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蝶儿的看护是必须的,要说在这府中,他最不需要提防的就是老祖宗和自己的爹娘了,作为善于兴兵打仗之人,他这一次离京,务必要做到万无一失,不能让自家娘子和孩子不出现任何意外
枯蝶的本领裴奕涵还是知道的,可关心则乱,他知道如果轻敌的话,这后果是他不能也不想承担的。
“涵儿,放心吧,蝶儿和孙子我和你娘会替你照顾好的,倒是你,西南凶险,无论如何,都要活着回来。”
“爹,会的,您放心。”
裴亦涵当晚还去了裴老祖宗的房中,没有人知道他跟裴老祖宗说了些什么,但裴老祖宗隔日一早,就将她身边最得力的两个人派到了枯蝶的院子。
也许是即将分离的缘故,这两日,裴奕涵只要从府外回来,就待在房中,多半的时候,他只是定定地在一边看着枯蝶,并不多话,两人之间虽然才成婚不过半年之久,可那之间的氛围却好像是一对老夫老妻了。
枯蝶有时想,有什么感情比共同经历危险培养出来的更贴心呢?她偶尔一次也想过,如果她不是在充满凶险的出嫁途中与裴奕涵这样一个古代男人相遇成婚,以她的性格会想着去扮演这个新娘子的角色吗?
恐怕答案是否定的,就算她会安于现实与裴奕涵这个古人进行一场闪婚,但两人之间的感情交流绝不会很容易地达到现在这种融洽的境地。
如今连孩子都有了,说明她的魂魄是真的再回不去现代了,她是真的与这个时代相融了。
“在想什么?”裴奕涵在一边看着枯蝶唇角含笑,不知想些什么,这种笑容让从一边起身,来到她的身后站定,低下头去,将头贴在她的耳边柔声道。
“我在想,这一辈子要是不遇到你会怎样!”枯蝶起身,回眸。
“你一定会遇到我的。”他拒绝除此之外任何想法。
“那你就要陪我一辈子,可要记好了。”
“嗯。”他低应一声,只是将她紧紧地揽在了怀中。
“对了,我要夫君帮我找几样东西,这是单子。”片刻之后,枯蝶的情感和理智开始再次分离,虽然,在现代,那些枪支器械都是现成的,但对他们这些间谍来说,制造武器并不是他们所要必须涉及的范畴,他们所用的武器都是世界上最小巧最睛密的武器,根本不用他们草心。
这些单子上的东西就是她所知的制造土火药的基本原料,以这个年代所能得到的试验器皿,不可能做出纯度很高,爆发力惊人的火药。
更何况,她对火药的制造也只是懂制造的原理,却没有亲自动手实践过,但自从知道裴奕涵将要面对战场的血雨腥风后,她竟然萌发了改变这个冷兵器时代的想法,可这个想法毕竟太惊世骇俗,一个闺阁千金,又怎么会知道这种东西,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她都不会将这件事情让更多的人知道。
也罢,裴奕涵离京之后,她有大量的时间来研究这个东西,当然,这还需要一个隐秘的研制地方。如果成功了,也许,将来会有用的到的地方。
“你想用它们做什么?”裴奕涵并非没有见识的,他粗粗地扫了一眼那张单子,里面有几样东西他还是知道的,有的却是他不曾了解的东西,她却知道从那里找这些东西。而且就像真的见识过一样,不仅列出了这些东西应该通过什么渠道寻找,还列出了这些物质的颜色,一些基本特性。
“我自然有用,你派几个可靠的人帮我找到就是,然后让他们吧找到的东西交给裴俭,让他交给我就是了。”要是裴奕涵见了她列出的单子,一点想法都没有,那样反而太奇怪了,也不符合裴奕涵的风格。
这单子上的东西不仅有关于土火药的原料,还有在制作过程中需要的一个设备的组成物质,据她所知,诺贝尔发明火药是经过许多次,这其中的风险是毋庸置疑的,她可不想炸自己个面目全非,必须,将一切的防护措施做好。
裴俭并不跟着裴奕涵去西南,他会继续留在裴府,所以,这些东西找全之后,将来需要裴俭的地方还很多。
“据为夫所知,这里面有些东西是道家炼丹所用的。”裴奕涵发现怀中这个与自己肌肤相亲的女子就像一个永远解不完的谜底,在他以为已经足够了解她时,她总有新的谜底等着他去解答,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呢?
“不错,我要用它们试着做样东西,如果成功了,到时会给你一个大的惊喜,你就等着吧!”枯蝶并没有特意解释,只是语带神秘地道。
京城某宅院。
“主子,这幅画,您不是说它可能是假的吗?”
