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舒觉得人类的直觉是一件非常牛逼的东西,难怪他第一次见到江亭,迷恋他这个人,产生了想法时,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自我防卫确实有那么一两秒阻止过他想要追求这人的心思。
这个高大沉默,充满魅力的男人,确实十分危险。
“后来还有几次被二世祖坑的经历,例如搭桥牵线帮忙从国外进货,从中抽利,那时候洋酒还不是很普及,兄弟们对这方面一知半解,又全他妈是文盲,英文就会念个abc,傻逼兮兮满脸都写着求坑,人家不坑你都不好意思,最后花了大价钱进货搞来一堆狗屁不如的垃圾,全用来冲厕所了。”他伸手在姜舒身上搜烟,搜到后抽出一根叼嘴里,笑了起来。
“当时过得难,不过大伙都挺开心,谁也没抱怨,打架都冲最前头,江亭尤胜,根本不把命当命,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那些年治安乱,打架流血事件数不胜数,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如今的日子安稳得简直像个梦。
江亭不喜欢豪门圈的二世祖们,除了早年被坑出心理y-in影,其实还有一个很重要原因,只是阿发没有告诉姜舒。
这件事是一个触既痛的伤,对他,对江亭,都是。
姜舒五味杂陈,既被十七岁锋芒毕露的江亭所吸引,又心疼阿发叔叔口中那个人生经历曲折,受尽磨难才有今天的江老板。
阿发陷入了某个回忆里,面色柔和,时不时露出一抹温柔的笑。
是姜舒从未见过的柔情似水。
姜舒不愿打扰他,他靠在一旁,也陷入某种沉思。
可就在这时,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场景,这让他瞬间兴奋得满脸通红,蹦了起来,“阿发叔叔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很重要很重要!”
阿发被打断,啧了声,心情不是太美妙地撩了撩发,对他的问题没怎么放在心上,“什么事儿啊。”
姜舒脸颊红扑扑的,他突然想起那天晚上林教授在听到现在狼吧的老板是江老板时不加掩饰的惊讶,那种语气,如今细细琢磨起来怎么这么像……
“江老板之前是不是还有个老板?他、他认不认识一个姓林的?”以林教授的年龄来推算,他补充,“大约十年前,也在f大念大学。”
这个猜想无法抑制的让他兴奋,如果一切如他所想,他可不可以理解为,林教授的故人是狼吧的前任老板而非江亭……其实一直是他自己想岔了。
姜舒沉浸在从天儿降的喜悦中,因此错过了阿发瞬间变得y-in云密布的脸。
阿发侧过身,五指在发间穿梭,撩起一掌长发遮挡住半边脸,手指微微发颤。
“你都说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说话时他已经恢复如常,笑眯眯地伸手在姜舒脑袋上抓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你认识那个姓林的?”
姜舒对此毫无察觉,还和他解释自己这么问是有原因的,“上次我在空中餐厅里见到江老板了,他不是一个人。你也知道的,普通朋友一般不可能去那种地方就餐,我就误会他和我们学校的林教授是……前任的关系。”
“那现在怎么意识到是误会了?”
