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算起来,她其实只大了五岁,却仿佛隔了一条鸿沟,再回不到过去。
她皱了皱眉心,涌起一股甩手走人的冲动,却被陆述拉进了一家店铺。
“蓝蓝,还记得这家店吗?我还以为早关闭了,没想到居然还开着。”陆述很激动,指着陈旧的招牌,拼命提醒她。
犇犇麻辣烫。
林甘蓝迟疑着点头。她口味偏麻辣,整条食街最喜欢这家店,店主早早备好了**的锅底,把菜肴串在细长的钎子上,一边煮,一边吃。
陆述找了个角落的位子,按了按她的肩膀:“你先坐,我去拿菜。”
林甘蓝扫一眼,店铺还是以前的老格局,进门的地方摆了三个冰柜,串好的菜肴分门别类摆放整齐,供人挑选。
服务生问她:“姐,点什么锅底?我们店有泡椒味,麻辣味,五香味……”
这家店开在学校附近,来的多是学生,像她这样的轻熟女一般都会选择装潢精美的高档餐厅,服务生不由多看她一眼。
林甘蓝微微一笑,不仅摆设格局没变,连锅底种类也没变,不知道那对微胖的夫妻老板还在吗?
没等服务生列完,她下意识就点了麻辣锅底,念书时,她也每次都点麻辣味,惹得不爱吃辣的陆述连声啧叹,怨她怎么都不吃腻。
那时候的他,还没有上位者的气势,笑起来,眉目俊朗,像是一抹灿烂的阳光。虽然嘴上不满,可还是会依着她,一边狂喝白开水,一边往嘴里塞辣辣的烫青菜。
“蓝蓝,你终于笑了。”
陆述把菜篮子往桌上一搁,目光落在林甘蓝脸上,忽然顿住了:“一整天了,我还是头一次看见你笑。”
林甘蓝白他一眼,瞬间收敛了笑意:“你再继续发疯,我就该哭了。把手拿出来。”
陆述脑袋里“嗡”了一声,不仅没听话,还把手往后藏。
林甘蓝眸光似冰,钳住了他的手腕,手肘使力,把他的手臂压在了餐桌上。
“躲什么?早看见了。”
陆述叹一声,乖乖亮出手背:“知道瞒不过你。”
林甘蓝熟练地拧开酒精瓶盖,头也没抬:“怎么受伤的?”
“砸镜子。”
“陆述,几年不见,你长进了。”
说到“长进”两个字,她猛地把酒精倒在他的手背伤口,疼得陆述扭曲了俊朗的五官,“嘶嘶”直吸气。
清洗过后,林甘蓝继续包扎,厉声数落:“怕疼,就别做傻事。为什么砸镜子?”
她知道陆述的性子,一向温润,能暴躁到砸镜子,可见真伤到他了。
“我……”陆述垂头,支支吾吾半天。
服务生端上滚烫的锅底,麻辣的香气在鼻间萦绕,陆述拘谨地岔开了话题:“好饿呀,现在先吃饭。”
他丢了肥牛卷进去,片刻功夫,肉就烫变了颜色,卷曲起来。他夹了一片到林甘蓝碗里,笑道:“老佛爷,请。”
她和陆述有过约定,一点生气吵架了,就来吃麻辣烫。只要陆述唤她一声“老佛爷”,就是求和的意思,她也不许再生气了。
林甘蓝微怔,没想到不止她记得,陆述也记得。
他们分坐在方桌两侧,彼此默契地不再谈论那些糟心的事,静静享受美食。期间,陆述把她照顾得极为妥当,夹肉、煮菜,一如以前。
隔了腾起的热气,林甘蓝大着胆子打量陆述,心情有些复杂,酸酸的,又混了一丝甜。
这顿饭吃了一个时,两人几乎同时停下筷子,相视一笑,陆述叫了服务生买单。
“是你们呀,好久没来了。”微胖的老板送上账单,还记得曾经这对情侣。
“出国念书了。”陆述敷衍。
“好几年了,你们也该结婚了吧。今天这顿饭八折,算我给你们的贺礼。”老板笑呵呵。
林甘蓝脸颊发烫,窘迫地辩解:“不是,我们俩没结婚……”
陆述长臂一伸,揽住了她的肩,斩钉截铁:“现在还没结婚,但……快了。”
“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哟。以后也记得常来。”
“一定。”
走出店铺,陆述依然满面笑容,冷不丁被狠狠踩了一脚,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蓝蓝,脚下留情。踩坏了,你还得背我。”陆述笑了笑,撒娇似的。
“呸,还想我背你?做梦。”林甘蓝啐他一口,目光迅速在他脸上掠过,半分羞赧,半分恼怒,“我问你,刚刚为什么不说实话?”
“嗯?”陆述迷惑。
“我们早就分手了,你为什么告诉老板,我们快结婚了?”
陆述拖长尾音“哦”了一声,声音更温柔了:“我没说假话,我们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重新开始当然奔着结婚去。”
他清了清嗓子:“林甘蓝同志,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你想对我耍流氓吗?”
“呸,谁说要跟你谈恋爱了?我们分手了,我不会吃回头草的。”
“没事儿,我会努力刷点绿漆,长成一棵新鲜草的模样。”
林甘蓝气得鼓了鼓腮帮子,男人无赖起来,和一块牛皮糖没分别。
陆述圈住她的胳膊,把她往食街深处带:“走,咱们去喝奶茶。”
刚迈出几步,林甘蓝忽然听见旁边传来一句:“蒋校长,那就拜托你了。”
一听“蒋校长”三个字,林甘蓝浑身一震,僵硬得迈不动步子。
“你怎么了?”陆述回头,正巧与蒋校长打了个照面。
蒋校长走上前,拨开熙攘的人群,停在他们面前:“陆述,林……甘蓝……”
林甘蓝直直地站着,头却垂得很低,刚才欢快的心情荡然无存,脸颊火辣辣地发烧,顺着脖颈一路烧遍了全身。
视线在两人间逡巡了一圈,蒋校长的脸色沉了又沉,几乎能拧出墨汁。
他把目光定格在陆述身上,讥诮一声:“陆述,你和林甘蓝在一起,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你妈?”
九泉之下的陆母?
林甘蓝霍然抬头,半个时前,她刚见过陆夫人。
她俏生生,光鲜鲜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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