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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神兵天降
    这一大片区域,原本就是群山包围的小块区域,东西十一里,南北七八里地,当年是一些渔村渔民聚集歇脚之处,后来福州对外贸易发达,也有很多商船在这里休息补充食水,还有小规模的修船厂,有几家商行。

    在陈于泰等人为盗造反之后,这一大片区域当然被海盗所占领,船一般是绕道闽江近福州一边进入,或是直接停泊在泉州或漳州,但其后又有陈于泰引蒲行风等人破漳州,所以漳州也不算太安全。

    近年来很多外来商船直接去江陵,广州是刘旦的势力范围,也不算安全,琼州和雷州也有大股海盗活动。

    只有江陵因为有大量的禁军和厢军驻守,虽然水师不行,但近海活动的禁军可是不少,海盗没有陆上根基也很难成年累月的在海上劫掠,所以江陵一带是最为安全的所在。

    这对福州乃至整个福建路的贸易大局当然不利,也是近年来招安之说占据上风的重要原因所在,若是再这么持续下去,福建路一年的损失就得在百万以上了。

    陈于泰和他的部下,就象是一根钉子,深深插入了福建路的喉管之中,令得全福建都是吞咽困难,食水难下。

    “他娘的……真是谋划好了的。”

    由于陈于泰多少还是担心岐山方向,所以除了搭建了数里长的木栅防御区外,还有百余海盗一直驻守在栅墙之内。

    十几个哨楼布置在沿栅栏区域的地方,每时每刻均是有海盗巡逻。

    岐州方面,应该也没有想到过能潜入进来,所以在选锋下山之后,第一时间就是袭击了看守栅墙的海盗们。

    在陈于泰等人听到响动时,那些看守的海盗已经被杀败,但他们好歹放了把火,敲响了鼓,当陈于泰出门之时,进入眼帘的就是险峻的岐山之下的栅墙已经在燃烧,几十个海盗在长可过膝的枯草灌木中狼狈而逃,他们身后有几座哨楼亦是燃烧起来,象是燃烧起来的巨大火炬。

    而在陈于泰等人的视线之中,关注的却不是这些。

    在火光之下,栅墙内外,有过百南安团练正在竖立大旗,大半的人在推倒燃烧的栅墙,替后来者清理出大片的空白区域。

    而更多的团练武卒,还在从陡峭的山岩上攀爬而下。

    岐山并不高,大约也就是五百多米到六百米左右,但群山环绕,而且很多地方是极难攀爬的险峰。

    特别是从岐州方向往港口,简直就是被山峦环抱,连最简易的羊肠小道都没有,根本没有人能在诸多林木,灌木从,还有山岩之上修筑出道路来。

    在海盗出现之前,这一片地方原本也就是山民中的猎人会在这样的高山群抱之中活动,由于人踪罕至,山上活动的猎物倒是真的很多。

    现在,此时此刻,南安团练们已经攀宽到南坡,简单来说,就是大块的岩石区域,只有少量的灌木在岩石的缝隙中艰难生存着。

    坡道很陡,但并不算悬崖,十几条绳索从山坡之上垂下来,每条索道上都是有成队的团练武卒顺着索道迅速向下。

    一旦到坡底,这些武卒就会从身后解下缚紧的兵器,抽出长矟,从插袋中取出神臂弓或长弓,然后找到各自的队伍旗帜,整齐的站好。

    陈于泰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事发突然,在此之前他也是完全没有想到,甚至是根本没有考虑过会再来一次,若是提前有情报泄露过来,他可以去山坡之上的夹道中伏击,就如上一次那样。

    或是提前在坡道之下布防,下来一个杀一个,在险峻的天险面前,就算是来的最精锐的禁军也是无用。

    当然,坡道之下乱石嶙峋,也是对海盗的限制,否则陈于泰直接就会将营地建于山坡之下,而不是相隔数里。

    看到月光夜色之下,十几条索道上不停落下的武卒,哪怕是身为敌对一方,也是有目眩神迷,神思不属,感觉无比壮观的观感。

    陈于泰面沉如水,将腰间革带束的更紧一些,接着对聚拢过来的大头目们道:“敌踪已现,现在我们上船,操帆而走,必定会被敌人衔尾而击,不知道死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幸运能逃脱。苍促出逃,也根本不知道去哪儿躲避,去琼州如狗一般的投奔别人,还是算了。今天晚上,不是我们死,就是徐子先死,没有别的可能。若赢了,招安便只在眼前,大伙儿可以带着官印,穿着官袍衣锦还乡,若是输,就直死了罢,莫要流亡海上,被人当野狗一样追赶,杀死在田野,路边,街头,死了还被人唾骂。”