“嗨,这不是突然想起了一件被我忽略的事儿了么。”姜舒现在的心情就跟泄了气的气球似的飞了起来,对阿发根本不设防,几句话就把事情倒豆子似的全啪啦啪啦倒了出来。
阿发听完抬手捂着脸,双肩抖动,姜舒以为他是在笑话他,不高兴了,“这搁谁身上都得误会啊,你别笑啦,你倒是帮我回忆一下啊,你们上一个老板到底认不认识一个姓林的,我能不能彻底解忧就全看叔叔你了……”
“那叔叔给你吃颗定心丸,”阿发双眼中的y-in霾尽数散去,笑得比往日还要温柔,“你的江老板,我从认识他到现在,一直是条没人拴绳的单身狗。乖侄儿加油,我看好你,惦记他的人海了量去,可就属你脸皮最厚最锲而不舍往前凑,你要是都没把他追到手,他江亭这辈子就只能孤独终老了。”
姜舒心满意足离开。
阿发站在原地,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勾起一抹发自内心的笑。
野望,你不用再愁你弟弟没人稀罕了,有人可劲儿稀罕得很呢。
第17章 第17章
假期转眼结束,鲁鑫他们陆陆续续回了学校。
这天下午,宿舍几人围成一个圈蹲在地上,挨个清理从家里带来的特产。
“我扛着编织袋的样子像不像进城的农民工?”鲁鑫问。
“怎么就像了呢,”屠扬说,“分明就是啊。”
“滚。”
姜舒把姜夫人寄过来的零食分给他们,“我妈准备的,还带了话,希望你们喜欢。”
“喜欢,我们非常喜欢,谢谢阿姨!”鲁鑫他们连声说。
姜夫人准备的都是一些小女孩会喜欢的糖果巧克力之类,光是包装就能感受到金钱的重量。
姜老四的家人都特别豪气,他们宿舍经常会收到姜舒的母亲寄来的零食,甚至有一次还给他们宿舍里每个人送了一部新出的手机,鲁鑫他们从第一次的推辞不受到如今已经习以为常。
他们和姜老四家人的价值观一个天一个地,对他们来说很名贵的东西与姜家人而言不过稀疏平常,过分推迟反而影响感情,想通后,姜阿姨每次寄东西过来他们都不会再推迟,只默默感恩。
鲁鑫他们也把自己带来的家乡特产分了。
“对了,”鲁鑫突然想起一件事,对姜舒说,“我刚在楼下碰到林教授了,他问你来着,我让他等等,他又说不用,然后走了。”
姜舒一愣,林教授找他?
“有没有说找我什么事儿?”
“没说。”鲁鑫想起林教授的样子,“看起来j-i,ng神不太好。”
姜舒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趴在阳台的护栏往下看远处的c,ao场,嘴里咬着鲁鑫带来的牛r_ou_干。
感谢阿发叔叔投喂的定心丸,他现在对林教授已经提不起丝毫敌意,虽然有点好奇他找自己有什么事儿,但完全没有想要深入探究的欲望。
他目前有更忧愁的事儿。
姜舒偏头看向一旁的屠扬,语气惆怅,“假如,我是说假如,你非常喜欢一个女生,但那个女生却很讨厌糖果,可你家偏偏就是开糖果店的,而那个女生在知道你家是开糖果店后就开始躲你,这时候你该怎么办?”
屠扬嚼着牛r_ou_干,双臂伸展,懒洋洋搭在护栏上:“怎么可能会有女生不喜欢糖果?”
“可能……小时候吃多了,吃出了心理y-in影?”
屠扬偏头,姜舒也看着他,两人对视半响,齐声叹气。
“江老板躲你了?”屠扬看着c,ao场上奔跑的人群,“因为什么啊?”
姜舒一个头两个大,这要他怎么说,说出来跟闹着玩儿似的。
“因为我家有钱?”
屠扬噗了声,接着又是几声噗噗噗喷了他一脸口水,弯腰哈哈狂笑,“哈哈哈哈我c,ao,江老板是我偶像,他居然讨厌有钱人……”
姜舒面无表情。
屠扬笑够了,拍他肩,一脸心疼,“老四,我只见过穷逼找不到对象的,你真是我认识的最惨的富二代了,真的太惨了,居然会因为太有钱而被人嫌弃,我熏疼你。”
姜舒把他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拍掉,郁闷得很。
“别愁啊,任何讨厌都是有理由的,你知道江老板为什么不喜欢有钱人么?”
“知道。”被坑怕了。
“那不就得了。”屠扬笑,“知道原因那还不好解决?”
姜舒眸光微闪,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节假日后的酒吧变得清净很多,阿发不在吧台,江亭自己进去拿了一个酒杯,在酒柜里找了半天,找到半瓶朗姆,用大拇指转开盖,哗啦啦倒了半杯。
“藏哪儿都能让你找到。”阿发从拐角出来。
江亭晃了晃酒杯,“不多。”
“自己悠着点,再进医院让我怎么跟你哥交代。”
江亭捏着杯沿轻轻摇晃。
阿发走到他身边坐下,自己也拿了个酒杯倒了半杯,和他碰了碰,“那人回来了?”
