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生爸爸的气,不许他碰,洗脸、换衣服的事儿就落到了林甘蓝头上。
林甘蓝很少和孩子打交道,但却把厉知非照顾得很好,洗脸换衣的时候既温柔,又细致,平时最讨厌沾水的厉知非连哼都没哼一声。
厉司令碰一碰老太太的胳膊,把声音压得极低:“你看非非多听她的话啊,现在放心她能照顾好非非了吧?”
“去你的!非非是我一手带大的娃,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厉司令“啧”一声:“那也不用从门缝里偷看啊,被抓住了多尴尬。”
瞥见卫生间内,林甘蓝已经给厉知非抹完了脸,正在完成最后一道洗手的工序,老太太一把拽了丈夫,矫健地退去了厅。
他们不知道,卫生间内,厉知非捂着嘴咯咯直笑:“蓝蓝,爷爷奶奶在偷听。”
不只是偷听,还从门缝里露出一只眼睛,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呢。林甘蓝不止耳力好,眼力也不错,老早就发现了。
林甘蓝心细,找了个背包,装了一套厉知非的备用衣服。
这一举动,赢得了厉老太太的赞许,刚夸了一句,想到就是这个女人生下孙子之后就没影儿了,登时又噤声了。
两人大眼瞪眼,气氛尴尬。
厉知非一定要自己背包,还戴上了最喜欢的棒球帽,一个回旋踢,定格在帅气的姿势:“蓝蓝,奶奶,快看,我帅吗?”
“帅!”两人异口同声回答,互相觑一眼,又噤声了。
厉知非仿佛没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拉了林甘蓝就走:“我准备好了,蓝蓝,咱们去冒险吧!”
厉老太太亦步亦趋跟在后头,不停碎碎念:“注意安全,一定要拉着大人的手别走散了,让三送送你们吧……”
“不用了,爷爷奶奶爸爸,我们走啦!”
难得有机会和林甘蓝单独出门,厉知非犹如放出牢笼的鸟,谢绝了一切帮助,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走出门。
看着他迫不及待出门的背影,厉老太太登时红了眼圈,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抽抽噎噎:“糟糕,非非只带了一件短袖衣服,会不会冷啊?”
厉晋远望一望窗外的天空,晴空万里,再看一看墙上的温度计,三十五度,冷哪门子?
“哎呀”老太太一惊一乍,“非非这次没跟我说再见,不会出什么事吧。”
厉晋远想翻白眼,果断利落地一脚踢上门,免得老太太看着孙子逐渐远去的背影继续触景伤情。
——
孩子对出门总是怀抱无限热情。
厉知非牵着林甘蓝的手,每一步都蹦蹦跳跳,兔子般可爱,满身活力。
厉家坐落在军区大院靠内,走出一个岔路口,迎面开来一辆路虎,擦身而过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走出一个长腿欧巴,径直朝林甘蓝走来。
男人上半身穿了白色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纽扣,下半身是迷彩裤和军靴,他的指间夹了一根烟,燃着,冒出细细的白烟。
他眉眼英俊,身材高大,一双幽黑到深不见底的眸子,平添了几分魅力。林甘蓝敢肯定,这男人如果出现在苏棠的酒吧里,一定能给她招徕不少生意。
另外,她还很肯定一件事,她并不认识这个男人。
男人走到她面前两步,站定了,阳光落在他的肩头,更衬得脸部轮廓棱角分明。
林甘蓝莫名想到了厉晋远,无关五官,而是周身都弥漫了相似的气质,冷漠而疏离。
男人轻启薄唇:“这位姐,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顺着他手指望过去,林甘蓝看见了蹲在路边拔草的厉知非,圆润的屁股扬一扬,似乎下一刻就会倒栽葱进草丛里。
林甘蓝心头警铃大作,戒备地打量着男人:“是我孩子,你问这个干嘛?麻烦让开,我们还有事。”
“你说谎!他没有妈妈!”
