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劫难?所谓好日子,不过是一句自欺欺人。
我没有去找叶子,也没有给她打电话,这一刻,实在不想继续,虚伪陪伴。
打了车,到梅妈妈家。
梅妈妈坐在阳台,抄写经书。
你信佛?
问过梅妈妈一次。
佛不会让我信他的。
梅妈妈说。
那你还抄写经书?
我也可以抄《金瓶梅》,《红楼梦》,抄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梅妈妈抄写经书时,必焚香,青烟缭绕,颇有古时候青楼女子的味道。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鱼。
梅妈妈养金鱼,三条,养在青花瓷的大缸里面。
小路说,这是摆阵,能挡煞气,煞气来,鱼先死,替人把这一劫挡了。
若真是如此,倒没见哪条鱼死掉。
怎么了?又躲到我这儿。
不知过去多久,梅妈妈抄经结束,拿了食盒,过来喂鱼。
我来喂。
从梅妈妈手里抢过食盒,抓了一把鱼粮,丢进缸里。
太多了,你这是要把他们撑死。
鱼和人一样,总以为自己还可以再要,总没办法停下,要着要着,把自己逼到绝境。
这是在给我讲道理?活这一世,最不缺的,偏偏就是道理。
上次打麻将,那个史蒂夫,说了好些你的事儿,梅妈,他是不是你的旧情人?
听我这样说,梅妈妈愣了一下。
这个人,说什么你都别信,爱说谎的,往往是他这种面相斯文的。你若是喜欢,可以拿去,不过他没什么钱。
说得好像我只贪图钱财。
史蒂夫,当然是不能碰的,谁知他与梅妈妈有什么牵扯,谁知梅妈妈这一句是不是刻意试探。
原来是个骗子,我还以为,他真跟你有一段,可歌可泣。
关于史蒂夫的话题告一段落,梅妈妈去浴室泡澡,我一个人呆了无趣,告辞回家。
家门口,幽魂一样挂着个人,竟是叶子。
你不是有我家钥匙?干嘛呆在外面?
萧晓,你跟我坦白,方军的事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方军的事儿那么多,这是说的哪一件?如果给我两分钟空白,与方军对一下口供,现在,就不会憋得哑口无言。
方军说,他的病,你早就知道。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为何瞒我?
难道你跟他,比跟我还亲?
方军的病……我怎知他会编出一种病来,到底是什么病,性病还是肿瘤,你倒是给我发一条微信,通知一下。
现在,你让我帮你圆谎,分明就是考验。
你还怪我!他瞒着你,还不是因为爱你!
急中生智,吼出这么一句。
叶子听完,突然抱住我,放声大哭。
这个傻子,怎么会这么傻?我还一直抱怨他不能让我生孩子,谁知道是因为他的病!我太坏了!简直该死!我实在太对不起方军!
我轻拍着叶子的背,语重心长地说,别自责了,以后对方军好点儿。
第十四节
叶子要对方军好,推了各种工作,在家里学做菜。
你问问老顾,红烧排骨要怎么做?
排骨又不能壮阳,你白折腾。
方军扯谎,说自己那活儿出了问题,出差,其实是约了老中医,调理身子。
为什么大半夜出现在金鼎轩?
心情不好,那男孩,是老中医的孙子,心地善良,陪他喝粥,开解一番。
真是个好人,邀到家里来,一起吃饭。
叶子从厨房出来,还在念叨那个男孩,这女人,倒是有感恩之心。
只是我猜,男孩是请不来的,估计只是方军的一个炮友,约完了就散了,谁也不认识谁。
方军却说,这一次,他还真就动了情。
方军说话时,我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叶子又钻进厨房,锅碗瓢盆一阵乱响,外面发生什么,根本无暇理会。
要说这个,好歹换一个场合说。
你怎么了?不开心我跟别人?
不知哪儿来的自信,方军的嘴角竟挂着得意笑容。
关我屁事!
起身,不想跟方军多说一句,这世界,被老婆捉住说谎,还可以如此理直气壮的男人,可算得上人间奇葩。
别做那么多,又吃不完。
站在厨房门口,看叶子忙碌。她这一身好线条,蹉跎在油盐酱醋,实在浪费。
你说怎么办?男人爱面子,我要陪他去医院,他差点跟我翻脸。
那方面的事儿,对外人说不出口,我是他老婆,怎么也不行?
当然不行,如果要你一起去医院,谎言不就拆穿?方军模样蠢钝,脑子里却有一翻好本事。这一次,他是吃定叶子。
萧晓,我真要拜托你了,好歹你也是男人,我家方军,以后多开解,他有需要,你多费心。
怎么?再不怪我瞒你?