“嗯。”
“为什么不告诉我?”
江亭喝了一口酒,喉结上下滑动,淡声道:“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有什么好说。
阿发听出了他话中的言外之意,从知道那人回来后就一直压抑的怒火因为这句话消弭不少。他冷笑,是啊,根本没有说的必要,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人而已。
“谁告诉你的?”江亭问,他这些年基本待在酒吧不出门,展新他们也不认识林因,他是从哪知道那人回来了?
“从你的小朋友嘴里知道的。”想到姜舒,阿发的语气难得认真起来,“有些人错过了就是一辈子的憾事,别等到一切已经为时已晚才幡然醒悟,到时候不管你再做什么都是徒劳。江亭,看看眼前,那个小孩儿很好。”
江亭皱眉,“别乱说。”
“我乱说,”阿发抿了口酒,看着他冷硬的侧脸,“我就不相信你对人家做的一切一点感觉都没有。”
江亭目不斜视盯着擦得反光的酒杯。
“每个人的勇气都是有限的,尤其是在看不到希望还努力追逐的时候,每一个坚持都显得尤为可贵,那个小孩儿很喜欢你,这谁都看得出来,你若是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怎么会任由他在你的私人领地里进进出出。”阿发撑着下颚,展颜轻笑,“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骗得了谁都骗不过我去。”
“我不喜欢他。”酒杯和吧台碰撞发出一声脆响,江亭面无表情地回视他。
“嗯,不喜欢。”阿发丝毫不惧他的冷面,这几乎是两人在这么多年里第一次提及私人话题,“要不你再想想再说这话?”
他们俩之间的关系远远要比所表现出来的要厚重得多,若说还有谁敢在江亭面前说这种话,无异只剩下一个阿发。
甚至连展新他们都以为江亭和阿发之间仅仅是多年的上下级关系,却是不知俩人在江亭幼年时就已经相识。如阿发所言,江亭是他看着长大的,江亭的情绪在他面前是藏不住的。
少年时期的江亭凶狠叛逆,除了他哥,其他人在他面前连个屁都不是,即便如今锋芒收敛,又见他对哪个人这么耐心放任过。
有耐心给人家小朋友吹半小时睫毛,他就不信换个人他江亭能干得出来。
还有人家张嘴一说帮忙做账,就颠颠把人带去二楼。二楼是能随便让外人进的?
如果这些都不算什么,那以他江亭堪比兽类的领地意识,他能连最为私密的社交圈都放任姜舒参与,现在还和秦一恺他们称兄道弟?诚然交情的产生在于双方互有结交的想法,但他的态度本身就是默许了姜舒的存在。
可他自己似乎恍若不觉。
江亭这些年养成了心里有事手里必须得有烟酒的习惯,他端起桌上的酒杯,拇指在光滑的杯沿摩挲,突然有点烦躁。
他承认那小孩儿不讨厌,但不讨厌和喜欢根本就是两码事,怎么可能混为一谈。
“不喜欢。”
阿发啧了声,觉得自己可能问错了问题,这人懂个屁的喜欢,“那你觉得怎样才是喜欢?”
怎样才是喜欢。
江亭脑海中闪过一个身影,时间过得太久,那个人的音容相貌已经远不如昨日清晰。
怎么会变得模糊?江亭的身体僵住了。他应该永远记住的,他怎么会在开始遗忘。
这个发现让他无法接受,脸色瞬间变得奇差。
江亭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只是语气是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僵硬,“永远放在心里的。”
“永远放在心里的可以有很多,亲人,爱人,朋友,每个在你的人生中留下深刻痕迹的人,都可以被放在心里。”等了半天等来这么个似是而非的回答。
他几乎参与了江亭的小半个人生,从他几岁被野望带在身边,兄弟俩相依为命,在世间挣扎过活时他就认识了他俩。
有谁能想到,面前这个高大寡言的男人,在少年时期叛桀骜,在幼年胆小怯弱。一个人的性格只会因为遭逢巨变才会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的人生是不完整,缺失的。
没有母亲的教导,没有父亲的庇佑,跟在野望身边跌跌撞撞长大的野小子,其实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江亭沉默,片刻后哑声道:“嫉妒。只有喜欢才会嫉妒。”
阿发的身体猛然一颤,多年猜想化为真,他妈!
