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乐却道:“是不是被人下毒,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这种毒很罕见,制作它的药材也很稀有,其中大部分药材只有在岭南一带的深山老林之中才有出现,想要将它们一一采摘出来并制成毒药,这人绝对是下了血本。”
闻言,管家的脸色一变再变,最后他沉声说道:“今日之事还请你保守秘密,莫要说出去,回头我就将此事禀报给王爷,一切都得请他做定夺。”
曲乐从善如流地点头:“这是自然。”
管家再三谢过她,然后扭头看了那两个丫鬟一眼,丫鬟们立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紧张地发了好几个毒誓,承诺自己绝对不会将此事透露出去半个字。
管家又问:“不知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解毒?”
曲乐:“此毒太过罕见,再加上王妃中毒太深,要想解毒实在是难如登天,这一时片刻里,我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解毒办法。”
管家的脸色很难看:“那、那王妃的身体可怎么办?”
待他急得团团转,曲乐方才不疾不徐地缓缓说道:“解毒的办法我没有,但延缓毒性发作的法子,我这里倒是有一个。”
管家赶紧追问:“是什么法子?”
曲乐:“我等下写一张方子,你按照方子上写的内容找齐药材,装入浴桶之中,兑水熬煮,至于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办吧。”
她抖着一双老手,写下一张长长的药方,管家立刻捧着药方去库房找药材。
待管家走后,曲乐对两个丫鬟说道:“你们把王妃扶起来。”
丫鬟们按照她的吩咐,小心翼翼地将豫王妃扶起来,将豫王妃的上衣脱掉,露出苍白的肌肤。
曲乐拿出银针,找准穴位,开始一根根地扎入豫王妃的身体中。
两个丫鬟守在旁边,屏住呼吸看着面前这位老婆婆的每一个动作,她们见到她虽然老得走路都直打晃,但她扎针时的双手,却出乎意料得稳准,她的每一针都恰好扎在穴道之上,并且掌握着最适当的力度,保证银针能够起刺激穴道作用,却又不会伤到病人的身体。
房间里面很安静,只能听到火盆里,炭火燃烧时发出的劈啪声。
时间过得快而缓慢,一个时辰过后,曲乐终于停止了施针的动作,她放下酸痛的胳膊,坐在绣墩上面休息。
丫鬟们看着浑身插满银针的豫王妃,不知所措地问道:“王妃她、她怎么样了?”
曲乐没有心情回答她们毫无意义的问题,待她休息够了,就重新站起身,将豫王妃身上的银针一根根拔出来。
她每拔出一根针,就能看到银针的末端沾着几缕黑色血迹,剧烈的毒性几乎将银针都染黑了半截,两个丫鬟看得倒吸一口凉气。
待曲乐将银针都拔出来之后,曲乐让丫鬟们将豫王妃身上不慎沾到的毒血擦拭干净,此时,管家带着人搬进来一个大浴桶,桶里是满满的药汤,这是刚刚熬好的,热乎乎的,还在冒着白色的热气。
曲乐让无关人员都退了出去,只留下两个丫鬟,曲乐吩咐道:“将王妃扶进浴桶里。”
两个丫鬟立刻将豫王妃的衣服扒光,然后把她轻轻地扶入桶中。
苍白单薄的身体陷入药汤之中,正在浑水之中的豫王妃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呻吟,吓得丫鬟们都以为她醒了,然而再叫她的时候,却发现她仍然闭着眼睛坐在浴桶没有任何动静。
丫鬟们都很失望,她们照着曲乐的吩咐,捞起桶中的药材,为王妃细细擦洗身体。
曲乐拄着拐杖站在旁边看着,直到半个时辰过去,汤药渐渐变凉了,她这才出声说道:“好了,扶王妃回床上。”
豫王妃如同一个没有任何行动力的木偶,任由她们摆布,丫鬟们将她送回床上,并为她穿好衣服盖上被子,重新放下床幔。
管家带着家丁走进来,将浴桶抬出去,曲乐叮嘱了那两个丫鬟几句话,然后就拄着拐杖慢慢悠悠地走出房间。
她刚走出门,就见到管家站在院子里,似乎是在等她。
曲乐走一步,手里的拐杖就要敲一下地面,发出碰撞的声响。
听到这个声音的管家转过身来,他冲曲乐气地笑道:“谢大娘,真是辛苦你了。”
曲乐淡淡地说道:“救死扶伤是医者的分内之事,谈不上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如果王妃的病情能够痊愈,王府必定对你重重有赏,所以王妃的身体,还请你能多多放在心上,以后有什么需要用到的,都可以直接来找我,我一定会尽力满足你的任何要求。”
曲乐真想跟他一句“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把我的朋友们都还给我”,但她知道,这话现在不能说。
于是她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我累了,要回去休息了,回见。”
看着她颤颤巍巍离去的背影,管家停顿片刻,然后快步朝着书房走去,他要尽快将王妃的事情告诉豫王。
书房里面,听完管家的叙述,豫王良久没有说话。
主公没有表示,管家自然也不敢有所动作,他垂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他的双腿都站麻了,方才听到豫王缓缓说道:“去把王妃身边的人都拷问一遍,看看到底谁胆敢对王妃下毒。”
管家沉声应下,顿了顿,他又小心翼翼地问看了主公一眼,试探性地问道:“需要‘他们’出手吗?”
