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正想往日种种,不知已过去几时,忽觉有人扑于身后两只手臂勾至项下将己抱住,而顺之望得衣袖,辨出是那赵锦。但因此时心绪烦乱,已无暇顾及他事,并未躲避,随后其声便至,“此祸任谁也难料得,还请夫、蔡郎节哀顺变。”其音轻柔,倒真将云涯儿心神安抚些许。
然往日虽早已见得各处生灵涂炭,但毕竟不过眼见,纵是触动,也无今日这般悲恸。且此村当中,皆为己部,若非因己,未必聚集于此,加之己素来祸及周遭之人,此事自难逃干系,想要节哀顺变,谈何容易。恰得安慰更是自责不已、低头啜泣。
而那赵锦见云涯儿并未排斥,便又将脸贴来,于其耳侧细声说道:“蔡郎可想知此事乃何人所为?”
此声更似清风徐来,令云涯儿瞬间振作,自是有一百个想知,猛然急站起身来。哪想赵锦整个人皆伏于己背,这番冒失之举,不甚将其推翻在地,听得赵锦喊叫,才是察觉,慌忙又将其扶起,连赔不是。
幸而赵锦并无大碍,只是皱眉张目瞪来一眼,透出些许哀怨,再而说道:“先父尚在人世时,曾常于人前说那区星贼性难改,身为义军竟行烧杀抢掠之事。虽已将其驱逐,但仍告诫众人多加提防于其,不令其再为祸。”
随之叹息一声,起身含泪相望,“本来先父之意乃是待到起事成功,再除区星,未想如今已一去不返。而那区星无了阻碍,连乡勇大营也敢劫之,何况你这区区一村?况且襄阳境内素来太平,未曾听说有何叛军起事,唯有区星逃亡之时慌不择路,才敢有此举。不知蔡……”
经其提醒,云涯儿猛地忆起那区星确实曾来,还被己之部下相拒村外,这番倒极有可能真是趁己离去之后所行报复。而己竟在危难之时未有多加留心,不与部众共同进退,反一心只顾前往去寻司马德操,天下只怕未有比己更为混账之人。只是如今一切皆已无法挽回,即便再作自责又能如何?旋即连叹三声,已是心烦意乱,难以再作思考。
见得如此,赵锦立又贴近,踮起脚来,几乎亲至云涯儿左颊之上,“退一万步说,即便此村非那区星所烧,但其仍是坏事做尽、伤尽天良,将我母妹掳走。如今蔡郎既无处可去,可否助我迎回妹母?也好彻查此事是否为其所为。”
其之所言,确实在理,况且云涯儿早已认定是那区星所为,正欲新仇旧恨一同算之,若能助赵锦母女团聚自是更好。但那区星早已逃去,且其带有兵卒,该如何应对?己又无那过人本事可前往行刺,实乃心有余而力不足,不禁又再长叹一声。
“蔡郎莫忧,”赵锦观之又再慰来,“早闻区星曾欲效仿家父于长沙作乱,因而四处劫掠,以筹物资。若是能向朝廷告发此事,待其羽翼未丰而攻其不备,必能顺利讨之。到时不但大仇得报,还可立得一功,令往后仕途无忧,岂不一举两得?”
听至此处,云涯儿忽而察觉此女工于心计,如此关头竟还能想得功名利禄,倒极像一己熟识之人,绝非等闲。然若其所言无需,却也真是极佳对付区星之法,无需自己出得一兵一卒,便可坐收渔翁之利。只其毕竟未曾四处征讨,还是未能将这世间看透。那朝廷中人,怎会听信一寻常百姓之言?只怕到时弄巧成拙,而又遭人迫害。
幸而己曾认识一二与朝廷有关之人,黑山张燕与汝南袁术对己颇有器重,若向此二人进言,定能成事。然最为可靠之张燕,几番邀己皆被己逃,实无颜面再去求之。改而退求其次,思那袁术极喜人求,若是将功让之,必得其助。只要能除区星,迎回赵锦母妹,是否仕途无忧倒无甚紧要。
不过袁术远在豫州,若想投奔,还尚需时日,当务之急乃是处理村中后事。随即想来赵锦身为女子,让其见得村中之祸已是极不谨慎,自不能再令其多留不堪之忆。于是便向赵锦说道:“姑娘之意,蔡某明了,待到处理完这村中事物,自必即刻动身。只是村中一片狼藉,不宜久留,姑娘可否先行返回车中等候蔡某?”
此回赵锦虽未死缠烂打,但仍不愿退让,而也以理还来,“蔡郎所言诧矣,我虽为女子,但也并非是何娇生惯养之大家闺秀,所受之难,未必比你蔡郎少之。且蔡郎一人,行事多有不便,我虽无力,难以帮得大忙,但也可与蔡郎有个照应。还请莫要驱我离去,以留作帮衬。”
得见其诚,云涯儿自不好再作拒绝,便受其助,一同处理完这村内之事,而后叩拜再三,才依依不舍返回车中。时夜已黑,若为平日,倒也无需担忧。然赵锦在侧,还需将车让于其住,自己则思爬至车顶而歇。
但赵锦不比那蔡全,随意威吓两句便可乖乖就范,听得云涯儿之意,甚为不满,而赌气说道:“若是赵锦在此拖累了蔡郎,那我自行回那山中便是,还请蔡郎莫再委屈自己,安心前往求援。”说罢,便要转身离去。
想这赵锦也是苦命之人,云涯儿怎忍心就此将其赶去?只得再三迁就挽留,最终还是被逼无奈与其一同入得车内。但车中堆满书简,所剩空间无几,两人就此坐之,便已难伸手脚,又如何睡卧?不免犯难,虽自知绝不趁人之危,但如此狭小之处,睡梦之中难免碰得不该碰得之处,此又该如何保证?随即仍向赵锦恳求自去车顶歇住。
此举立即引来赵锦不悦,而又作欲离之状,“如今村中变得如此,只怕廖方将早已逃之夭夭,我那婚约又如何作数?除非今日你能将其寻来,我才愿听你之言,否则你我迟早要做夫妇,共歇一处何妨。况且此事又无他人见得,我一妇人尚不惧之,你又有何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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