他扶额,“当你喜欢的那个人不属于你的时候,确实会产生嫉妒的情绪。”
江亭因为这句话,紧绷的身体松了下来,眉心舒展。
被人一句话打碎坚定多年的认知,这种感觉简直糟糕。
能被放在心底的肯定就是喜欢的。
阿发却又道:“但是喜欢分很多种,亲情爱情友情,都能在某些时候让一个人产生嫉妒的情绪,小孩子会因为父母更疼爱弟弟妹妹而嫉妒,朋友之间会因为出现第三个人天平失衡而嫉妒,爱人之间更是会因为各种原因出现这种情绪。你……分清你是哪一种了吗?”最后一句话他说得相当艰难。
毕竟那个事实太过荒谬。
江亭霎时面露凶光,握着酒杯的五指收紧,骨节作响。他就像一个突然被撕开内心,被人强行把秘密袒露在阳光下后暴怒的凶兽,整个人的气质在一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阿发不受控制地头皮发麻,这样的江亭让人害怕,身体对于危险的感知往往比大脑更快,他控制不住地往后退。
他从前只是猜想,甚至为自己的猜想感到可笑,可现在他一点都笑不出来了。
江亭喜欢野望,他居然喜欢他哥。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如何在两个收藏的情况下奋起日更的?????
第18章 第18章
咔嚓一声,酒杯不堪重负地被江亭捏碎,朗姆酒混合着鲜红的血液滴在米白色的吧台上,碎玻璃镶在他的掌心,他却浑然不放在心上,一双眼死死盯着阿发,似要把他戳穿。
那是他藏在心底最不愿被人知道的秘密,这一刻,他甚至想捏住阿发的脖子。
“靠,你他妈别这么看我!”阿发真的被吓着了,他对江亭了解刻骨,因此格外清楚这人发起疯来他根本扛不住。
气氛僵硬,一触即发。
江亭瞪了他一会儿,突然垂下眼,盯着自己的掌心,沉声道:“怎么分?”
“啊?”阿发一脸谨慎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怕他突然暴起。
“亲情爱情,”江亭很不耐烦,“怎么分。”
阿发愣怔,怪异地打量江亭片刻,一脸恍然。他突然意识到,或许江亭自己也曾有过迷惑,他思及江亭的成长环境,斟酌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野望的?”他开始怀疑江亭混淆了两者之间的区别,他和野望相依为命长大,把亲情误解为爱情,未尝不可能。
江亭面无表情:“林因。”
这个名字一出来,阿发神色一僵,一股深深的厌恶情绪在空气中蔓延。
林因和野望在一起的时候江亭才十四、五岁,屁大点他懂什么是喜欢?
“因为你哥大部分时间和那人在一起,所以你嫉妒了?”
江亭想了想,点头。
“你就没想过拆散他们?”阿发顺手从桌上拿了一包面巾纸丢给他,抬下巴示意他擦擦手上的血。
江亭胡乱擦了两下,抬头,目露不解,“拆散?为什么。”
阿发都要忍不住笑了,他妈,就这样你还好意思说喜欢?你要真喜欢一个人,凭你那性子怎么可能不把人抢过来,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在一起?开玩笑吗。
他简直要笑死,江亭居然把对他哥的依赖当成喜欢,还一个人默默藏了这么多年?