“几个小奴才而已,还用不着让‘他们’出动,”豫王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表情越发阴郁冷酷,“不管问出来什么东西,都不用留活口,你做得干净利落些,别被人发觉了。”
管家头皮一紧,赶忙说道:“奴才必定不负主公所托!”
他拱手告辞,刚准备转身,就听到豫王忽然开口叫住他。他立刻停下脚步,垂首低头,乖乖地听候差遣。
豫王:“去查查那个钱谢氏的来历,本王总觉得她看起来很眼熟……”若换做平时,他早就将这等不知来历的人抓下来,不管她来王府是何目的,先言行拷问一番再说,更有甚者他甚至会直接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但,眼下留着她还有用,王妃的病情需要她,他暂时不能动她。
管家:“是。”
“在查出她的来历之前,先派人盯着她们,不要让她们跟王府里的其他人接触。”
管家再次应下,此时门外传来小厮的通报声,说是宫中送来了消息。
管家识趣地告退,待他离开之后,小厮低头走近来,双手奉上一封书信,道:“这是宫中眼线悄悄送出来的信件,请王爷过目。”
豫王接过书信,迅速展开,目光扫过一圈。信纸上的内容并不长,只有简要的几句话,透出一个略显古怪的消息……
南疆的使者队伍在进入西雅城之后,却迟迟没有进宫面见雪域王。
他们不远千里跋山涉水来到西雅城的目的,不就是为了亲自见到雪域王,请他放回南疆的大长老吗?既然他们人都已经来了,为什么却迟迟不进宫?难道他们还有什么别的打算?
察觉到这其中或许另有隐情,豫王的表情变得越发冷峻,他随手将信件扔进灯罩中,薄薄的信纸被烛火烧成灰烬。
豫王:“把本王的斗篷和佩剑拿过来。”
小厮立刻将这两东西捧过来,并仔细地为他穿戴整齐,小厮小声问道:“王爷要出门吗?”
“备马,本王要去驿站,”豫王大步流星地走出书房,华丽厚重的斗篷被风雪吹得鼓了起来,从背面看去,如同一只展翅欲飞的黑鹰,充满了凌厉的气势。
小厮连忙快步追上去,他连帽子都来不及戴上,就这么顶着冰冷的风雪跑去准备王爷出门需要的东西。
在他们都走远了,一个矫健的身影从房梁上跳下来,她作普通村妇的打板,看起来灰朴朴的很不起眼,任谁也想不到她的身手竟然如此好,可以瞒过王府之中那么多的高手。
此妇不是别人,正是扮成村妇的肃月。
方才豫王跟管家说的话,都被她听了去,至于那封被烧掉的书信,可惜隔得太远,她没能看清楚。
她悄无声息地走出书房,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房,她刚一推开房门,就见到桌子边坐着个人。
曲乐听到开门声,她立刻站起身朝门口看来:“你可算是回来了!”
“一直没看到你回来,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吓得我手心直冒冷汗,”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曲乐特意伸开手心,将里面的冷汗展示给她看。
肃月握住她的手腕,一边用帕子帮她擦拭手心,一边微微笑道:“你在担心我吗?”
曲乐翻白眼:“废话。”
“谢谢,”肃月帮她把手心里的汗珠擦干净,这才开始整理头发上挂着的雪渣,“您吃过晚饭了吗?”
曲乐将火盆往她身边推了推:“你没回来,我哪能有心思吃饭?”
肃月擦干净微卷的长发,将被冰雪沾湿了的外套脱掉,然后坐到曲乐对面的位置坐下。肃月握住曲乐的双手,放在火盆上细细地烘烤,柔声说道:“以后不管我在不在,你都要按时吃饭,别饿坏了肠胃。”
“我又不是瓷器,哪有这么娇贵?”曲乐正要开口问她探查王府的结果,但目光一扫,无意中瞥见她腰间挂着的红色同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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