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晋远乖乖躬身,像极了幼儿园排排坐的孩子,一点不闹腾,很顺畅就洗完了头。
“好了。”林甘蓝长舒一口气,有种完成任务般的轻松。
厉晋远被水迷了眼,伸手往虚空抓了抓:“毛巾呢?”
林甘蓝一瞥眼,毛巾就挂在墙边,离他一只手的距离。她忽然起了坏心思,狡黠一笑,手指头悄悄勾住毛巾一角,把毛巾收入囊中。
哼,看他上哪儿找毛巾!
难得看到厉大少吃瘪的样儿,她得多欣赏一会儿。
厉晋远闭着眼,眼皮上蒙了一层水雾,水珠沿着发梢缓缓往下滴,像无头苍蝇似地绕着原地转了转,忽然瞄准林甘蓝的方向扑了过来。
他没睁眼,却扑得又准又狠,林甘蓝猝不及防,被他抱了个满怀,毛巾挤在两人胸间。
“你……你不是闭着眼吗?”她呆住了。
“特种兵训练有一项功课,练习怎样悄悄觑开一条眼缝,却看起来像闭着眼睛。”厉晋远扬了扬薄唇,柔软的温暖再度填满了胸怀。
林甘蓝挣了两下,没挣脱,面颊升温:“放开,我拿毛巾给你。”
男人蓦地睁眼,四目相对,深沉如海的眸子令人几欲沉醉。
“我不要毛巾,我要你。”
仿佛被施了魔法,林甘蓝呆呆站了好一会儿,才堪堪回过神,双手推开他:“厉教官,别玩了!”
夕阳西下,给整个世界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厉晋远眼里的她,仿佛洒了金粉,娇羞的容颜熠熠生光。
他向来是想到就去做的性子,绝不会无谓等待,此时却迟疑了,该怎么说,林甘蓝才会把交往的话认真对待呢?
如果注定要找个女人,给知非一个完整的家,无论出于血缘的关系,还是自己内心出发,似乎林甘蓝都是最好的选择。
这个女人,足够成为他的助手,也足够有趣,不至于让他讨厌。
思及此,厉晋远薄唇微抿,沉沉开口:“林甘蓝,咱们俩……”
远处的钟声传来,一声沉似一声,林甘蓝拽了他的胳膊:“六点了,别磨蹭了,咱们该去食堂了。”
当着大家的面儿,他把自己拉走,庆功宴上再迟到,难免让人多想,林甘蓝止不住催促他。
还未出口的话硬生生憋回去,厉晋远拧眉,深深看了她一眼,沉默着进了卫生间。
“你进卫生间干嘛?”
“洗澡,你要不要一起来?”厉晋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快。
“不要不要……你快点吧。”林甘蓝一头雾水,不明白哪里又惹火了这位大少。
厉晋远长久待在部队,养成了雷厉风行的作风,脱衣服的速度极快,将就温水瓶里剩余的水,兜头淋了。
他并非一定要林甘蓝帮忙才能洗头,不过逗逗她而已。
林甘蓝无聊到数绵羊,数到第四十九只时,卫生间的门就打开了。
她抬头:“你这么快就好了?呀!”
一声尖叫,连忙背过身去,捂住眼睛:“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厉晋远大大咧咧走出来,眼尾止不住上扬:“别睁开眼睛,我要换衣服了。”
他裸着上身,下身只缠了一块白色浴巾,堪堪遮住重要部位,露出两条有力的长腿,随着他走动,浴巾边沿波浪一般晃来晃去……
林甘蓝面朝墙壁,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她不敢睁开眼,忍不住催促:“厉晋远,你快点儿!”
“林甘蓝,你不知道不能催男人快点吗?”
林甘蓝一窒,丫的满脑子邪恶思想!
