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宋弦神奇地从这句话里面听出来一点“再也不见”的意思。他愣愣地说:“好。”
因为不顺路,宋弦在一个地铁口下了车。
邱从容和他挥挥手:“有空把钟俞欣叫上,一起吃饭。”
宋弦笑着点头:“好。”
宋弦的生活又归于平静,他并没有刻意去问甚至逐渐让自己把对那个女孩子的好奇全部压了下去。就好像从来都没有见过她似的。
易南窗没有再联系过他,他也不再主动给易南窗发送问候。他一心一意扑在那个一夜暴富的计划上。苦思冥想了两周,他终于把整套方案交给了蓝司。
他决定还是把自己家改造成一个三层的古风小筑。
一楼作餐厅,二楼作艺术照拍摄室,三楼作旅馆。
至于具体计划,是这样的。
每年一月至八月,以学生和游客为顾客主体;九月至十二月,则以中秋、十一长假、双十一、双十二推主题活动和艺术照为主,餐饮住宿为辅。云峰镇的冬季在整个广东还有一个其他任何地方都无法比拟的优势:会下雪。
在独一无二的情况下,宋弦相信,无论是世外桃源里的灯笼飞檐还是冰天雪地里的古风小筑,无疑都是非常吸引人的。
不过这涉及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宣传和知名度。这一块的话,主要可能还是得借助蓝司的关系。
至于宣传点,二月至四月,肯定是花海;六月至八月,则是水果。粤北的水果不是非常常见的苹果龙眼荔枝或是香蕉之流,而是桃子和一种很特殊的李子,金黄色甜度高,口感色泽俱佳;六月至十二月,就是前文所提的节假日主题活动和艺术照,还有冬季的茫茫白雪了。除此之外,云峰镇的地形是坐落于山区的平原,森林茂密、公路盘旋交错,俯瞰下去,层峦叠嶂,亦蔚为壮观。这也是一大看点。
只要宣传到位,这些东西都是极能吸引都市人群的。
还有一些想法,宋弦则想等蓝司看过方案再提。
就在宋弦以为生活也就这样了的时候,又有一个不速之客找上了他。
宋弦和女孩子相对而坐,气氛最初有些诡异。
宋弦开始确认,这个女孩子的确和易南窗关系匪浅。他并不迟钝,也多少能猜到,女孩子之所以找上他,必然和他假冒易南窗男友那件事脱不开关系。如果说是因为那件事,而引起了误会,那就有必要解释清楚。他主动开口:“你好,我叫宋弦,我和易南窗……”
女孩子打断他:“我是易南窗的未婚妻。”
宋弦被这句话震住了,易南窗既然有未婚妻,又为何要对外号称自己有“三不惑”,既然有未婚妻,又为何,要让他来假扮他的男朋友?这些疑问,通通被宋弦压回心底。
因为不管易南窗做什么,他总相信他是有理由的。他发现自己对易南窗,有着一种非常盲目的信任。
过了很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噢,你……你好,请问你怎么称呼?”
女孩子说:“叶芸雯。”
宋弦点头:“芸雯姑娘,你好。其实,易南窗他和我是大学同学,上次在医院……”
叶芸雯直视着宋弦的眼睛:“我是北京人,我的个人资产,可能比你整个家族加起来还要多。”
宋弦并不喜欢这种感觉,谁还能喜欢别人揭露自己很穷这种事情啊!但是她说自己是易南窗的未婚妻,所以宋弦还是尽量礼貌:“芸雯姑娘,你大可以很直白地把你想说的话表达出来,不必做什么铺垫了。我很穷,和你的未婚夫更加没有一腿。这个你真的可以去求证。若有虚言,天打雷劈。这是所有我想说的话。那请问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叶芸雯却说:“我的个人资产,是你无法想象的多。”
宋弦:“……”他有点哭笑不得,“你要是没有分一点给我的意思,就别再强调这个了。炫富遭雷劈你不知道吗?”