一个模样瘦小的人站在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身后,目光也投在挂在墙上的那幅画,这幅画不是别的,正是裴十三少爷从画意搂盗走的那幅画,此时,它就挂在这房间的正中,在不算太明亮的光线下,两名男子正跟画中的女子对视。
“这幅画,就算是假的,并不等于就没有一副真的藏宝图!你在我们东唐见过这种绘画技法吗?”中年文士背着身子,看不清他的面容,他的声音虽然略带疑问,可话中的意思却是肯定的。
“那主子的意思是?”瘦小的男子的目光还是落在画中女子身穿晚礼服的娇躯上,这些世家,祖上总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就算他机智百出,也无法猜出这幅画后面到底有无什么秘密。
“既然闲着也是闲着,就查查这画的秘密吧!折损了七号,可不能只拿回来一张废纸是不?”
“属下明白,不过”
“怎么,还有事?”
“回主子的话,不知是不是属下的错觉,最近总觉得裴家和崔家,还有李家他们好像有所察觉了?我们是不是”
“就是他们察觉了又何妨,这样玩起来更有趣不是吗?”中年文士的表情一瞬间扭曲了一下,这些世家,哼,他就是要摧毁他们所谓的优越感,让他们从此之后,再也直不起腰来,让他们那些该死的高贵的血统和优越感去见鬼吧!
这些年来,他已经等待的够久了,是该到了慢慢收网的时候了。他不缺少财富,对财富也没多少兴趣,可是这世上多的是贪婪的人,总会有人对这东西感兴趣的。
“是,主子,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最近还是老样子?”过了片刻,那中年文士再次开口。
瘦小的男子知道自己主子问的是自家小主子,迟疑了一下才道:“小公子自从那次事情之后,就整日喝酒,属下也不敢多加劝告。”这位小主子,他宁肯近而远之,他前几日不过多嘴了几句,就被他下药毒的在床上躺了三日,身上的肉短短十天之nei就少了一层肉,要是他再多嘴多舌,恐怕这条命等不到享福就报销了。
“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中年文士冷哼道。对这个孩子,不过是他一次意外的后果,父子之间从小分离,自然没有多少感情,在他的眼里,恐怕从来就从心里没有认同过他这个父亲吧!
哼,也罢,反正,他也不稀罕有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如果是他与她的孩子,那他一定会爱如珍宝的,可是他们的孩子被那个老太婆害死了,如果不是裴奕涵这个小畜生坏事,那他们一家三口现在在一起是多么的幸福。
想到这里,他心中的恨意就越发地无法抑制起来。他用了二十多年来为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儿子报仇,浪费了多少人力和心血,就是要倾泻这一股恨意,如果不是这股执念,这世上还有什么需要他继续留恋的。
转眼之间,分离在即。到了第三日晚上,枯蝶知道,分离的时刻就要到了,两人似乎都有许多话要说,但最后却什么都没说,一切都不在不言中。
这个夜色很清冷,月光清冷地挂在夜空,没有消散的冬雪在对面上的屋檐上也散发着清冷的光。
那只七王爷送的信鸽被养了将近半年的时间,身高和身长都增加了几分,被关在笼子的它咕咕地叫着,这是他们以后鸿雁传书的信使。
“我要走了!”已经到了三更时分,裴府整个已经完全沉静了下来,府nei的人已经大多都入睡了,他今晚,将秘密出城。
“嗯。”枯蝶起身,将一个用牛皮做的防水防朝的背包拿了出来,这是她这几日亲手缝制的,相当于现代的行军包,里面装了一些必备的药品,还有一些防身的东西,还有几件贴身穿的衣袍,还有一些防身的小匕首,总之,将她能想到的都准备妥当了。
“带上它。还有它,希望它们对你有用。这是我很久以前从一些杂书上看到的。”她从桌面上的一本书中取出了几张纸,这是她这两日空闲时间想的一些针对各种伤病的医治法子,主要是针对外伤的,还有一些有可能在战争中引用的战术和方法。
“好。”裴奕涵接过背包,也没有打开查看,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那张纸,伸手取出怀中的一个小荷包,这荷包还是枯蝶绣的,上面有两只翩翩的蝴蝶,将这几张纸收进了荷包nei,又收回了怀中。
枯蝶又从床上将他的衣袍取了过来,仔细地帮他一一穿妥当,上下打量了一番,踮起脚跟在他的唇边亲了一下。
他伸出双手在顺着她的发丝,一点点下移,最后落到了她的唇边,然后,向下定了决心似的,推开了她的身子,“娘子,我走了!”
