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性的人遇上任性的人,基本上就有一个下场,那就是看谁的任性能耗过谁。
殢无伤本就性情淡漠,面对渡流云的试剑之语,只是微做回应,但若要他出手,却是要看他心情所致,而他的心情吗……基本上都不会让他随意就与人动剑。
他不急,渡流云更是不急,她本就不是来和殢无伤结仇的,能不真打起来最好,她将剑意外放,不过是想让对方知晓,她既非来自四魌界,只是通过他人传闻,对他有所好奇,而她也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人物,想也知道,能够避开慈光之塔耳目,隔开此地与外界的气息,单单是这两条,她已非是常人。
“目的。”
殢无伤眉间一动,在渡流云刻意收敛下,他依然还是感受到了非同小可的压力,但……这个自称苦境来客渡流云的人,一身的诡异邪气,这个邪气并非指她并非善类,而是整个人,透露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如同她压制着自身的武功,将她的能为调节到与他相近的这个做法,就完全不是正常人会干的事儿。她……是什么来历?
他虽然对世事毫无兴趣,却对如此一个高手,出现在四魌界,出现在寂井浮廊的目的,多少还是有些好奇。
这算高手的待遇吗?
渡流云暗自好笑,在这种实力为尊的世界,就算是再心如止水的人,在面对一个寻常人,和一个足以与自己抗衡的高手时,终究会在态度上带有细微的偏差,这种事谁也无法免俗。正如同强者走到哪里,都有与人对话的资格。
“没有什么目的,就是从朋友口中听说过你的传闻,恰逢上天界两位不靠谱继承人从苦境回去思考由谁继承这个问题,顺便来四魌界观光而已。”
她说的如此轻巧,仿佛从苦境到四魌界不过是随随便便溜溜达达就能到了一样,这毫不在意的语气实在是有拿四魌界当她家后花园之嫌。
“俗话说,远来即是客,虽然我可能是个恶客,可难道阁下要堵在自家大门口与我聊天吗?请我进去应该不难吧。”
收起剑意,换上了惯有的吊儿郎当样,她这如此神速的转变切换让殢无伤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不过方才那怪异的感觉也因此而消失。
默不答话地让开身子,算是默许了渡流云要进入寂井浮廊的要求,渡流云扯扯嘴角,内心暗笑,殢无伤的性子大部分已经被枫岫主人告知,剩下的,参考一下他对待他人的态度,几乎也可以摸个八九不离十。
只要不涉及到殢无伤的禁区雷点,这个人,就构不上危险——当然,对她来说,恐怕把四魌界掀个底朝天也不觉得有什么危险,就是可能会让那两位自称她监护人的大佬因为过于头疼而变成秃头。
对于时间问题,渡流云早就不想纠缠,天知道四魌界的时间流逝计算和苦境到底是一样还是不一样,何况这太多太多的变化,早就脱离了她原本掌握的支离破碎的未来。什么百年千年的,去他的,再纠结这个她就是盖世傻瓜,想那么多,也赶不上她眼前所看。至于她想把殢无伤弄到苦境,完全是本着好东西往苦境捞,好人才也不能放过这个想法,更何况她确实是想促成殢无伤和妖应封光来着。
很想问问殢无伤那块藏了百年的沸雪石是不是真的,也想知道无衣师尹在即鹿墓前那一滴泪到底给了他什么样的冲击,才让他把这块石头藏着了这么久。该是当年那一幕对他的冲击太大,就像是人生中的一点东西,留下了痕迹就再也抹不去,有些画面,虽然只有一瞬时间,却烙印在眼底心中成为永远,自此成为生命中无法摆脱的坚持。
不过算了,要是真把想问的都问出来,恐怕这个看似冷漠的文青得把她当成异端,就算一剑捅不死她,也得往死里捅。这种几乎把人家的心思扒开放在太阳底下暴晒的举动还是不要乱做。
