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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麽一个儿子。有枫儿的那年我刚满弱冠之年(二十岁),如今一转眼枫儿都五岁了。他虽小,可从不怕苦,我常年在边关,生死难料,多亏有枫儿陪我,我才不会寂寞。枫儿这孩子是跟别的孩子有点不同,可皇兄您应该清楚,枫儿绝对是个好孩子。他今年五岁了,我本想趁这次回京的机会让他留在宫里和皇侄们一起念书,可现在看来,臣弟想得不够周全,忘了枫儿的特殊了。只是臣弟这一走,不知是否有命回来,若我不在了,枫儿……”

    说到这里,冉穆麟的声音都哑了,神情也显得很激动,说得冉穆麒都正经了起来。

    “王爷对世子的爱护之心,令臣感动。”冉穆麟一说完,伍羽坤就站了起来,道,“不过,王爷您大可放心地把世子留在宫里。陛下对世子有如皇子般疼爱,皇後温柔贤德,定能照顾好世子。老臣听说昨日太子殿下和世子有些不愉快,可王爷无需因此而忧虑。世子五年来仅回过京城三次,太子难免与世子不相熟。俗话说不打不成交,太子和世子昨日打了架,明日就成了朋友。太子身为储君,也会教导各位皇子与世子交好。所以,王爷完全不必过於担心。”

    冉穆麟的脸色稍稍好了一些,可仍然面带担忧。

    见状,太尉张昭昌也马上站了出来,道:“相国所言极是。太子昨日虽说莽撞了些,但不表示太子不喜欢世子。二皇子性格温和,三皇子文静,四皇子是赵将军的外孙,王爷和赵将军又是故交,世子在宫里岂会受委屈?”

    冉穆麟点头,只是依然有顾虑,各位大臣纷纷劝解。

    一个人在院子里,仅穿了一件褂子的冉墨枫,坐在树荫下,一手拿著西瓜吃,一手拿著书,面前的小桌子上摆了一盆的西瓜,里面还有正在融化的冰。

    两岁起,冉墨枫就跟著父王习字,虽然没请过先生,可他早已能看书写字。不过冉墨枫不喜欢看诗词歌赋,更不看礼仪道德,他特别喜欢看兵书,对武功拳法的领悟力常常带给冉穆麟惊吓。

    翻过一页,冉墨枫就抬眼看看门口,然後把桌子向树荫处挪一挪,让盆里的冰慢些融化。即使是在“自家”的王府,他也很少出麟枫轩。他知道自己长得可怖,也知道别人都不敢看他,所以他尽量呆在自己和父王的地方。

    又翻过一页,冉墨枫手上的西瓜吃完了,看看门口,父王还没回来,他放下兵书。昨日与太子打架惹恼了父王,父王一定要给他报仇。他和太子打架不是因为太子骂他是鬼子,是妖孽,而是因为太子骂他是父王捡来的野种,就算被封为世子,也不可能真的变成父王的儿子。

    父王说过,他们父子两个要相依为命,他是父王的儿子,他不容许任何人说他和父王不是父子。

    鬼子、妖孽──因为他的出生,因为他的眼眸。摸上自己的右眼,──红色的、可怕的右眼,冉墨枫的嘴角抿紧,父王说过,他的右眼是天下最好看的珍宝。

    “枫儿,怎麽了?眼睛疼?快让父王看看。”

    刚听到父王担心的声音,冉墨枫的身体就被抱了起来。

    “父王,西瓜。”想给父王拿西瓜,身子却被抱紧。

    “枫儿?眼睛不舒服?”坐到凳子上,冉穆麟焦急地查看儿子的右眼。

    摇头,冉墨枫拽拽父王:“西瓜,冰要没了。”

    仔细检查了一番儿子的右眼,发现真的没问题。冉穆麟才呵呵笑起来,在儿子脸上恶心地亲了两口:“父王正热著呢,枫儿专门给父王留的?”