叶芸雯的神情有些呆滞,他说:“易南窗所有的钱,都是从我这里拿的。”
宋弦仿佛瞬间掉进了一个冰窟。他觉得自己今天出门一定是没有烧香。所以才会遇见这种事情。他不想听见这样的事情,也不想相信这样的事情,更不想这样的事情,主角竟然是易南窗。
他觉得自己无法接受。
叶芸雯看着宋弦,说:“易南窗,是我包|养的男人。你没办法接受吗?但是这是事实啊。”
宋弦整个人都进入了一种呆滞的状态。
叶芸雯说:“易南窗家里不过是普通的中产阶级,父亲还病重,花光了所有积蓄。如果不是有我支持他创业,他一个普通师范生,要经验没经验,学历也不是清华北大,你以为他凭的什么,在短短三年内就把公司开起来,身家过亿?没有钱、没有后台,他创什么业,治什么病。”
宋弦心里叫嚣着,想指责她说谎。可是她却平静地就如同是在陈述一件事实,不竭嘶底里,不添油加醋。甚至整个人都流露出一种落寞,这让宋弦根本无从下口去反驳她。
叶芸雯说:“他用我的钱,就该遵守我的规则。他答应过我,不近女色、不近男色。再过几年,我们就结婚。我是如此地信任他,他却趁着我在国外,胡作非为。他真的不应该把我当成傻子。”
宋弦无力却本能地维护着易南窗:“你可能是对他有什么误会。他并没有背着你乱来。”
叶芸雯忽然激动起来:“没有?有一个你还不够吗?我才是他的未婚妻!好,就算他说现在不结婚,可以。他爸爸要见他的对象,他宁愿带你去也不愿意叫我回来!就连他爸爸的葬礼,他也不通知我。他不过是利用我而已,只想要我的钱而已。”
宋弦呆呆地摇着头,小声道:“不可能的,他不是这样的人。”声音小得似乎只是说给自己听而已,事实上,他想说服的人也就只有自己而已。
叶芸雯却听到了,她双手发抖地拿出手机,说:“有什么可能不可能,你凭什么说不可能,那我们就把他叫过来,亲自听他说。你亲自听他说,让他告诉你,他是个什么人。他凭什么,凭什么这么对我!”
宋弦猛然站起身,摇着头:“别这么做!这一定是个误会!你别这么做。你如果真的喜欢他,就给他留一点自尊吧,求求你。别叫他过来。我发誓,我跟他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他完全没有违反过你们之间的任何约定。是真的,你为什么不好好地和他谈一谈?他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做得到。你既然愿意支持他,为什么不愿意相信他?”
叶芸雯的眼眶忽然红了,她说:“因为我就是这样的人,我接受不了任何背叛。他已经过来了。”
宋弦站起身就想走。他不愿意在这种时候看见易南窗,更不愿意让易南窗在这样的时候面对有第三个人在场的尴尬。叶芸雯却说:“你敢走,我会立刻把这件事公之于众,让他身败名裂。”
宋弦摇着头:“你为什么一定要让他恨你?”
叶芸雯抹了抹眼睛:“反正他也不爱我。”
两个人就这么寂静下去,直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宋弦和叶芸雯同时抬起头,看向喘着气,完全丢失了从容的易南窗。
易南窗走向叶芸雯:“你答应过我,不会找他。”
叶芸雯说:“你怕什么?你怕我会对他做什么?”
易南窗深吸一口气:“你为什么,这么不可理喻!”
叶芸雯的眼眶又迅速红了起来,但她没有哭。她说:“那又如何,你花着我的钱,这么点脾气都忍受不了吗?”
宋弦已经完全被恐惧包围了。他不想看见易南窗的尊严受到任何践踏,却觉得自己完全无能无力。他只好说:“芸雯姑娘,两个人的事情,为什么非要让第三个看笑话?你冷静一些,好好想想,我先走了。”
叶芸雯却不依不饶地叫住了宋弦:“你站住。”她说,“易南窗,你告诉他,你是不是被我包|养,用我的钱?”
宋弦背对着他们,易南窗只能看到他微微弯着的背影,他心里泛起来一股翻山倒海的黑暗,将曾经的青春年少,朦胧希冀,掩埋得干干净净。他的指尖有点颤抖,说:“是,你满意了吗?”
叶芸雯说:“你是不是只能和我结婚?”
易南窗说:“是。”
叶芸雯说:“如果没有我,你今天就什么也不是,是不是?”
易南窗的声音平静得有些压抑:“是。”
叶芸雯微微叹了一口气,她抬起手,指着宋弦的背影:“你喜欢他,是不是?”
空气中泛起一阵死亡般的沉寂。
叶芸雯说:“说一个‘不是’有那么难吗?你说‘不是’,我就既往不咎,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你为什么不说,说啊!”
易南窗的嘴唇微微发颤。
宋弦觉得自己就快被这阵沉默和压抑逼疯了。他再也无法忍受,转身道:“你到底闹够了没有!你已经不小了,为什么还如此不懂进退!你到底想怎么样!”