    陈于泰看向所有人,沉声道:“我知道官兵最想的不是杀掉我,而是能生擒我,将我递解到福州,受万人唾骂,被那些百姓打的血肉模糊,然后送到菜市口受凌迟之刑,这样才能解万民之气,也是替朝廷脸上争光,这样获利更大。但我陈于泰于此立誓,只有战死的岐山盗大当家,没有投降,被俘的大当家。若是这一战不利,有人看到我要被生俘,赶紧过来给我一刀,往胸口扎,我不仅不怨,做了鬼都要感激他!今晚赢了,大砰分金,我陈于泰此前未分多少金子给众人,是因为招安未成,早早分了人心便散了。今晚过后,只要招安消息下来,老子的储金,拿一半出来给众家兄弟,接下来的几十年,大伙儿就等着过畅快日子,娶小娘,生儿子,住大院子,走到哪儿都是威风凛凛的官儿,谁敢称咱们是海盗,便是大耳括子打过去,多爽利,多痛快!”

    群盗振臂狂呼道:“听大当家的!”

    生死之分就在眼前,岐山盗人数不多,几乎都是积年的悍匪,几乎是人人手上都有人命,一旦被俘,在提刑司的审问下只怕要人人过关,而人人过不得关。

    为盗,一般来说按律法就是死罪,杀伤人命,在大魏律法中分为斗杀谋杀等若干种,谋杀的罪名最重,斗伤杀人,可能绞,可能流,可能徒刑。而谋杀杀人,按魏律,谋杀哪怕未遂,只要致人轻伤者,论绞!

    就是说,阴谋害人性命,哪怕只造成人的轻伤,按律法也是个死!

    而为盗者,一般能被从轻的是从盗未满一年,且未杀伤人命者,才有可能免脱一死,为盗超过一年,曾经殴伤他人,哪怕手上没有人命,一般来说也难逃一死。

    至于手上有人命的海盗,能得活命的机会,万中无一。

    除非是招安,方有一丝逃命的可能,想要招安,就得击败眼前来犯之敌,所以这就是个死结,若不能击败眼前来犯之敌,两千余岐山盗,能活命的绝不会超过百人。

    这是一群穷凶极恶的惯匪巨盗,对陈于泰他们未必真心服气,甚至有不少想取而代之的大头目,但他们知道陈于泰说的是实话,若不击败徐子先和其麾下团练,今日之后,要么是丧家野犬,被人在海面,陆地,荒岛上撵野狗般的四处追逐,随时有性命之忧,要么就是被拿送福州,斩首示众。

    或是战死当场,于其被押到福州斩首示众,还不如在此时此刻,拼个你死我活。

    “将所有神臂弓和长弓俱取出来。”陈于泰吩咐道:“各人都到我旗下,我大旗左右挥展便两翼弓手和弩手射箭,长刀手矟手应敌,我大旗挥向前方,就所有人俱向前冲,与敌死拼,虽死不退。大旗绝不会后退,所有人亦不得向后退半步,我自己亦在阵前,也绝不会后退半步,今晚此时,若不能胜,就是我陈于泰的死期。”

    众多匪盗俱是凛然,以往交战,陈于泰会带着亲卫在阵后押阵,也算是督战队,若发觉有不力战和阵前后退的海盗,多半拿下来处斩,用这种严酷的战场刑杀之法来使海盗力战。

    今夜却是陈于泰自己立于阵前,显然是真的要拼命了。

    这也叫一些有侥幸心理,还没有完全领悟到眼下的情形有多么严峻的海盗,终于是完全明白过来,眼前的事已经没有第二种可能,很多人眼睛发红,开始低声怒吼起来。

    武械库被打开了,一些从水师官兵中俘获的神臂弓向来当宝贝一样储藏起来,今晚被取了出来。

    一些铁炮也被摆了出来,用处不是很大,完全准备用来一壮声势。

    精良的长矟,强弓,神臂弓,还有一些破损的铁甲,也是战利品,海盗当然没有修复的本事,好在虽然破损,防护力仍然相当出色。

    禁军的对襟布面甲,六瓣铁盔,还有厢军的皮甲,甚至是纸甲,大半的海盗都尽量武装起了自己。

    他们象是一群野兽,尽可能的张牙舞爪,很多人不停的怒吼着,他们知道今晚很有可能保不住性命,这使得他们起了杀性,在此之前,官兵从未叫他们落入眼下这种危险的境地和局面,一直只有他们杀戮别人以为乐事,在石桥之战以前,岐山盗根本没有遇到过险境,只是在各州劫掠时要小心官兵,和鼓山盗起过几次冲突,互有杀伤,这么多年来一直顺风顺水,他们以为可以就这样一直顺利下去,直到看到火光之下,如神兵天降的南安团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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