任何分离都是为了更好的相聚,裴奕涵一甩衣袍,抓住背包,起身向门外走去。
大踏步走到门口时,还是忍不住回头,枯蝶目光盈盈,却是嘴角带笑,对他微微挥手,无声地道:“我等你回来。”
门轻轻地关上了,枯蝶向前走了几步,最终还是停留在了门nei,又不是生死永别,她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对肚中的孩子无声地道:“乖宝宝,我们一起等你爹回来,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裴奕涵黑色的身影越过围墙,在裴府不远处有两个护卫三匹马在月光下等候,“走吧!”裴奕涵翻身上马,拉着马缰又回头向身后的地方望了了一眼,然后一拍马背,夹住马腹,三匹马在清冷的夜中,嘀嘀嗒嗒地向城门口而去。
裴奕涵走的无声无息,枯蝶不知府中的其他人都怎么想,也不管他们怎么想。
叶家三口已经从裴府离开,回到了裴奕涵在京城为他们找的宅子。唐少恨小盆友也从宫中回到了裴府。
虽然裴奕涵才离开一天,枯蝶就觉得这房间,好像少了什么,她已经开始害喜了,对着一桌饭菜,一点食欲都没有,吃什么吐什么。
“大少乃乃,您多少吃一点吧。”绿裳在旁边担忧地道。
“小姐,您吃点梅子,开开胃口。”叶家三口离开之后,晨曦和晚照又重新回到了他们院子。
“大少乃乃,大夫人身边的薛嬷嬷来了。”雨桐从门外走进来,恭敬地道。
“快请薛嬷嬷进来。”
“大少乃乃,这是大夫人知道您胃口不太好,特意吩咐老身为您熬的珍珠银耳羹。”薛嬷嬷提着一个食盒,揭开上面的盖子之后,里面放着几盘清爽的小菜,还有一盘珍珠银耳羹。
“劳烦母亲和嬷嬷了。”
“大少乃乃别折杀老身了。”薛嬷嬷在门边的小凳子上坐下,晨曦伸手接过了食盒,然后将一盅热茶送到了薛嬷嬷手中。
薛嬷嬷伸手接过了那盅茶,看了看摆在桌面上的几样饭菜,不露声色地扫视了几眼,喝完了热茶,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枯蝶见状,对左右的丫鬟使了个眼色,这薛嬷嬷的神色一看,都知道有话要说。
几个丫鬟见状,也都识趣地退了出去。
“嬷嬷可是有话要说?”
“大少乃乃,昨晚,老身昨晚无意中听到老夫人身旁的秦嬷嬷和她的一个侄子提到孟太医,当时,老身听的并不是很清楚,又怕被发觉了,不敢走近,老身昨晚想了一晚上,最后想想,还是来告诉大少乃乃一声,您多留意秦嬷嬷。”
薛嬷嬷是裴大夫人身边的人,枯蝶本来以为她来看自己,大概是关于裴大夫人的事情,但却没想到会是关于秦嬷嬷的。
枯蝶相信薛嬷嬷没有必要说谎来陷害秦嬷嬷,没那个必要,她告诉自己这件事情,可能是真的为她考虑,那么,她就有必要好好研究一下这位秦嬷嬷了。
这位秦嬷嬷是裴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后来,裴老夫人进了裴家之后,这秦嬷嬷一直在她身边服侍,是裴老夫人身边最得用的心腹。秦嬷嬷的家人也都在裴府当差,而且很有体面。
对秦嬷嬷本人,枯蝶以前并没有特意地研究过,见到秦嬷嬷的机会多半都是跟裴老夫人在一起,俗话说,有怎样的主子,就有怎样的下人。
秦嬷嬷的为人和个性和裴老夫人一样的严肃,平日里见面,脸上也很少有生动的表情,一板一眼的,不过,她是裴老夫人最得力的人,府中的下人们还是不敢在她面前太猖狂,包括府中各房的主子,见了这位秦嬷嬷,都是客客气气的,那么,孟太医的事情真的是秦嬷嬷捣的鬼吗?
如果真的与她有关,那她到底为何要这么做?看那日裴老夫人的表现,也被孟太医气的够呛,显然绝不是她找的孟太医来找自己麻烦的,那么,秦嬷嬷在这件事中到底扮演的什么角色呢?
她和秦嬷嬷无冤无仇,裴奕涵对秦嬷嬷想必也没有最直接的利害关系,找孟太医夸大孩子的月份,这并不是一个很高明的主意,极容易被揭破,她不相信以秦嬷嬷这样的人想不到这个后果,那她这样做到底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呢?
