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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问自己,回到长安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她心怀愤慨,想为安平殉城的孙从善与一众同僚问个缘由;她回想起在雪中跋涉的场景,想为这一路流离失所的百姓问个究竟。拨开重重阴谋,她不想让吴盈平白送了命……种种缘由,促成她回到长安,再次踏入这片土地。

    她坐在书房中,想到往日的情形,只觉得想笑又想哭。长安承载了她太多太多的记忆,她看到旧日的屋舍、街道,怎能不触景生情?

    但这一年的遭遇让她有了新的领悟,原来所谓的感情,才是最要不得的。时至今日,她只觉得仿佛再生了一般,人历经生死险关,总是会发生一些变化。曾经的日子并不是假的,人付出的感情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忘记,她想起长安的同窗,安平的同僚,或是曾予她教导,那些在她生命中来了又离开的人,她心中涌起深深的无奈,她此时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曾经的错误,她的确是那个被人推着走的棋子。

    若是她一早便离开,去周游六州,远离所有的是是非非,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的局面。吴盈不会死,安平不会沦陷,所有未发生的都可以被改变?她清醒痛苦的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但又如饮鸩止渴般,陷入悔恨之中不能自拔。但她并未因此而产生过自暴自弃的想法,如果对自己这么随意,她早就该死在阾枫郡的废庙里。

    清平看着日影从窗柩的一侧慢慢落到地上,她想到那句“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她心中堆满了苦闷,但却不能与任何人说。能说的人已经不在,在的人已经背道相驰,越走越远。她恨自己历经种种,仍是做不到无动于衷。

    她又是失落又是庆幸,彻底的失望过后,她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她虽是心伤至极,但也明白一件事,所谓的感情,并不付出多少就能得到多少。她的一往情深,或许只是一个笑话。如今临脚刹住,悬崖勒马,也算为时不晚。

    清平一边嘲讽自己,一边抽出纸来将所经历的事情记下,好加深记忆,整理的更清楚一些。屋外阳光洒了一地,有鸟雀停在窗前叽喳叫个不停,她抬头看了看,忽然笑了笑。

    她或许是错付了深情,为人耻笑。但她也能拿的起放的下,苦学数载,女儿心怀天下,胸中自有磊落山河。情爱小事,痛过伤过,就当它是过眼云烟罢了。

    第134章 如鱼

    这场旷日持久的国战终于落下帷幕, 自捷报从前线接连传来, 朝廷也松了口气。内阁自然不必再连轴转, 日夜待命于紫宸宫侧殿。庞大的帝国在历经一年的诸多变故, 总算能迎来一个喜庆的新年了,云州虽硝烟未尽, 但残敌穷寇,已经不足为惧。

    被战争阴云笼罩的长安也渐渐恢复了原有的繁华平静, 云州一役过后, 朝廷六部勉强运作的种种弊端也渐渐暴露在众人面前。但至少现在看起来局势仍旧平静, 如同秋天的湖水,仅有落叶扰乱宁静, 但那细小的涟漪, 并没有破坏这份固有的平静。

    与此同时,在任一年监国的太女楚晙,以其沉稳冷静的姿态率领内阁朝堂共面国难, 使得朝野风向大转,原本的反对之声渐渐少了, 世家也不再是观望之势, 反而表现出靠拢的意向。

    玉霄宫中不分白天黑夜都燃着灯火, 淡淡的雾气从凤形香笼的嘴中吐出,湮没在深宫之中。

    楚晙坐在桌前,读完兵部呈上的最后一本奏折,有宫人端上茶,她也只是看了一眼, 把茶盏轻轻挪的远了些。

    这虽是女帝常修炼的宫殿,说是什么清静自然,撤去了一应金器玉摆,但呼啸展翅,以凌空下落之姿悬于藻井之间,翎毛张蓬,神态高高在上,睥睨一切。

    “……”

    茶盏与桌面发出的轻微碰撞声惊醒了靠在床头的那个人,头发花白的女帝被裹在赤色的帝袍中,好像被这代表尊贵的颜色吞噬了血气,她惨白的脸更显衰败,楚晙目光在她日渐颓老的脸上落下,而后女帝双眼微颤,慢慢睁开眼睛。

    她艰难地喘息,发出剧烈的咳嗽声:“……云州,尚在?”

    楚晙颔首,道:“复组了寒甲营,周乾赢了。”

    “寒甲营?”女帝微微眯起眼,“你可真大胆,建武年间撤寒甲营分云策十二军,就是怕这些将帅拥兵自重,到时候说反就反了!你居然敢将寒甲营再弄回来,难道就不怕周乾反了?”

    她面前的人只是轻轻笑了笑,姿态闲适道:“反的不会是周乾,也不会是云州的驻军。云策军的指挥权历朝历代都被紧紧握在皇帝手中,从来只有内生反心的世家,没有听说在边疆叛乱的武将。”

    “世家?哈哈!你就这般狂妄,竟要与世家为敌?从太宗起,世家盘根错节,同枝连理,朝中三品以上大员哪个不是出身大族,先帝都不能撼动她们分毫,就凭你----”

    女帝痛苦的咳嗽起来,抓起帕子捂住嘴巴,缓了缓才道:“你以为朕没有想过要动过她们吗?呵呵,那些人可不见得能听你的……”

    “这就是您藏于深宫清修,不愿过问朝务的缘由?”楚晙目光闪烁,轻声道:“知不可为,便顺理成章的退让避开?这与掩耳盗铃者又有何异?哪怕事情到了最差的地步,也能有一线转机,只要能牢牢抓住,就一定会有机会,倘若从一开始就已经决定放弃,那才是最可悲的,还未曾一试深浅,就已经生了畏惧之心,这结果便注定是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