“你笑什么。”江亭皱着眉把掌心里的碎玻璃扒拉出来,见他不停的笑,一脸莫名。
阿发摇头,他突然就什么都不想说了,感情这种事岂是外人几句话说得清楚的,只有等他自己真正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什么都明白了。
喜欢和依赖,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
他转身就走。
江亭在身后叫住他,“你还没说怎么分。”
“去把手上的伤处理一下吧,小心感染。”阿发不愿多言,轻笑不止。
江亭满心烦躁,双眼死死盯着鲜血流淌的掌心。
阿发见他不动,叹了口气,让人去把医药箱拿来。
或许他未尝没有怀疑过自己对野望的感情,只是,是野望把他带出了黑暗泥沼,给予他新生,亲手教会他认识世界,野望就像一道光,又像一根救命的稻草,他只能死死抓紧,然后在脆弱的童年时光里,把依赖积攒到一定程度转化为占有欲,在懵懂迷茫的少年时期,因为外人的介入,最后把相依为命多年的兄弟情混淆,成了他缄默多年不愿被人所知的“喜欢”。
阿发啼笑皆非,又怅然不已。
江亭不懂喜欢,也没人教会他什么是喜欢。
“纱布没有了。”有人拿着医药箱过来。
“酒j-i,ng和碘伏呢?”阿发打开医药箱一看,处理伤口的药物只剩空瓶,只有几盒感冒药原封不动放在哪儿,“找展新拿钱去前面的药店买点处理伤口的回来,多买点备着,你们用了都不知道给补上么,这东西店里能缺吗。”
“展哥出去了,我找谁要钱啊。”那人嘻嘻哈哈笑,“上次老帽和人打架用完的,你骂他去。”
姜舒推门进来,正好听见这句话,“展新不在,要钱找我啊。”
他走过去,笑眯眯点开微信,“给你转账,顺便去超市买点水果回来兄弟们吃。”
“哈哈,那先谢过姜哥了。”那人笑嘻嘻点开微信,给姜舒发了条私聊,然后没一会儿就收到一笔数额不小的转账。
姜舒见江亭坐在吧台上,头也不回摆手,“往好了挑,多买点,别拘着。”
“行,我会多买点亭哥喜欢的。”那人穿上外套,嬉皮笑脸地打趣。
姜舒见阿发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凑过去对他眨眼睛,“怎么拿着药箱,谁受伤了吗?”
阿发一见他就乐,把医药箱推他怀里,姜舒手忙脚乱接住,阿发朝不远处的江亭抬下巴,“你的江老板的手正在流血,就麻烦你去帮他处理一下伤口吧。”
一听是江亭手受伤了,姜舒抱着医药箱就跑了过去。
米白色的吧台上,放着小块小块沾着血的透明玻璃,姜舒顺着江亭垂在一旁的手臂往还流着血的掌心看去,脑袋一炸,满眼都是面前那只血r_ou_模糊的手。
“这是怎、怎么弄的?”姜舒吓到结巴,手忙脚乱打开医药箱,翻来覆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能用的碘酒,“怎么没有消炎的,纱布呢,怎么纱布也没有,棉签也没有,怎么什么都没有……”
江亭见他急得团团转,屈指轻叩桌面,沉声道:“没事。”
“怎么没事!流了这么多血还叫没事怎样才叫有事!”姜舒抬头就吼,吼完两人都愣住了,他懊恼不已,垂下脑袋,低声说,“对不起。去医院处理一下吧,我不太会处理伤口。”
江亭不是很在意地甩手,甩了一吧台血珠子,摇头道:“不用,我自己可以处理。”
“这么重的伤你自己怎么处理,何况伤的还是右手。”姜舒态度难得强硬,他见江亭不在乎自己的手伤,气闷不已,“去医院处理一下,我和你一起去。”
江亭看向他,姜舒雄赳赳迎视,一双眼瞪得又大又圆,大有你不去我就一直瞪你,把你瞪去为止。
姜舒在没表白之前一直是自持的,做事说话非常把握尺寸,绝对不会擅自跨入江亭的私人区域,可在表白被拒绝后他大有破罐子破碎的想法,他知道江亭不好惹,但他站在自己的位置从自己的角度试探过几次,他发现就算自己再放肆一点,江亭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既然如此,他就放肆了。