看来,她有必要好好地调查一下这位秦嬷嬷了,这位秦嬷嬷如果真的别有用心,那她可是裴老夫人的心腹,裴老夫人本就不待见她这个孙媳妇,如果秦嬷嬷借裴老夫人的手再动一些手脚,那她到时着了道就太迟了。
既然有人不让她日子过的清闲,那就别怪她让纳西额别有用心的人也过不了舒服日子,可如果真的秦嬷嬷与问题,那以后,她与裴老夫人的冲突一定是避免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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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8,祖母不忿,婶娘邀请
裴奕涵的秘密离家,并没有打断裴府中大多数人的生活步调。枯蝶有身孕的事情公开之后,裴老祖宗并没有让她马上放下管理厨房和账房的事情,所以,在一些大一点的事情上,那些管事们还是要来请教汇报一通。
枯蝶通过这半年的观察,觉得红裳其实是个很好的管家人才,所以,没什么大事,那些请教汇报的事情她就交给了红裳。
红裳在这一方面的确有天分,她心思缜密,做事很有条理,这段日子来,也没出现什么大的岔子。
月菡和寒星这两个她从裴老夫人那里带回来的丫头,这几日就在她面前侍候。
枯蝶留心观察,这个寒星的一举一动,言行举止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跟她的身份没多大差别,可是偶尔间她所表现出的敏锐的观察力和不经意的动作让枯蝶不得不心生警惕,可这人的资料实在一点破绽都没有。
“大少乃乃,那还让她在身边侍候吗?”绿裳将查到关于寒星的资料给枯蝶汇报完毕,看枯蝶久久不语,忍不住开口道。
“你觉得呢?”
“这——大少乃乃,这样不知道底细的您还是找个理由将她打发了吧,您现在有身子了,大少爷又经常不在府中,要是她别有用心,那——”枯蝶能看出的事情,绿裳未必就能看明白,不过她一向对这位大少乃乃十分信服,既然大少乃乃让她特意去查这个寒星的来历,那就说明这个寒星身上绝对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算了,还是再看看吧。”如果这个寒星真的别有用心的话,那放在明处的敌人要比放在暗处的敌人要好对付的多。
至于月菡,这几日表现的倒是中规中矩,每日低眉顺眼,红裳倒也罢了,晨曦和晚照和绿裳分明不待见她,每日里想着法子刁难她。
枯蝶不会把这些小丫鬟的动作们放在心里,只要不伤大雅,做出太过分的事情,她就视而不见,在她面前侍候也是她自找的,就自己承担后果吧。
“大少乃乃,老夫人派闲筝姐姐过来说了一声,请您到前厅去一趟。”雨桐进来传话。
这雨桐最近在她面前频频露面,倒是个机灵的人,不过这种见风使舵,攀高枝的人很难让人彻底赋予信任。
“嗯,告诉闲筝,我马上就过去。”枯蝶放下手中计算的火药调制比例公式,她从一早用过早餐之后,就开始用笔推算,力图找到最完美的火药配方比例,裴老夫人让她去前厅,为的大概还是府nei的一些事务吧。
“见过祖母。”枯蝶一进大厅就见那些管事们各个都头低的像四类分子站了一地,裴老夫人神情严肃地坐在正中,裴大夫人,裴三夫人和裴五夫人,裴六夫人,裴七夫人分站在一侧。除了这几位夫人之外,还有裴家几位比较亲近的本家的夫人。
“马上就要过年了,最近府nei的事情不少,你们都要下点功夫,别出什么乱子。”
“是,老夫人。”枯蝶和裴家的其他几位夫人齐声道。
“老二家后天就要回京过年了,老四家大概也有四五天就要回来了,老三家的,他们的房子该打扫的早点打扫妥当,下人们不够的再买上几个,还有各位出嫁的姑乃乃们,姑娘们年节的回礼也早点准备,别让她们的夫家轻看了我们裴家。”
“是,老夫人。”裴二老爷和裴四老爷全家都在外任上,不过外任的地方离京城并不遥远,不过一两日的路程,所以这过年的时候,他们也是要回府过年的。
至于那些嫁出门的裴家的老一辈的姑娘,年轻一辈的姑娘们过年后,就要走娘家,裴府的姑娘们所嫁的都是豪门世家,簪缨贵胄之家,这每年的年节招待自然要招呼得当。
这个时代过年的风俗和现代的有的类同,有的完全没有听说过,枯蝶并没有想着要出头,也不想能者多劳,现在只有两样东西对她最重要,一是裴奕涵,二是肚子里的孩子。
“你们都下去吧,这个月的月银管事每人增加五两,下面的依次增加三两,二两,一两,每年的定例你们都是知道的。就自己看着办吧!不过,要是不守规矩,出了什么岔子,那就按家规处置,绝不宽待!”裴老夫人又环视了一眼下面的管事,声音到了最后一句微微抬高,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是,老夫人。”那几个管事相互对视一眼,都低着头退了出去。
管事们离开之后,裴老夫人跟裴三夫人又商议一些相关的过年事宜,就在这时,从外边走进来一个婆子,来到裴老夫人身前小声道:“回老夫人的话,白家的人又来了!”
