醉了,对我说了很多你们之间的事情,他说你心里一直有一个人,他知道,否则也不会追了七年你从来也没有让他碰过你,就算是订了婚也没有,我听了以后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我想不明白,既然你当初不肯来见我,又那么决绝地和我说分手,为什么现在还要这样。”

    她想说话,向南阻止了她,继续说了下去:“第二天早上子逍去找我,他说你一夜没回家,打你手机又关机,不知道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我说你应该去找你姐夫,或许他知道。子逍犹犹豫豫了一会,他说有一件事情说了让我不要生气,他说我当年写给你的信当时都被陈老师也就是你父亲截了下来,而且那封你写给我的分手信也是子虚乌有的,都是陈老师和梅老师为了分开我们捏造出来的,我一下子就懵了。”

    “其实我早就到了这儿,这个地方,是你之前给我说过的,你说如果有一天我们离散了,你会在这里等我回来,直到等成一块大石头。我当时还笑你傻,可是没想到你真的这么傻,今天早上我一路上尾随你上山,看你在山崖边坐了很长时间,我一直在想要不要过去见你,我的心情很复杂,直到看到你站了起来,站在悬崖边,离万丈悬崖只有那么近的距离,那一刻我就慌了,所以才会冲出去拉住你。”

    他的手抚在她锦缎一般的头发上,来回摩挲着,他对她的爱在年少的时候就到了极致,以至于以后的岁月里不能再爱人,或者被人爱。

    那几日他们去了很多的地方,以前的学校,他们曾一起走过的那条路,向南还去了他的祖屋,虽然那里已是一片荒芜,荒草蔓了整个院子,到处都积满了灰尘,向南在那里站了一会,并没有进去,他有很多事不愿再去想起,拥有子妍,他已经觉得足够。

    回到酒店,向南开了手机,他已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不一会儿,就有几个电话打进来,都是有关工作方面的事情,子妍坐在旁边支着头看他处理手头上的事情,有条不紊,而又干练十足,她忍不住捧着脸望着他笑。

    他在接电话的空闲时间伸出手把她拥在怀里,抱歉地笑说:“很快,很快就好。”

    最后一个电话打过来,他已经换好衣服准备去洗澡了,刚拉了她的手,手机就响了,他接了起来,说了句:“子逍?有事?”那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就怔了下来,过了一会,对她说:“把手机开机。”

    她虽不明所以,还是依言开了手机,他也不往浴室去了,而是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摸了根烟点了起来。刚开机,就有电话打了进来,是子逍的声音:“姐,你在哪儿,姐夫出了车祸,医生说他快不行了,姐,你赶快回来看看他吧。“

    她一下子跌坐了下来,慌了神,回头看向南,他在一圈烟雾中神色疏离,看不出什么表情。

    连夜到了医院,哲心还在抢救之中,他原来是准备休假的,前几天他还在计划着放假了带她到欧洲去玩,那时候她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和他分手,她还和他开玩笑说:“为什么一定要去欧洲过中秋,是不是外国的月亮要比中国圆?”

    他当时哈哈地笑,说:“也不是了,没有子妍的地方什么都不好!”

    很甜蜜的一句话,她偏偏听到有些郁结,也许是心里有鬼的缘故。

    不该他下乡去指导工作,他顶着旁人去了,和他一起去的同事小王说,他当时心情很不好,仿佛工作可以排遣烦恼,他一路上都心烦意乱,不停地拨打电话,也许因为一直没人接的缘故,他把手机摔了几次,过一回就再打。那一段山路本就不好走,路很窄,拐弯的时候车就翻进了一侧的沟壑。

    所幸一路去的车不止一辆,大家费了很大的劲,才找到他,他当时就已经昏迷不醒了,和他同车的同事小王倒没有什么事,因为他在翻车的那一刻把他推了下来。他在最紧急的那一刻选择了给别人生命,不知道他内心遭遇了怎样的困境,以至于对生命不再有渴望。

    第16章 爱从来不可以随心所欲

    徐家的父母都在一片混乱之中,小王就把哲心的手机交给了她,他在他们的订婚宴上见过她,知道她是哲心的未婚妻。

    她在哲心的电话上看到的个号码是她的,署名老婆,不用想在车上的电话都是打给她的,而那几天,为了不让他找到她,她的手机一直在关机状态。

    内心的愧疚让她寝室难安,她整夜守在医院里,守在哲心的病床前,她说:“哲心,只要你醒过来,只要你活过来,我可以什么都放弃,我们结婚,然后去欧洲度蜜月,哲心,你一定不能抛下我。”