叶芸雯哼笑道:“我想怎么样?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啊。我又不缺男人,这个不顺眼了,又不听话,我就把他毁了啊。你拿什么来阻止我?你能做什么?你什么也做不了。”
易南窗说:“叶芸雯,如果这么做,可以让你高兴,你就这么做吧。”
宋弦的声音有些发抖:“易南窗,你闭嘴!”他把太过激动的情绪沉淀下来,他知道事情总是有挽回的余地的。这个女孩子,分明就喜欢易南窗,现在不过是一时被气愤冲昏了头脑而已。他一定不可以让这种两败俱伤的事情发生,他说:“芸雯姑娘,你听我说,你会后悔的。你现在不过是在生气而已,其实你讨厌的人想报复的人都是我而已。你只要别把我弄死弄残了,就可以。你可以报复我,但是别做那种自己以后一定会后悔的事。”
易南窗握紧双拳:“宋弦,你回去,别乱管我们之间的事。”
叶芸雯说:“你看,你让我报复你。他又心疼了。”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把椅子转向宋弦,说,“你跪下来,求我放过他。我就放过他。”
宋弦走上前,不做犹豫地往地上跪下去,却在膝盖落地前被易南窗用力地拉了起来,力气大得让宋弦的手臂都有些发疼。他的气压已经降到了极点。
宋弦被他拉着,想开口说话却被制止。易南窗拉着他,不做停顿,不容置疑地走出门外。他把宋弦强行按上副驾,开车把他送回了清河墅。
宋弦下了车以后,易南窗说:“回去吧。她不会再找你了,对不起。”
宋弦想说话,升上去的车窗却决绝地隔绝了两个人的视线。
宋弦很想对他说一些话,可是又不知道说什么。他只知道,他相信他。他总是相信,他做的一切事情,都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他追出去几步,低声说:“我相信你。”
他忍不住大声喊道:“易南窗!我相信你!”
车子却已经迅速远去,余下一抹绝尘。
宋弦停下脚步,被这样狗血的剧情刺激得喉间发涩,眼眶发红。他低声说:“我真的,相信你。”
☆、第八章
-年-月-日晴地点:z大食堂
今天和johnson一起吃饭,遇见了上次给我送海报的那位同学。师兄上次和我说过,他叫宋弦,国文系团总支宣传部干事。他一直看着我,我就和他笑了笑打招呼,没想到他赶紧望了望身后,转回来还一副恍然大悟机智如他的样子。我长这么大,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搞笑的人,一直偷瞄我也就算了,最后竟然还瞪大了眼睛光明正大地看着……我的饭?——所以这到底是暗恋我啊还是暗恋我的j-i腿啊?哈,开个玩笑。这实在是一个很有趣的同学。被我戳穿了以后,还说我的饭盒长得和他十年前丢的那个一毛一样——我把这句话翻译为:他认为我在十年前曾经偷过他的饭盒。这一点绝对有必要记录下来,日后也好找机会告他污蔑我毁我名誉,总之,必须得要使出浑身解数对他撒泼打滚敲诈勒索,不能轻易放过。
-年-月-日雨地点:z大图书馆
没有带伞,有点发愁。平时叫我男神的女同学们也不见谁来捎我一把——真是大屁|眼子。最后有个人喊我:“易同学!”他撑着伞过来遮住我,说,“没带伞吗?”
如果是这样,那就无所谓了,大屁|眼子就大屁|眼子吧。还好没有别人把我捎走!
路灯有点暗,慢慢走回去的感觉还不错。
我和他说:“我刚刚在那里站了十分钟都没有人捎我一把,我觉得那些喊我男神的人都是大屁|眼子!”
他闻言笑了起来,说:“你站那里那么黑,谁认得出来你是她们的男神啊!”
我说:“那你怎么就认出来了?”
他似乎噎了一下。
我觉得有点开心。
-年-月-日y-in地点:z大会堂
今天是副主席竞选演讲,每个系都要派干部代表过来。他也过来了,座位离礼台还挺近。不知道为什么,有他看着,我还挺紧张的。无意间对视,他悄悄地朝我扬了扬手上的本子,上面写了两个大字:加油^0^~。
真是想不到,这两个字给我的力量竟然可以胜过其他所有人的千言万语。
-年-月-日晴地点:z大公示栏
中文作文大赛一等奖:
国文4班:12123030444 宋弦
英语5班:12123030508易南窗
其实几等奖没有什么所谓,我拍个照片留念,不过是因为名字挨在一起了——不过这真的是一件很智障的事。t_t
-年-月-日晴地点:z大师训楼
为了不浪费那么多女同学的心思,我已经广而告之:心有所属,毕业之日,即告白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