裴老夫人闻言,脸蓦地沉道:“打发他们回去,就说这事过年之后再论。”这白家指的不是别家,正是裴十三少乃乃的娘家,自从裴十三少爷出事之后,裴十三少乃乃一心要和离,但裴老夫人却一直不肯松口,就算裴十三少爷做了那件丑事,自缢身亡了(自缢身亡是裴奕涵给裴家人给出的官方说法),可裴十三少乃乃既然已经嫁进了裴家,那就永远是裴家的孙媳妇,岂是夫君尸骨未寒,就要回家再嫁的道理,所以,裴老夫人就是不愿松口。
更何况,在她看来,要是裴十三少乃乃是个好的,裴十三少爷就不会做出这种糊涂事来,这个孙媳妇本就不是世家之女,果然不是相夫教子的料,总之,从心中越发不待见这位裴十三少乃乃,白家人都到裴府来了几次,每次裴老夫人都避而不见。
“老夫人,十三哥儿既然已经去了,这十三媳妇一心求去,留得住人也留不住心,白家这么来闹,不是找我们晦气吗?”裴三夫人看了看裴老夫人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这裴十三少爷毕竟是她的庶子,十三媳妇是她的庶媳妇,既然要走,那就让走好了,省的看着碍眼。
这十三媳妇留在三房,就意味这要多一份支出,尤其是这过年,这份支出也不是个小数目,她们三房比不上长房,裴侯爷和裴奕涵俸禄不低还有皇上年节的众多赏赐,也比不上五房,裴家的所有店铺都归五房管理,他们多的是外快,只有她们这房,除了公中每年的份例之外,就是自家老爷那不高不低的俸禄了,这些年,为了不在人前落下面子,她早就把自己的许多嫁妆都贴了进去,如今,她还要为两个女儿准备嫁妆,能省一些是一些。
“都是你的好儿子,好媳妇!”裴老夫人见裴三夫人这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当下就将茶盅在桌面上重重地一磕,冷哼道。
“老夫人,是媳妇无能,才养出一个不孝子。”裴三夫人闻言,忙起身低头认错。
“哼,不是无能,而是你根本就在那几个孩子身上不用心吧,不管怎么说,她们都是你和老三的孩子,有一个十三哥儿就够了!”裴老夫人最近心情一直不是很好,今日,给裴三夫人一点情面都不留,她所说的那几个孩子指的就是裴三老爷另外几个庶子庶女。
虽然,裴老夫人平日也不是很待见庶出的子孙,可她就是看着面前这几个媳妇不顺眼,尤其是目光对上枯蝶之后,就觉得一口气憋在心里。
“媳妇知错了!”裴三夫人对上裴五夫人,裴六夫人的眼神,就觉得几个妯娌是在看她的笑话,但与裴老夫人做了这么多年的婆媳,她知道这时说什么都是错,还不如直接认错的好。
白家的人这一次却不愿轻易离开,片刻后,那婆子再一次急急地走了进来:“老夫人,白家的人不肯走,正在府门口吵闹呢!”