    “冰要没了。”催促父王赶紧吃,冉墨枫安静地坐在父王的腿上。他和父王都爱吃西瓜,可是边关条件艰苦,常常一个夏天只能吃上几个西瓜,更别说冰了。

    “枫儿,皇伯可站了大半天了,你怎麽就不让皇伯吃西瓜。”突然传来哀怨的声音,冉墨枫回头,才发现皇伯站在院门口。

    搂紧儿子,冉穆麟道:“皇兄那麽多儿子还少人给你送西瓜?”挥手让其他人退下。

    “穆麟,你还不如枫儿懂事。”慢悠悠地晃到冉穆麟身前坐下,把闲杂人等留到前院的冉穆麒拿起一块西瓜,咬了两口,道,“这件事朕不好出面多说,今日伍羽坤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皇後那边若还不知该如何做,她就不是从伍家出来的。”

    “若皇後能管好太子,枫儿就不会被他打。”让皇兄看清儿子脸上的伤,冉穆麟又指著儿子的脖子,“你看枫儿被他咬的。在边关,谁敢欺负我儿子!”

    “父王,我不疼。”拽拽父王的手,冉墨枫催促,“冰要没了。”

    “哼!”冲冉穆麒哼了声,冉穆麟笑眯眯地咬了一大口西瓜,对儿子他从来不会黑脸。

    “你以为别人都跟你我一样?这世上的人皆是凡夫俗子,能看到枫儿好的人,恐怕也就你我了。”冉穆麒讥嘲地说,然後对冉墨枫招招手,“枫儿,到皇伯这儿来。皇伯两年多没见你了,回来一个多月,你父王才带你进了一次宫。”

    “就这一次我儿子还被打了。”更抱紧儿子,冉穆麟不给。

    “父王,我不疼。”冉墨枫抬头看著父王,不知该如何让父王消气。

    “小气,你真是不如枫儿。”也不满地哼了一声,冉穆麒扔下吃了一半的西瓜,拿起桌上的湿布擦擦手,“等你……”见冉穆麟一下变了脸色,他吞下後面的话,“今後朕有的是机会抱枫儿。”

    “枫儿,把你练的字拿来给皇伯看看。”把儿子放下,冉穆麟突然献宝似地说。

    “嗯。”应了声,冉墨枫转身到父王的书房。

    他一进屋,冉穆麟急忙压低声音:“枫儿还不知道我要把他留在京城的事,你可别说露嘴。”

    “你打算什麽时候和他说?”冉穆麒盯著书房门口,也低声问。

    冉穆麟为难地摇头:“我不知如何开口。”

    “枫儿出来了。”直起身子,冉穆麒笑著道,“快拿来给皇伯看看。”

    把自己的字递给皇伯,冉墨枫坐到自己的小凳子上。

    摊开一大张的字,冉穆麒看了看,道:“嗯,枫儿的字真不错,有你父王的笔风,看来枫儿练字很用心。”

    没有因皇伯的夸奖而欣喜,冉墨枫只是安静地坐著。

    “好了,朕也该回宫了,省得宫里的人惦记。”没把冉墨枫的字还回去,冉穆麒而是把他的字收了起来,冉墨枫眼里闪过奇怪,很淡,不过他没问,站起来送皇伯。

    “枫儿,”摸摸冉墨枫的头,冉穆麒低头看著他,“不要因那些无知之人的话动气,你是世子,就说明了一切。皇伯就算再喜欢你,也不会随便封谁为世子。”

    冉墨枫抬头看著皇伯,一黑一红的眸子清澈中透著坚定,他拉上父王的手,没有任何闪避地让对方看清他的心。

    “好孩子。”冉穆麒淡淡一笑,然後仰天长叹,“又要回那无聊的宫里了。有时候,朕还挺想念穆休他们在的日子。”

    “等皇子们长大了,皇兄就不觉得无聊了。”抱起儿子,冉穆麟道。

    冉穆麒看了看他,略带深意地笑起来:“也是,这一关,只要是皇子,谁都躲不了。”接著,他又摸摸冉墨枫的头,突然感叹道,“也许还有枫儿。”

    “皇兄,臣弟会管好枫儿,皇兄也要管好他们。”冉穆麟严肃地说,冉穆麒只是笑笑。

    接著,他突然盯著冉穆麟的下巴:“穆麟,你那下巴是怎麽回事?你让哪个奴才给你刮得面?”笨手笨脚的。

    冉穆麟嘿嘿一笑,举了举怀里的人:“当然是我儿子啦。昨晚枫儿给我刮面的时候我乱动,结果……”