可和一个文艺青年拐弯抹角,这也不怎么像话,这种云里雾里的聊天方式显然只能把话题聊死,倒不如……切入到某个不太会激怒他的点。
譬如,杀戮碎岛的一些事。
关于雅狄王,关于兵甲武经,关于……戢武王和剑之初。
听闻殢无伤曾参与抓捕雅狄王,虽然并未亲自出手,但却有威慑之举,也算是知晓雅狄王的真实武功,她实在是想知道,雅狄王究竟武功高到什么程度,才能够写出兵甲武经,从流传入苦境的那些散卷来看,得到任意一本,便能够成就一方之雄。然而单单从武经上来推测,完全无法推测出当初雅狄王到底给四魌界带来怎样的冲击。
不过这也从侧面看出来,四魌界是一代不如一代。
作为和雅狄王暧昧不清的慈光之塔,其实有很多事情,是连杀戮碎岛都不曾清楚的,而如果不是即鹿与雅狄王的关系,雅狄王也没有那么容易被搞下去。
不管怎么说,不管雅狄王是如何不可原谅的人,也都无法掩盖他曾经给四魌界带来的压力这个事实。
殢无伤不爱多言,也只说了四个字,绝世高手。
就事论事,这话听在渡流云耳中虽然有点刺耳,但如果说这绝世高手是指在四魌界,那她无可反驳,毕竟四魌界小啊,小到全展平了也未必能覆盖的了一个中原那么大。思考到这点,高手就高手吧,不争论这些。
“听闻雅狄王将废字卷传给如今杀戮碎岛的统治者戢武王,废字卷能够克制其余武经,然而除了废字卷意外的兵甲武经,已流入其他境界。火宅佛狱现任王咒世主手中有裂字卷这很正常,毕竟同属四魌界,流入不难,但其他境中却是拥有大半,我的手中有灵字卷全本,灵字卷来自集境,一位朋友手中有清字卷全本,一位不算朋友的人手中有神字卷全本,至于天,地,生,灭,歇,宁这几卷,我也知晓其下落,却不知若是凑齐这全部的兵甲武经,是否能重现当年雅狄王的武功啊。”
貌似感慨地这么说着,但这话听在殢无伤耳中也是有些怪异,就如同她毫不在意雅狄王的武功一般,这兵甲武经在她眼中不过尔尔?
看出了他的疑惑,渡流云晒然一笑,意味深长地伸手一指殢无伤“我对雅狄王的兴趣只在于他的武功,但慈光之塔中,值得注意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无衣师尹,一个便是你。”
这两个人,息息相关,却又心有隔阂,心存遗憾,这一切都只为了一个名字,即鹿。
这大概是毛病,管不住手想乱搞事情的毛病。这两人之间的心结是一辈子都解不开的,除非其中一个人死。但若是有一个人死了,另一个人依然会纠结在心底。与其这样,不如一个离开慈光之塔,一个执掌慈光之塔,两个人都好好地活着,知道彼此活在对方心底就够了。
话说的很简单,做起来嘛,大概是要难死。总不能让她把剑之初弄回慈光之塔,三个人一起面对面坐下好好喝茶,这三人之间发生的种种事件要真想捋清楚了,不如她把四魌界砸了来的快点儿。
好奇心害死猫啊。
丢给莫名其妙的殢无伤一坛子酒,比殢无伤还神叨叨地说了一堆莫名其妙完全让人听不懂的话,打着比剑的旗号看上去仿佛来找麻烦,实际上自说自话地啰嗦了一堆有的没的,最后在寂井浮廊制造了一堆酒坛碎片嗨皮地离开,直到她走,殢无伤也没搞明白她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要说听她说的那些奇怪的话,他约莫只听明白了其中一件事,她想把界主或是拉下来,或是弄死……然后把无衣师尹推上去。
这让殢无伤有些不解,一个苦境人,跑到四魌界观光就算了,现在还想把慈光之塔的政权乱来一通……这是认真的?
算了,原本这事儿就与他无关,这个奇怪的人想怎么做,也不需要他来头疼,就是希望到时候无衣师尹不要因此而来找他做什么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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