    在一个昏迷不醒的伤者面前,她和向南都无法释怀,伤者大于天,何况哲心现在是一个生命垂危的人。

    向南只能一遍一遍的劝她,在她几欲崩溃的时候,抚着她的肩说:“囡囡,这不是你的错,天灾人祸,是我们所不能控制的。”

    也许是天可尤怜,哲心最终醒来了,他的心脏又恢复了跳动,命是保住了,可是却丢了一只胳膊,他的左臂被截肢,随左臂一起丢失的,还有一部分的记忆。

    他记得她是谁,记得他的父母,记得所有的事情,唯独不记得她向他说过分手,他醒来后的第二天她去看他,她看着他被截断的那半截的手臂嗖嗖地掉泪,他安慰她笑说:“不要紧,我一只胳膊也照样抱你。”

    他那时候还很虚弱,生命在他来说可能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然而他为了安慰她,还是要笑着,想要抬臂为她拭泪,蓦然惊觉,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他只能疲倦地笑着喊过向南,他说:“向南,帮我劝劝子妍,我没有兄弟姐妹,幸好有你这个好兄弟,这些天多亏你帮我照顾我的父母,还有子妍。”

    恐怕谁都无法拒绝一个病人的要求,向南点头,目光落在她脸上情绪复杂,她忙别过了身子,唯恐被哲心看了出来。

    事后她去问过医生,医生说病人在脑部受到重创的时候有可能会部分性失忆,部分性失忆的原因有很多,其中有一条就是那部分记忆对病人来说过于痛苦,病人不愿意记得,所以选择忘记,在医学上称为选择性失忆症。

    那天她一直在医院陪哲心,陪到很晚,哲心像个小孩子一样的依恋她,无论做什么都会把眼神投向她,她也就不能走,一直等到他沉沉睡去。

    向南的车始终等在医院门外,和几辆等夜的出租车停在一起,显得格外的引人注目,她一出来,他便扔了烟头开了过来,一句话没说打开了车门。

    她也不知道说什么,一路静默,等他停了车,她才发现这里是向南的家,她还在犹豫,向南已开了车门一把抱起了她。

    进了房间,他的吻就铺天盖地地下来,她想说话,可是他根本就不给她机会,那种架势,仿佛要把她吞没似的。

    等一切归于平静,他把她的头放在他的胸前,摩挲着她光滑的脊背,说:“答应我,子妍,不要同情心泛滥去做什么好人好事,如果非得这样,我宁愿躺在医院里的是我。”

    他的喉咙很哑,是那种烟抽多了以后的涩哑,是那种恐惧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哑,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他不想失去她,可失去明明就摆在眼前。

    她用吻堵上了他的嘴,她不愿哲心出事,更不想向南因此而痛苦不堪,向南是她青葱岁月里所有的迷恋,也是现在的。

    随后的日子里,她大部分的空闲时间都会在医院里陪哲心,失去一条胳膊对哲心的情绪影响很大,他的一生,顺风顺水,从来没有遇到过什么挫折,他又是一个极为风雅的人,平日里对品位要求极高,这样的一个人,让他从此以后只能像残疾人一样的生活,上天这样的安排对他来说着实太残酷。

    但他在她面前一直掩饰的很好,从来不埋怨,不发脾气,反而总是笑着为她宽心。偶尔的几次,她刚走到病房门口,就能听到里面有摔东西的声音,还有他恼怒的骂护工的声音,她知道必然是护工喂他吃饭的时候又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断臂。

    只要她出现,他就又会恢复从前温文尔雅的哲心,脸上才会有笑容,脾气也温顺很多。

    护工叫她“徐太太”,每次她晚上临走前,护工就会喊住她说:“徐太太明天要早点过来,不然徐先生又该闹脾气了。”

    护工也会在她喂哲心吃饭时,看到她细心地用手绢为哲心擦去唇角的饭渍,羡慕的说:“徐先生真有福气,有徐太太这么一个又漂亮又温柔的老婆。”