“老夫人,我们还是给十三弟妹一份休书吧!”枯蝶本来不打算多事的,可她对裴十三少乃乃还是有一份好感的,再说裴十三少爷是不可能回到裴家了,又何必一定拘着裴十三少乃乃呢?终于多嘴开了口。
“闭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资格。是不是涵哥儿不在,你也想着不该想的。”枯蝶话音一落,果然,裴老夫人的毛再一次被炸了起来,当下就不给面子地呵斥起了她。
“什么该想不该想的,媳妇,你说什么呢?”就在枯蝶考虑要不要将裴老夫人这句不中听的话给顶回去时,厅外响起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裴老夫人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走进了大厅。
厅nei的人都站起身来,包括裴老夫人她上前打算扶裴老祖宗,和裴老祖宗根本不给她面子,就直直地走了过来,在对面落座。并顺手招呼枯蝶道:“蝶儿,过来坐下,别伤了身子。”
裴家几位夫人一看,虽不知道裴老祖宗为何会在这时到来,但老祖宗明显是来为涵哥儿媳妇撑腰的。
“祖母,娘,婶娘,你们先坐。”枯蝶向前走了两步,却在离自己刚才落座的位子有两步时,停了下来道,裴老祖宗来了,就不用她对付裴老夫人了,可不管怎样,她在这个时候,绝不能表现出恃宠而骄的样子来,该做的礼节她还是会做到的。
裴老夫人的脸色并没有因此而缓和,本来这几年,她与老祖宗的关系已经缓和多了,有时相处也算融洽,可自从这个女人嫁进裴家之后,老祖宗有许多次为了这个女人的事情给她难堪,全然不顾几位儿媳在场。
裴老夫人不落座,裴家的其他几位夫人只好站在一边等着。
“老三媳妇,白家的人既然来了,就将休书和嫁妆给他们吧,这快要过年了,不要为了这种事情浪费睛力。”
“是,老祖宗。”裴三夫人应道,就算老夫人不同意,老祖宗已经下命令了,她也只好照办,反正,现在裴家还是老祖宗说的话算数,至于以后老祖宗去了之后的事情,那时候再说吧。不过,她也想不通的是,为何老祖宗对这个出身低微的长房嫡媳如此偏爱?
裴老夫人回到房中之后,脸上仍是音沉的厉害。
“老夫人,您别气坏了身子。”秦嬷嬷瞄了一眼裴老夫人的脸色,她一看自家主子的脸色,就知道她为什么不高兴。
“我就是想不通,别的事倒也罢了,那个女人到底哪里好了,为何老祖宗就把她当个宝护着,这让我这个做祖母的脸面往哪里放。”
“老夫人,就是大少乃乃如今有喜了,老祖宗也没让她待在院子里养胎,还让她继续参与府中的事情,莫非,老祖宗是真的打算等她百年之后,将这当家主母的位置交给大少乃乃。”
“胡说什么,老祖宗的想法也是你可以随意揣测的?”裴老夫人闻言,心中早就一动,她虽然性子有些偏激,但不是个笨人,老祖宗打的这个主意她不是没想到,可她虽然心中也对老祖宗有这样的打算不满,可在老祖宗的积威之下,她又能做什么?这也是,她近来看到这个孙媳妇越发不顺眼的缘
“老夫人,奴婢是怎样的人,您也是知道的,虽然知道有些话不该说,可奴婢不想看着老夫人您为裴家劳累了一辈子,临到头,却没有人将您放在眼里,奴婢是为您伤心呀!”
“那你说我又能做什么,老祖宗是什么样的人,你不会不知道。”裴老夫人疲倦地靠在榻上,她也不知这都是怎么了,她的所作所为都是为裴家考虑的,可到头来,夫君听老祖宗的话倒也罢了,怎么,连嫡亲的儿子和孙子也最听老祖宗的,如今老的还没去,这小的才进门几天,就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老夫人,不管怎么说,您是侯爷的亲娘,大将军的亲祖母,又是长房嫡媳,大少乃乃也不过进门才几天,我们多的是办法制她,只要大少乃乃失了老祖宗和大少爷的欢心,您再帮大少爷找一个可心的,合您心意的,还怕她能不听您的话吗?”