男人把烟头一丢,长腿往她的方向一踢,逼退她后,立刻抽身去抢孩子。
林甘蓝反应迅速,双手撑在他车头部位,整个人呈三百六十度翻转,抢先落在了孩子面前,拦住了。
“有两把刷子。”男人戏谑一声,依然没把她放在眼里。
林甘蓝紧紧抿唇,已经把他看作是拐卖孩的人贩子了。
两人互相对峙,眼看战斗一触即发,厉知非站起身,扬了扬手里的一片草,笑容灿烂:“蓝蓝,你看,我找到一株四叶草。老师说,四叶草代表幸运,送给你。”
林甘蓝一只手接过,细细的一株草,四片草叶碧绿圆润,在风中飘扬,仿佛一股暖流注入她的心间。
即使接受家伙的馈赠时,林甘蓝依然没有放松警惕,眼角余光一瞬不眨的盯紧了男人的一举一动。毫不夸张地说,乖巧的厉知非已经是她命根子了,绝不能让他有半点闪失。
家伙歪头看了看身边的路虎:“咦,大伯的车怎么在这里?”
“非非!”男人唤一声。
厉知非扬头:“大伯,你回来了!”
一旁的林甘蓝扶额,她心里还犯嘀咕,现在的人贩子都长这么帅了,而且有钱到开路虎抢孩?谁知,竟然是一场误会。
在厉知非的介绍下,林甘蓝和厉大进行了友好会晤。
“原来是林姐,久仰久仰。”
“厉先生一表人才,失敬失敬。”
听得厉知非想打人,翻个白眼,脆生生吐槽:“你们好无聊哦。”
厉老大接了父亲的电话,告知他有十万火急的事,务必马上赶回家,这才开车回来。至于具体什么事情,他暂时还不知道。
林甘蓝心慌,抢先告辞了。
“你们去哪儿?我送你们一程吧。”厉老大比弟弟为人更温润,主动彬彬有礼地提到。
“大伯快回去吧,爷爷今天生气,罚爸爸跪下了。你快回去劝一劝,我就一个爸爸了,让爷爷别罚太狠了,没了,我可上哪儿找啊。”家伙皱着一张俊脸,显得委屈巴巴。
惹得厉老大忍不住发笑:“行,我这就回去替你保护爸爸。”
——
走出军区大院,厉知非就后悔了——他该让大伯送一程。
平时车进车出,他压根没觉得从门口到家里那一段路那么漫长,起初还兴高采烈,走路也是一蹦三跳,走到半途,已经没劲儿跳了,只能靠意志苦撑。
若不是他牢牢记得爸爸的话,男孩子不能动不动哭鼻子,他肯定瘫坐在地上先大哭一场了。
林甘蓝一直留心他的脸色,柔柔地问:“还走得动吗?”
“嗯,男子汉没问题!”厉知非要面子,回答这话的时候脸色可复杂了。
林甘蓝忍俊不禁,招手拦了辆出租车。
“我走不动了,咱们坐车好不好?”
“好!”厉知非答得斩钉截铁,出租车刚停稳,他就忙不迭拉开车门钻进了后座。
瘫坐在后座,厉知非舒服得吁了一口气,碍于林甘蓝坐在旁边,也不好意思揉一揉酸疼的脚。
林甘蓝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一只手探过去,揉了揉他的腿,问道:“现在想去哪儿玩?”
临出门时,厉知非还心怀雄心壮志,想去商场抓娃娃,想去游乐场开卡丁车,想去动物园喂猴子,可现在,他只想瘫在床上。
眼珠子一转,家伙面露狡黠:“蓝蓝,不如去你家吧。”
喜欢一个人,就想了解她的全部,厉知非只是个孩儿,也本能地想多了解林甘蓝一点儿。
林甘蓝想了想:“可以去,但咱们先说好,我家条件可不像你奶奶家那么好。”
厉知非猛地扑进她怀里,笑容灿烂如朝阳:“没关系,跟蓝蓝在一起就好。”
出租车司机不耐烦了,摁响了喇叭,催促:“你们到底要去哪儿?别耽搁我生意。”
“劳驾,榆木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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