他坚持要江亭去医院包扎伤口,但在江亭眼里,这确实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伤,根本不必放在心上。
江亭从来没有对谁退让过,从来没有。
“去医院。”姜舒瞪了他一会儿,心里其实还是怂的,没有哪个人在面对江亭的时候会没有压力,尤其是他面无表情的样子。
“不严重,自己能处理。”
姜舒完全不能赞同他的话,可他软了下来,从医药箱里翻出医用钳子,小心翼翼握住他血流不止的手,抖着声儿说,“我没有任何处理伤口的经验,如果弄疼你了,你就告诉我,我先把你r_ou_里的玻璃夹出来……是能夹的吧?需不需要一边止血一边处理?”他非常害怕因为自己没有经验加重他的伤势。
“能。”这点小伤江亭根本不放在眼里,他从小到大受过无数次伤,最轻的也比这个好了不知道哪里去。
他看着小孩儿抱着他的手,一脸严肃,就像是对待什么珍贵的宝物一样小心翼翼,而每夹出一块带血的玻璃,他眼睛就红一圈。
“你……”江亭怔住了,看着他的眼睛。
“干嘛!”姜舒恶狠狠抬头,他除非是傻子,不然这种很明显是自己搞出来的伤他才会发现不了。
神经病啊!没事儿捏什么玻璃玩儿!
疼不死你!
他就最怕疼了。
姜舒吸溜一下鼻子,抓住他乱动的手,一脸专注地给他挑玻璃碎渣。
江亭难得被人甩脸子,愣了几秒,突然想笑。他动动手,姜舒连忙抓紧,唬着脸吼他,“憋动,疼。”
“不疼。”
“你是铁做的啊,流这么多血怎么可能不疼。”
“感觉不到疼。”
“你猜我信不信你。”姜舒已经很久没对一件事这么专注过了,他尽量放松身体让自己不要太紧张而影响到手中的动作。江亭的手掌不是很大,但手指很长,掌心的纹路已经完全被鲜血侵染看不真切。
姜舒脸都白了,透明的玻璃渣嵌在血r_ou_里,看得他额头直冒冷汗。
他把能找到的全都挑了出来,并先前被江亭胡乱扔到一旁大大小小的碎玻璃一起码放整齐,把钳子丢一旁,指着桌面上那一排,“江老板厉害,江老板大力士,江老板威武霸气。”他一边儿嘲讽还不忘抽纸巾帮他止血。
江亭动了动手,笑了起来。
姜舒微微使劲儿把他乱动的手摁了下去,不满道:“你笑什么。”
江亭摇头:“没什么”只是被他口嫌体正直的模样逗到罢了。
姜舒一脸狐疑,江老板很少笑,但每次笑起来的样子都让人惊艳,他俩现在的距离不超过一米,江老板的一只手还被他小心翼翼捧着……这世上估计也只有江亭能让他每时每刻不分场合地心动了。
姜舒偏开脸,突然道:“我没做过一件坏事。”
江亭一脸莫名。
“我还扶老奶奶过过马路。”姜舒接着说。
江亭更疑惑了。
姜舒恨恨地瞪向他,气得脸都鼓了起来,“我不是二世祖,我不会坑别人,更不会坑你,所以你不能躲我!”
江亭突然扭头朝不远处的阿发看去,这个大嘴巴。
“你别躲我行么。”姜舒郁闷得很,“被你拒绝我已经很惨了,你再躲我我岂不是更惨。”
江亭没想到阿发居然把这种事都跟他说了,他看向阿发的目光十分危险。
姜舒换了好几包面巾纸,那个去买东西的还是没回来,他开始反复念叨让江亭去医院包扎
在他锲而不舍的坚持下,也可能是被叨叨怕了,总之江亭还是去旁边的小医院让医生检查了一下,做了个比较全方面的包扎。
“这几天记得不能沾水,饮食清淡些,别忘了过两天来换药。”医生说。
姜舒点头,“记住了,谢谢医生。”
一直沉默的江亭跟着姜舒出了医院。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江亭站在医院门口,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请你吃东西。”
姜舒站在他身边,用同一个姿势望天,“作为帮你处理伤口的报酬?”
