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致远听了,指着吴争笑骂道:“这也太狠毒了吧。”
吴争满不在乎地翻着白眼道:“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人犯罪。你小子不懂。”
可众人都没有想到。
吴争这招根本用不上。
因为山坳中来人了。
一个山贼被拖了进来。
“官……官爷,别杀我,小的是来传信的。”
“传什么信?”
“小的替寨中军师传话,军师说,如果官军能保证不杀寨中兄弟,咱们……就降。”
吴争左右看看,众人都大笑了起来。
“回去告诉你家军师,要他自己来和本官谈。”
“可……可……。”那山贼支唔着,“官爷能保证……?”
“保证个屁,回去告诉你家军师,如今本官为刀殂,他为鱼肉。想要活命,让他自己来向本官请降。”
小山贼狼狈地跑回去复命了。
陈胜笑道:“大人,看来兄弟们可以提早回卫所了。”
吴争摇摇头道:“派人回去,告诉赵史,向绍兴八县通传,张贴布告,梁湖卫所已经剿灭刘老三,让平岗山所有盗匪,三日之内向梁湖卫所请降,否则部剿灭。”
“是。”
厉如海问道:“大人,那这么俘虏该如何处置?”
吴争道:“先押着吧,等山坳中的匪徒有了结果,一并处置。”
“属下是想说,如果大人放了这些人,他们生活没有着落,恐怕依旧会沦落成匪。”
吴争想了想道:“那就从其中挑选体格强壮的,补充入各营,剩下的,押往吴庄,充作农户,或者送往海边打渔晒盐。”
厉如海点点头道:“这样安排甚妥。”
这时,士兵进来禀报,土匪的军师来了。
“罪人姜礼向吴大人请降。”
看着这个青衣中年人,吴争也有好奇。
“看你模样,不象是土匪,倒象读书人。”
姜伯礼答道:“学生崇祯三年中的禀生。”
“呃……你好好一个读书人,干啥不好,为何落草从贼?”
崇祯三年,十五年前,能中禀生的,中举希望很大。
十五年,只要不出意外,怎么也能高中。
姜伯礼苦笑道:“大人,试问哪个愿意从贼?还不是被逼无奈?”
“被逼?何人所逼?”
“还能有谁……官府呗。”姜伯礼看了吴争一眼。
其中的含意,吴争当然懂,此时的吴争,就是代表着官府。
可吴争不介意,“讲讲,所为何事?”
姜伯礼见吴争不象是发怒的样子,便开口道:“学生籍贯湖北德安府(今安陆)应山,家中虽说不是盈富之家,倒也不难度日。崇祯七年,同城富豪相中了我家的百亩水田,欲强行低价购买,家父自然不肯将祖产贱卖。此时正是宜兴民变之时,不想富豪竟勾连州府官员,生生给学生家安了个通匪的罪名。”
说到此处,姜伯礼眼泪“噗噗”往下掉,“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可怜我一家九口人,除了我在外游历,都遭了毒手。”
吴争皱眉道:“你有秀才功名,为何不上告?”
“上告?”姜伯礼激愤地说道,“学生告了,告到湖北承宣布政使司衙门,大人可知道,学生最后落了什么下场吗?”
“……。”
“布政司衙门判学生诬告,德安府判罚合理。还将学生以通匪罪递解德安府,交由德安府处置。”
吴争无语,民乱之时,官府乱世用重典无可厚非,但如果其中官商勾结,草菅人命,那就是官逼民反了。
“学生是后来才知道,布政司左参议竟是同城富豪的儿女亲家。试问大人,学生告得赢吗?”
吴争沉默,布政司左参议虽然是从四品,可却是实权人物。
“学生被递解回德安时,已经绝望。心想能与家人在阴间团聚,也不差。”姜伯礼满脸哀伤地说道,“可想不到正好遇到刘老三等山贼半路袭击,学生因此而得救,刘老三虽然是个土匪,但总是于学生有救命之恩,他挽留我做军师,学生无路可去,也就答应下来了。”
吴争听明白了,对姜伯礼道:“如果真如你所说,本官念你身世坎坷,可以不降罪于你,你日后有何打算?”
姜伯礼苦笑道:“大人,学生除了读了十几年书,手无缚鸡之力,还能有何打算?离开了山寨,学生就是个被官府通缉的要犯,除非北上投靠清廷。可学生虽然憎恨官府,也知道有些事不能为,做了就辱没了祖宗。若大人不弃,学生愿意在大人麾下效力,打打杂,抄写抄写公文,混口饭吃,也就是了。”
吴争想了想道:“也好,本官准了。”
“谢大人开恩。”姜伯礼向吴争长揖道。
“山坳中还有多少匪众?”
“回大人话,尚有九十人。”
“你可愿意带官军进入山坳?”
“愿为大人效劳。”
……。
在姜伯礼的引领下,官军顺利通过了甬道,进入山坳。
吴争怎么也没想到,山坳会这么大。
单田地就有五、六百亩。
虽然此时已是初冬,田中没有作物。
但吴争能想象,就算在山外围困一年,也无法逼降刘老三部。
心中不禁暗暗庆幸起来。
吴争第一件事,就是令姜伯礼引着去了贼窝的库房。
“这库房只有刘老三有钥匙。”姜伯礼指着门在的锁道。
吴争头一歪,池二憨捡了块大石头,直接砸了门锁。
进去一看,吴争双目烁烁发起光。
这满屋子密密麻麻地堆满了金银和好东西啊。
姜伯礼指着东墙角地一堆箱子道:“这是几个月前,刘老三劫了一家过路商人所得,杀了十几口人,据说苦主与大人还是同乡,始宁镇人。”
吴争点点头,沈半城没有撒谎,黄家确实被刘老三劫杀了。
陈胜上前持刀劈落一只箱上的锁,满箱子的银子,上面还有一本帐册。
陈胜拿起来翻了几下,便转身递给吴争。
吴争接过看了几页,脸色一变,上面记载的,竟是绍兴府几县县令与方国安、王之仁之间,暗中的钱财往来,数目高达十几万两。
区区几县,竟私相授受如此高额的钱粮,让吴争心中惊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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