    哲心会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满足的笑,也会趁她不注意在她脸上印上一个吻。

    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哲心曾无怨无悔地为她守候了七年,她不能在他最需要有人照顾的时候抛下他。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必然会被这样那样的道德藩篱所约束,爱也从来不是可以随心所欲的,时间,空间,亲情,伦理,总有人在你身边来告诉你这样不对,那样不对,走错一步,都万劫不复。

    第17章 爱情不被祝福

    17,爱情不被祝福

    哲心的母亲席雪媛甚至和她商量,让她辞去学校的工作,专心做一个家庭主妇,她说徐家也不缺她那份收入,而且哲心是工伤,他们可以安排一个专护在他身边,她一样可以有工资拿。

    她不能答复哲心的妈妈,那段时间里她和向南的关系也在日趋恶化中,他每次想见她都要在她家门口等到深夜,他的忍耐几乎到了极限,开始嘲讽挖苦她,也开始折磨自己。

    最恶劣的一次是外面下大雨,他在楼道里等她,她回来了,身上湿了一大片,怀下抱了几本为哲心找的书籍。

    他本已有气,进门的时候她又说了一句:“明日记得提醒我,这些书是拿给哲心看的。”

    他劈头来了一句:“你这么伟大怎么不去做上帝!”

    她很累,没有理他,径自到卫生间去洗澡,出来的时候发现那几本书不见了。他在阳台上抽烟,窗外小区里星星点点的灯光衬得他的背影有着些许的落寞,又心事重重的,她原想和他说几句软话,刚拉了他的胳膊,他就负气说了一句:“走开,找你的徐哲心去。”

    她也再没有了和他纠缠的心思,直接夺了他的烟,扔在地上用脚踩灭了,说:“拜托,我很累,不想和你玩这种捉迷藏的游戏,把书给我。”

    他的脸色骤然变得凛冽起来,他问她:“子妍,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没有我的话可以早点告诉我,你以为我愿意这样,愿意和别人争风吃醋吗?”

    她也不知自己怎么回事,别人在她面前说什么都无所谓,却半点也受不得向南凶她,她回他说:“我又没有求着你来,不高兴可以走。”

    他居然真的摔门而去。

    其实向南很少这样,自从哲心出了车祸以后,他对她照顾哲心的事一直很容忍。她在医院里照顾哲心,或是在太阳好的正午推哲心到病人区的花园里呼吸新鲜空气,有一些时候,都是向南作陪的。向南会和哲心聊天,聊天气,聊这世界上最近都发生了什么大事,虽然这些大事和他们没有半点的关系,他们甚至会聊到她。

    哲心对向南说:“这两天你帮我带子妍去吃点好吃的,子妍最近为了照顾我越来越瘦了。”

    向南会说:“好。”语气很平淡。

    哲心又说:“说起来子妍和你的口味挺像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一家人呢。”

    哲心很随意地把目光转向她,她慌了一下,向南却漫不经心地回答:“我和子妍是老乡。”

    “是吗?怎么从来没有听子妍说过?”哲心好像很意外,目光从她的脸上滑过,又转至向南。

    她和向南都没有回答,一阵风吹过,有树叶从树上飘落下来,在空中飞舞了一会,停留在哲心的膝间,哲心捡起树叶发了会呆,一阵静默之后,笑说:“起风了,我们还是进去吧。”

    第二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她带给哲心的那几本书,整整齐齐地放在她随身携带的包里,想必是向南知道她一贯健忘,就用了这种方式。

    她立刻打电话给他,有手机铃声从门外传了进来,拉开门,向南靠在楼道的一隅,他的脸色是青的,微带着白,眼睛直直的看着她,带着恨意,她碰到他手的时候,发现很冰,冰到没有一点温度。

    他盯着她问:“我是不是还不如徐哲心那几本书?”

    她没有回答他,而是跳起来,用手臂攀着他的脖颈,在他唇上印上她的吻。

    自那天以后,他不再和她吵架,每日静悄悄地等她回来,然后踩着一地的烟蒂进门,他会时间关了门,等不及开灯就吻过来,那种狂乱的天地欲陷的吻,将他们的身体紧紧地交织在一起,什么道德,什么理智,通通想不起来。他似是预感到了什么,或者预感了她不日将和他分开,每每缠绵辗转的时候他会时不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