故意笑着,心里骂自己真是混蛋。
叶子忙着道歉,好像真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方军说,上次那个女孩,也不是什么偷情,病急乱投医,想花钱找个女人,试试看能不能行,最后,更加失望。
我这个做老婆的,不体谅老公,还一味猜忌,都怪这个时代,偷情好像家常便饭,搞得我自己,草木皆兵。
有一秒冲动,想拆穿方军全部谎言,又觉这样,对叶子伤害更大。
这该死的人类,为何要活得如此狡诈?
饭后,叶子用枸杞泡茶,给我也倒了一杯,小心翼翼,生怕惹方军不快。
我看着方军如大老爷一般仰倒在沙发上,享受叶子的伺候,突然很想给他一些教训。
下周末,不如一起打球,我听说,打球好。
是吗?那就打球,你们打,我负责擦汗递水。
叶子兴奋起来,此时,任何能让方军身体恢复的建议,对她来说,都是无价宝贝。
不去,都多大年纪,跳不起来。
方军白我一眼,恨不得把我当成空气。
我没说话,只喝了口茶。
没必要理论,叶子自会有办法把方军拉去球场。
到时候,一定要方军好好受一点伤。
第十五节
老顾在798办画展。
确定要让我去?
我问。
当然,你可是最能帮我卖画的大强子,连我老婆都想见你。
倒是乐观,万一两个人真的碰上,会不会露出破绽?
对着镜子,穿西装,打上领结,一副正派模样,还真有点经纪人的气色。
老顾的画,我看不懂,太抽象,即便是人物,也只能体会到一星半点的神韵。
懂了,就不值钱了。
老顾曾对我说。
我端了一杯香槟,在一幅画前驻足,来往间,有人看我。
这不奇怪,以我的身材和样貌,还是会吸引一些男人女人,有好几次,在小区里遛狗,还被女人搭讪。
你总算来了,我到处找你,心不在焉。
老顾穿一身中式长袍,颇有点仙风道骨的意思。
你找我干什么?那么多更重要的人等你应对。
有些场合,我很在乎,希望你也在。
赶紧举起香槟,如其他客人一样,跟老顾碰了一下,再说下去,怕老顾真情流露。
她也来了,你别走,一会儿介绍你们认识。
这老顾,也真是疯了,竟然要把家里那位介绍给我。要说什么?用什么表情?
这世上,唯女人的眼光独到锐利(当然,叶子是个例外),稍有差池,被对方察觉,不是很惨?
想走,又怕老顾失望,原地犹疑,不知不觉,半杯香槟下肚,脸开始烫。
老顾的画,真好。
一个人,站在我旁边,评画。
转过头,没想到在这里碰上远昊浩。
老顾邀你来的?
随口一问,心里却紧了一下。老顾不是说对远昊浩没有兴趣,两个人,什么时候通了联系?
你别误会,真是凑巧,刚好跟几个朋友在附近闲逛,听说这里有画展开幕,就过来瞧瞧,没想到是老顾。
你朋友呢?怎么没见一起?
故意往远昊浩的周遭瞄了几眼,什么跟朋友闲逛,显然就是在说谎。
我们都是寄生在一段不光彩关系里面的人,我们的生存技能,说谎的本领,无甚差别,又何必在我面前演戏?
你跟老顾,可以搞,我不会介意。
只是,大概要分清楚,你们是怎么搞,到什么程度?毕竟老顾是我的金主,我的生活起居,一切经济来源,都靠老顾帮助。
反正,别断了我的财路,其他的,随便。
在艺术气息如此浓厚的画廊里讲出上面一番话,似乎不合场景。
但远昊浩还是笑了,笃定,胸有成竹。
萧晓,我们是朋友,做朋友,也有游戏法则。你放心,只要你说不,我就一定不会碰,同样,我有的,你也可以跟我要。
年纪轻轻,倒是看得透彻。
话说到此,继续下去,只会显得我小气。
那边的点心尝了吗?看起来很精致,不如一起过去。
指着画廊一侧的点心区,还特意拉了一下远昊浩的胳膊。两个人,就像感情醇厚的至交好友,优雅地走了过去。
这时,老顾刚好挽着一个女人迎面走来。
第十六节
跟我想象的不一样,我是说顾太太。
并不老,甚至有些年轻,穿一身水蓝色套装,笑着,似乎是对每一个人,又像是只专心对你一个。
这样的女人,不会简单。
总听老顾提你,今天,总算是见到了。
先声夺人,我礼貌点头,当作回应。
我家老顾,懂的人不多,难得你懂他。艺术的事儿,我知道的少,但我知道,你们是知己。
您客气了,我只是个卖画的。
突然间,很想逃跑,似乎在这精明女人面前,我跟老顾那一点猫腻,很快就会无所遁形。
你们聊,我去招呼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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