“岂能有这么容易的?涵哥儿的性子,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老夫人忘了当年侯爷的事情吗?侯爷对那个女人不是也喜欢的不得了,以后有了大夫人,也不是就忘掉了吗?男人不都这个样子。”
“不要再提当年的事情了,这件事我要好好想一想,你先下去吧。”
房nei只剩裴老夫人一人的时候,她想起了二十多年的事情,又回想起了这些年所有的事情,无论如何,她都不愿前几十年在裴府看婆婆的脸色,后几十年还要看一个小辈的脸色,她未裴家付出了这么多,她决不允许最终却不被所有人看在眼里。不管是对老祖宗,还是那个出身低微的孙媳妇,她都要做点什么了。
裴老祖宗来到前厅,除了白家的事情说了几句之后,她就没再参与什么意见,等裴老夫人和其他人商量完事情后,裴大夫人有些受凉,就先回自己院子去了,裴七夫人与枯蝶一起陪裴老祖宗去了裴老祖宗院子。
到了裴老祖宗的院子里几人又闲聊了几句,外边的丫鬟进来禀告:“老祖宗,九姑娘来了。”
门边早有人搭起了帘子,裴九姑娘穿着猩红色的斗篷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丫鬟,手中抱着几个画轴。
一一见礼完毕之后,裴九姑娘笑着道:“老祖宗,画意搂毁掉的那张画我已经补好了,正好拿来给您看看。”
“哦,打开看看。”裴老祖宗笑道。
裴九姑娘身边的两个丫鬟展开了画卷,裴九姑娘不但绘画的技巧了得,这修复后的画看起来真的跟原画一样。
“蝶儿,到婶娘哪里坐坐可好?”这时,裴七夫人站起身来,唇角带笑,看着枯蝶道,目光却若有若无地留意裴老祖宗的神色变化。
“去吧,去吧,以后有时间和你七婶娘多走动走动,她那里怪冷清的。”裴老祖宗开口了,这位老七媳妇守的望门寡守了十几年了,她心中多少是有些歉意的,她素日里与府中所有人的关系都淡淡的,难得她对蝶儿看起来也喜爱几分,以后蝶儿会是裴家最新一代的当家主母,现在她们之间的感情好一些,等以后她走了之后,至少没有人会不管老七媳妇的后半辈子。
“好的,七婶娘,您看,老祖宗她见了九姑娘,就不要我们了。”枯蝶不知道裴七夫人为何突然邀请她,她刚才一直在观察裴九姑娘的行为举止,听到裴七夫人的话才回过神来,接着又听到裴老祖宗的话,也笑着打趣道。一起身,脚坐的时间太长,有点发麻,身子就有点不稳,裴七夫人在身旁,扶了她一把。
不过,她大概可以猜出裴老祖宗的几分心意来,裴七夫人一个无依无靠的寡妇,虽然在裴家现在看起来是什么都不缺,可那都是看在裴老祖宗疼爱她的份上,府中的下人才不敢怠慢,以后是希望她和裴奕涵也多关照关照这位七婶娘吧!
“你这丫头,什么时候也贫嘴起来了,小心身子,别毛毛草草的。”
099,牵线搭桥,狭路相逢
这是枯蝶第一次到裴七夫人的院子来,她的院子所在的位置比较僻静,环境优雅,离裴府的竹林不远,现在虽是冬日,那竹子叶发黄,但风吹过的声音,还是有点沙沙的感觉。
裴七夫人的院子并没有几个下人,枯蝶一路行来,只见到两个婆子,两个粗使丫鬟,然后就是两个贴身丫鬟,一个嬷嬷。这和裴家其它女眷院子里人满为患的情景比起来不能说不对比鲜明。
不过,这裴七夫人院中的气氛倒是和裴老夫人那里有的一比,显得很安静,不,不仅仅是安静,感觉缺少生命力。
就是生命力?枯蝶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在这时冒出这样的想法来,可她就是这裴七夫人的院子安静的有些过分了。
进了裴七夫人房中,房中的摆设一般,没有太奢华的东西,里面有一个丫鬟面带笑容迎了出来:“夫人,您回来了,奴婢见过大少乃乃。”这个丫鬟身材比较高挑,虽然一身的装扮并比不上她和裴七夫人华美,可通身的气派还是很引人注目,枯蝶不由地多看了这个丫鬟几面。
“蝶儿,坐吧,雪鸢,将老祖宗前几日赏给我的好茶,煮给大少乃乃尝尝。”裴七夫人和枯蝶落座后,裴七夫人吩咐那个名叫雪鸢的丫鬟道。
“是,夫人。”雪鸢去煮茶。
“七婶娘,蝶儿原本以为自己身边的几个丫鬟就是出挑的了,却没想到婶娘身边的这一个就将她们生生地比了下去。”枯蝶落座之后,看着雪鸢的身影笑着打趣道。
“蝶儿喜欢她,婶娘就将她送给你如何?”裴七夫人闻言,也看着雪鸢的身影道。