知道跟他打嘴仗赢不了,林甘蓝干脆闭嘴,默然不语。
额头忽然触到了一个微凉的柔软,仿佛羽毛轻轻拂过。
她倏地睁开眼,面前是厉晋远陡然放大的五官,黑沉沉的眼眸盯住她。刹那间,林甘蓝生出一种被捕猎的危机感。
她读懂了厉晋远的眼神,四个字,势在必得!
“祝贺你,我的姑娘,果然没让我失望。”厉晋远淡淡扬眉,眼底划过一丝神采,拽住她的手,“走了。”
林甘蓝呆呆跟随,竟然忘了甩开他的手,一路上引来不少人行注目礼。
到了食堂门口,男人倏地放开她的手:“终有一天,你会主动来牵我的手。”
然后,迈开长腿潇洒地进了门。
“嘁,自恋狂。”林甘蓝腹诽一声。
不知是厉晋远平时的冰山名声太盛,还是对私人八卦压根不感兴趣,庆功宴上,大家不约而同地略过了两人一前一后抵达食堂的事,也没人猜测他们的关系。
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林甘蓝被敬了好几杯酒,有点头晕,倚着食堂的方形窗户吹风。不经意间,看见食堂不远处的空地停了一辆军车,夜色里,祝芷月行色匆匆上了车。
似乎察觉了林甘蓝的目光,她摇下车窗,瞄准林甘蓝做了个开枪的姿势。
夜色浓浓,祝芷月眼中的恨意,却亮过了今晚的月光。
——
庆功宴第二天,大家各回各家。
林甘蓝的编制,将从江州警局调往野狼战队,并且,赵政委给了她三天假期。
“好好把家里安顿一番,回来之后入队,可就没时间回家了……”
赵政委语重心长,刚说了一半,就被厉晋远打断:“政委,我也要请假。”
赵政委立刻换了副脸色,眉眼一沉:“胡闹,你又要请假?”
“这三天,队伍会照旧训练,我陪同她一块儿回江州处理事务。”厉晋远不卑不亢,夹带私货的请假理由说起来也丝毫不脸红。
“不行……”
“政委,你都给我妈通风报信了,还不许我的假回去灭火?万一我真成了万年光棍……”厉晋远拖长尾音,意有所指。
“行行行,赶紧滚!”赵政委心里发虚,昨儿下午他给厉司令去了个电话,委婉地提了一句,稍微漏了点口风。
谁想,一夜间厉晋远就知道了,万一以后他和林甘蓝没成,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推……想到他的狠劲,赵政委打了个寒颤,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反正战队还未完全组建成型,最近也没什么要紧事,他奋斗那么多年,也该歇一歇了。
期间,林甘蓝一直缄默不语。
心底有个声音劝道:跟老太太沾边的事儿,别多问,省得把自己搭进去。
老太太那见风就是雨的劲儿,她算是见识过的。
有厉晋远作伴,赵政委索性也不配车了,直接让他当一回司机,三天后再把林甘蓝完好送回来。
“这可是任务!晋远啊,组织上相信你一定能好好完成……咳咳……呸!”
嘱咐的话还没说完,厉晋远已经一脚油门轰到底,切诺基扬长而去,喂赵政委吃了一嘴的灰尘。
林甘蓝昨晚没睡好,上车就开始昏睡,一路睡回了江州市区。直到切诺基开进榆木巷,厉晋远才叫她起来。
揉一揉惺忪的睡眼,回到熟悉的筒子楼,不过阔别一月有余,却仿佛过去了一整个世纪,林甘蓝竟然生出几分陌生感。
沿着破旧的楼梯上去,刚走到转角处,她差点撞到了人。还好经过一段时间的集训,林甘蓝的反应能力也大大提高,生生止住了迈出去的步子。
坐在楼梯上的人一抬头,四目相对,两人不约而同喊了出来。
“蓝蓝!”
“陈姐!”
借了楼梯间的暗淡光线,林甘蓝将陈姐眼角的泪光尽收眼底,心头一紧:“陈姐,家里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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