    冉墨枫轻轻摸著父王带伤的下巴,昨夜是他自己不小心。握上儿子的小手,冉穆麟拿脸蹭他的脸:“枫儿刮得好。”

    撇撇嘴,冉穆麒面带恶心地走了。冉墨枫拽拽父王,他不懂皇伯刚才的那句话是何意,但他听得出来,皇伯那时并不高兴。

    “枫儿,”冉穆麟抱著儿子回屋,“太子他们几个人,你今後谁都不要理睬,哪怕他们对你好。”

    “父王,”冉墨枫红色的右眼眼瞳变大,“我们何时回边关?”

    “呃……枫儿,父王还有些事要帮你皇伯处理,等处理完了,咱们就回边关。”冉穆麟在儿子继续问之前,急忙道,“走,跟父王沐浴去,晚上父王带你去‘福星楼’吃饭。”

    .......

    宽大的浴池里,冉墨枫躺在池子边上。冉穆麟坐在一边给他洗头。

    “枫儿……你今年都五岁了……这日子过得怎麽这麽快?昨日父王还笨手笨脚地给你换尿布呢,今日你都会给父王刮脸了。”

    “父王,回边关。”冉墨枫又提起,他想回去,和父王一起回去。

    冉穆麟没回复,只是娴熟地给儿子洗头,从儿子睁眼看他眼的时候,儿子的眼睛就没变过,就像现在一样,没有任何的杂念。然後,儿子的五官慢慢长开,他才惊觉,他的儿子竟然有一副精致漂亮的面容,配上一双天下最美丽的珍宝──他很庆幸当初没有听福贵的屁话。

    “父王。”眼神没有离开父王的冉墨枫出声,习惯了父王在他的脸上摸来摸去,“洗头。”

    冉穆麟放下水瓢,解开自己的头发。冉墨枫起身站到水池边,舀水。

    闭著眼,水顺著脸流下来,冉穆麟升出不舍:这一去,不知何时能见到儿子,不知……能否有命再见到儿子。不,他一定要活著,活著回来见儿子。

    不清楚父王心思的冉墨枫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给父王洗头,小小的手在父王的头顶每一个地方都轻轻洗过。从他睁眼开始,他就记得被父王抱走後的一切,父王没有怕过他,从来没有。

    索瞳:第六章

    睁开眼,怀里抱著父王的枕头,冉墨枫从床上坐起来,知道父王去上朝了。自己下床洗脸、漱口、穿衣裳,把他和父王的被子折好,冉墨枫走出卧房。

    “少爷,您醒啦。我给您端早饭去。”在外候著的福贵见冉墨枫出来了,马上去给他拿吃的。

    冉墨枫睡觉极轻,除非父王在,否则只要有人进屋,他立马就醒,所以冉穆麟下令他起床前谁都不许进卧房,再加上冉墨枫自小跟在父王身边,所以他没有自己的贴身侍从,也没有要人服侍的习惯。从他学会走路之後,只要父王不在,他就自己照顾自己。

    吃了早饭,冉墨枫就躲到练功房里练功去了。他知道边关的战事紧张,他要和父王一样成为一名将军,将来帮父王分忧解愁。

    整整一个上午,冉墨枫都没出练功房,汗珠洒在地板上,他一个人安静地扎马步、练拳、练兵器。

    “唔。”

    突然右眼传来钻心的疼痛,冉墨枫一个不稳摔倒在地。捂著眼睛,等那阵疼痛过去,冉墨枫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等了好半天,眼睛都没再疼,他从地上趴起来快速奔回麟枫轩。

    冲进内室,爬上凳子,冉墨枫气喘地看著铜镜,铜镜中的人有副巴掌大的小脸,额前被汗浸湿的留海遮著眉毛,唇形明显的嘴唇很薄,紧紧抿著,小巧的鼻子透著坚毅,而那双让人不敢直视的眼眸则直勾勾地盯著镜中的自己,准确地说,是他的右眼。

    左眼黑不见底,眼瞳和周围的黑色融为一体;右眼,淡淡的红色,却看不到眼瞳,转动时,像颗红珠子,让人心寒。

    睁大眼睛,冉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