夜空宛若一口倒扣的锅,漆黑如墨,繁星点点,美如画卷。
“嗯。”
“算这么清楚的吗?”
“你起的头。”
姜舒想起江亭的手机号他是怎么弄来的,摸了摸鼻尖,有些不好意思。
“想吃什么?”江亭问。
“lū ……”他说了一半突然想起先前医生的嘱咐,顿时哑了声。
“……lū ?”江亭偏头看他。
“串!”姜舒憋红了一张脸,赶紧补充完。
江亭点头,带着他左拐右拐,穿过几条巷子,来到一片类似于夜市的地方。
“可是你不能吃辣啊,医生让你这几天饮食清淡些。”姜舒跟在江亭身后念叨了一路,可惜前面那人铁了心装没听见。
不,这次他听见了。姜舒听见江亭用懒洋洋的声调说:“我为什么要听他的话。”
“医生的话要听的。”
“我选择不听。”
夜市拥挤,摩肩接踵,姜舒完全不知道附近还有这么一个地方。他紧紧跟在江亭身后,由于人群过于密集,他不时会被路过的行人踩一脚,一路走得相当吃力。
江亭个高腿长,在人群里极为扎眼。
突然,旁边的小道上涌进一股人流,把江亭和姜舒岔开。
姜舒就这么眼睁睁却又无力的只能任由人流把他和江亭隔开,越来越远。
他站在原地,看着前方江亭高大的背影,被路过的人推攘撞挤,茫然无助。
第19章 第19章
江亭突然脚步一顿,回过头来。
他长得高,一眼就看见了正站在原地发呆的姜舒,移目看了眼四周拥挤的人群,拧身折返了回去。
“走路也走神?”江亭走过去在他脑袋上抓了抓,没受伤的那左手一把抓住他的后衣领,拎着他往前走。
姜舒三岁以后就没被人这么拎着领子走过,他一张脸憋得通红,江亭走在他右边儿,高大的身躯挡住绝大一部分人潮,给姜舒空出一小片区域,让他不至于走得太艰难。
姜舒伸手在他结实的胳膊上拍了拍,“不要这样。”
江亭低头扫了他一眼:“什么?”
“不要这样拎着。”姜舒拉高音量,这样拧着好丢人啊!
江亭酷爱黑背心,今天也不例外,他胳膊上的肌r_ou_结实有力,长得又高,两厢对比下,身高只堪堪到一米七的姜舒被他对比成了个身高严重不及格的矮小孩儿,视觉效果下,他拧着姜舒的样子就像拧着一只第一次出笼怕走丢的小j-i崽。
周围不时有人回过头看他们。
姜舒羞耻极了!耳朵绯红如血。
江亭想了想,该拎为抓,抓着他的右肩。
姜舒一脸要死不活的表情任他抓着走。
夜市两旁摆着地毯,琳琅满目的物品应接不暇,衣服,鞋子、小饰品、木雕、现场作画、和一些姜舒从未见过的稀奇古怪的东西,让他大开眼界。
他是第一次来夜市,看什么都新鲜。
连飘过来的夜风里都裹夹着一股让人咽口水的r_ou_香味儿,他先时还不觉得饿,闻着这股味儿,口水分泌得厉害。
江亭带着他在一处烧烤摊前停了下来。
姜舒伸头打量,虽然烧烤摊是摆在外面的走道上,可客人却都在烧烤摊后面的铺子里lū 串,人声鼎沸,生意好得出奇。
老板是个三十几岁的男人,留着八字胡,长相有些贼眉鼠眼,看着就很j-i,ng明。
两人明显是熟识,老板一见到江亭,胳膊肘挥一挥,手上抖孜然的动作更是狂放,一抓一大把撒在r_ou_上,笑:“哟,这谁啊,稀客啊。”
“想吃什么随便点。”江亭对姜舒说。
姜舒看了眼老板,那人朝他笑,从旁边甩了个竹篮给他,“选好了丢里面就成,口味重不重?能吃辣吧?”