“七婶娘,向来只有我们做小辈孝敬你的,怎么反而能夺您所爱呢?”尽管裴七夫人神色的变化只是那么一瞬,枯蝶还是扑捉到她眼角的那份柔情,看来,这个雪鸢对裴七夫人来说,不仅仅是一个下人那么简单,也是,裴七夫人长年守寡,裴七老爷爷没有什么子嗣可以让她当做寄托,这些年来,这个雪鸢恐怕陪着她度过无数个寂寞冷清的日子,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你看着是个老实的,原来却是个油滑的。雪鸢跟着我是受苦了,可我也知道,她是不愿离开我的。”裴七夫人也没有在送人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语气略微带着几许叹息和惆怅。
“婶娘知道就是了,这说出来呢,要是让别人知道了,那蝶儿的脸还往那里搁呢?”枯蝶故作扭捏地道,心中却不知裴七夫人到底想找她干什么,她还真没有和裴七夫人打交道的经验。至于雪鸢这个丫鬟,她刚才也只是随便说说,又怎么会随意要一个丫鬟回去,而且还是个看起来年纪不小的丫鬟,这雪鸢就枯蝶目测,至少也有二十多岁的年纪了,大概是一直没有嫁人的缘故,一直束着姑娘家的发式。
“雪雁,将我做的小衣服拿给大少乃乃看看。”裴七夫人的眸光仍是很亲切,对房中的另一个丫鬟道。
“是,夫人,大少乃乃请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去拿。”这个雪雁虽然名字和雪鸢一脉相承,可是不管从长相还是年龄包括气质都是天差地别,这个雪雁有一股憨态,眼神明亮,一看都是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
裴七夫人口中提到的小衣服,枯蝶才想起,前几日,裴七夫人好像说要为她肚子里的孩子做几身小衣服,没想到这么快就做好了。
片刻后,雪鸢将煮好的茶送了上来,茶香四溢,这泡茶的功夫果然不一般。雪鸢笑着为枯蝶和七夫人满上了茶,可枯蝶注意到这个叫雪鸢的丫鬟,袖袍比较长,几乎遮住了半个手面。
“蝶儿尝尝。”七夫人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盅抿了一口道。
“果然是好茶,侄媳我虽然是个外行,还是可以品的出来。”
喝完一盅茶,那雪雁也将做好的小衣服拿了上来,手工很睛致,枯蝶接过去,用手指摩挲了片刻,然后笑道:“婶娘的这手艺蝶儿是一辈子也学不到五分。”
“你知道婶娘我平日也无什么消遣打发日子,每日闲来无事,就做点这些东西,只要蝶儿你不要嫌弃就是。”
“七婶娘太过谦了,要是婶娘这样的手艺蝶儿我还嫌弃,那我就太不识好歹了。红裳,将衣服包着带回去。”
“是,大少乃乃。”站在枯蝶身后的红裳这时侧过身,将那两件小衣服接了过去。
“对了,蝶儿,孟大人还是没有婚配吗?”
“孟大人?”
“就是那位风度翩翩的探花郎,蝶儿的那位表兄。”
“哦,七婶娘说的是孟家表哥呀,应该还不曾吧,蝶儿并没有听爹爹和黄姨娘还有孟家表哥提起过。”枯蝶没想到裴七夫人竟然对孟子轩感兴趣,这到是她没有想到的,难道,七夫人要为孟子轩说亲不成?要不然,为何提到婚配的事情。
“婶娘有一位远房侄女,容貌品行都是一流的,过了年就会上京来,如果他们有缘,还要请蝶儿帮着留意留意。”
“哦,这个表哥的婚事按理说是轮不到蝶儿插手的,不过等表妹到京之后,可以让黄姨娘帮着相看相看,也许,表妹未必会看的上表哥这种寒门之子呢!”枯蝶不知道,裴七夫人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裴七夫人的远房侄女,那也是‘七姓,之女,如果真的才貌人品一流,为何要说给孟子轩,在这个时代,世家的女子根本就不愁嫁,这让她有些不解。
“婶娘的这位远房侄女父母已经双亡,只有一个兄长,可自从有了嫂子之后,日子也不是很好过,嫁入我们这样家业的人家,未必就是好事,蝶儿明白婶娘的意思吗?”
“蝶儿明白了,等孟家姨母到了京城,蝶儿会下帖子,请她来裴家做客。”枯蝶知道姻缘的事情实在不好说,她虽然无心去做月老,可既然裴七夫人都提出这件事情了,她总不能直接诶拒绝吧,就拉个线也无妨。
“那婶娘就谢过蝶儿了。”
枯蝶回到自己院子后,命红裳将裴七夫人为孩子做的小衣服收了起来,想到孟子轩的事情,最后想了一下,还是派人给黄姨娘送封信,提下这件事情吧,真正的叶如蝶已经死了,不管孟子轩以前对叶如蝶是怎样的感情,可一辈子很长,孟子轩如果真的能够找到一位好姑娘也是一件好事。
等待的日子往往是漫长的,转眼之间,就到了腊月的二十三,这日也被称作小年,裴奕涵自从走了之后,还没有一封书信送回,枯蝶也知道,这年代的交通,到了吐蕃,大概需要十多日不停的赶路,更何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