姜舒顺手就抓了一把r_ou_串到篮子里,“一般,但能吃辣。”
“那行,给你整个微辣。不过微辣也够滋味,不知道你能不能抗住,我这儿的辣椒可是这条街最牛逼的辣,保管你吃一次就能记我一辈子,哦不,不是记我,是记我的辣椒。哈哈……”
江亭不冷不淡看了他一眼:“你话很多。”
老板大笑,顺手又是一把辣椒面扔正在烤的r_ou_串上,“难得你带一次朋友来,今晚随便吃,哥请了。”
姜舒选好后,江亭带着他直接穿过人声鼎沸的一楼,踩着木楼梯上了二楼。
二楼和一楼相对要小得多,上面只摆放了四五张桌子,其中三桌都有人,江亭带他走到靠窗的那桌,从旁边胡乱摆放的凳子里拉过两张摆放好。
二楼的装修有点像古代的客栈,连被木柱撑起的木窗,和四四方方的木桌,长条木凳,具是怀旧风。
大开的窗外,能一览夜市喧嚣,好不热闹。
“老板是你的朋友么?”姜舒撑着下巴,收回看着窗外的目光,转而投向对面的江亭。
“嗯。”江亭摆弄着桌上的烟盒,看样子很想抽一根。
姜舒知道他寡言,但说实话,他也是一个不太会聊天的人,没话找话真是难受,他干脆也不说话了,认真欣赏起江老板的脸来,目光放肆大胆,毫无保留。
江亭期间抬头看了他一眼,姜舒撑着下巴,对他灿然一笑。
江亭不由想起之前阿发说的那番话,皱了皱眉。
姜舒见他皱眉,以为他不高兴自己直白的打量,双手一摊,耍起无赖来:“抱歉,我实在忍不住,都怪江老板太迷人了,我控制不住我的眼睛。”
江亭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姜舒双臂撑在桌上,任他看。他虽然对自己的身高非常不满意,但对自己的长相却是非常自信的,他相信如果江老板是个颜控,他绝对能把他迷住。
如姜舒自己所自信的,江亭也觉得他长得很漂亮。漂亮,不是应该放在男孩子身上的形容词,可放在姜舒身上却一点都不过分,只觉得贴切。
不可否分,这个男孩子有着自己独特的魅力,一举一动都能轻易牵动有心人的心神。
性格勇敢坦诚,做事认真负责,几乎没有人会讨厌这样一个人。
江亭也得承认,他不讨厌他,甚至对他多有纵容。
姜舒歪头,笑容绚丽,问他:“我长得好看吗?”
江亭收回放肆的打量,诚实点头。
姜舒托着脸,打趣道:“那你怎么就是看不上我呢。”
江亭轻笑摇头:“别乱说。”
“我哪里乱说,”姜舒从兜里摸出手机,点开微信,打开顶置的那个聊天界面,指着上面单方向的聊天内容说,“你看我给你发了这么多条消息,你一条都没回过我,这可不就是看不上么。哎……我好伤心啊,江老板不回我消息……”
江亭也从兜里拿出手机,解锁点开微信,摊平放在桌上,当着他的面儿点开微信,微信的界面一出来,一连串的消息声轰炸般袭来。
他点点屏幕,意思不言而喻。
不是我不回消息,是我没上微信。
姜舒双眼霎时瞪大,突然气鼓鼓地撑起身体,叩击桌面,带着小情绪说:“那微信不就是白加了,你都不上的!”
江亭按了锁屏,收回手机。他平日里很少用社交软件,有时一两个月也不会点开一次,上次打开还是因为姜舒打电话提醒他通过加友申请特意上的。
“我好亏啊!”姜舒抱头痛嚎,“我简直血亏,你都不上微信的,我加来是干嘛啊。”这让他怎么撩啊,根本撩不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