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上的同心结有很多,红色的同心结更是数不胜数,但不知道怎么的,曲乐却能一眼就看出来,这个做工粗糙简单的红色同心结乃是她的伟大杰作。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爪子,抓住同心结的麦穗,一脸诧异:“这个东西怎么会在你这儿?”
曲乐这辈子就做过一个同心结,它被她当成车费的补偿,送给了一个叫做李长风的男人。
然而,这个同心结却出现在了肃月的身上。
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肃月取下同心结,放在手心里,细细地抚摸,神情温柔:“这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亲手送给我的。”
曲乐呆住,她看看同心结,又看看肃月,脑子里面有无数个疑问闪过,最后她脱口而出:“你就是李长风要找的媳妇儿?”
肃月也呆住了:“……”这种神结论她是什么想出来的?
话一说出口,曲乐就越发觉得这个猜想无比正确,她当初送给李长风那个同心结时就说过让他把它送给媳妇儿,借此讨媳妇儿的欢心,现在这个同心结出现在了肃月的身上,这不就代表着肃月其实就是李长风千辛万苦寻找的媳妇儿?
当初李长风要来西雅城的目的,就是为了来这里寻找媳妇儿,如今曲乐在西雅城遇见了肃月,这真真是美妙滴猿粪啊!
曲乐立刻反握住肃月的双手,激动地说道:“你已经跟李长风见过面了?他现在在哪里?当初怎么走的时候也不跟我说一声,真是不够义气!”
肃月嘴角抽搐:“不是……”
“我知道我知道,他当初之所以跑得那么快,说是因为家里有急事,其实就是因为知道了你的下落,想要快点来这里与你相见嘛!我都明白,非常能理解,你完全不用跟我解释的,”曲乐咧开嘴笑起来,显然是对他们夫妻两人能够破镜重圆非常高兴。
肃月一脸麻木地看着她:“你想得太多了,其实……”
“矮油~咱们姐妹两都这么熟了,你还跟我不好意思什么呀?”曲乐打断她的解释,笑得越发促狭,“你跟我说说,李长风那小子是怎么追回你的?他有没有跪在地上抱着她的大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不等肃月开口回答,曲乐就又继续说道:“不管他见到你之后都是怎么做的,你都不能太轻易就原谅他,我告诉你,男人都是犯贱的东西,你越是纵容他们,他们就越是会得寸进尺。你就得晾着他,别太快搭理他,就得让他知道,不是什么错误都能被原谅。”
肃月被这些乱七八糟的误会弄得有些烦躁,她正要拔高声音彻底将此事解释清楚,然而她正要开口,就听到曲乐说的最后一句话。
然后,肃月就愣住了。
不是什么错误都能被原谅。
那么他犯的错,是不是也不能被原谅?
曲乐正说得高兴,却发现肃月的表情忽然黯淡了下去,像是被什么事请打击到了,垂着眼眸不吭声。
“你、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说得太多了?”曲乐讪讪地笑了两声,“抱歉,我没想到你会是李长风的媳妇儿,一时兴奋过头,这嘴巴就说得停不下来了。你别把我的话放在心上,那都是我的胡说八道,你跟李长风本就是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你愿意原谅他,那也是情之所至。”
肃月沉默片刻,轻声问道:“如果是你,你能原谅他吗?”
她的表情很淡然,看起来她只是随口这么一问,但只有她自己清楚,此时心底是有多么的紧张和害怕。
……他怕她不能原谅。
曲乐顿时就乐了,这两个人真亏不是夫妻,问出来的问题都如出一辙。她作势认真思考片刻:“如果我是你的话,或许也会原谅吧。”
肃月呆住,巨大的惊喜涌上心头,差点将她的理智彻底淹没。她费尽全身力气方才按耐住想要冲上去抱住对方的冲动,她故作镇定地挺直腰板,小心地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当初他以“李长风”的身份问她这个问题时,她给出的答案是不能,然而现在他以“肃月”的身份再次问她时,她却又说可以原谅?当真是每一个女人都如此善变?
曲乐不知道她的心思已经转过十七八个弯角,曲乐只是笑了笑,慢慢说道:“你跟他认识了那么多年,感情非常深厚,所以你很爱他,哪怕是为了他而委屈自己,也觉得甘之如饴……不能说这有什么不好,每个人对待感情都有自己的选择,我很尊重你,因为你的爱很无私。”
爱是什么呢?
年少轻狂时认为爱就是要在一起,时时刻刻都充满了对彼此的爱恋,可是岁月如刀,当激情渐渐褪去,爱就一点点转化成了强大的包容。
从彼此依恋到彼此包容,厌倦的时候要包容,生气的时候要包容,激情消失的时候要包容,在柴米油盐平淡无奇的时候也要包容。因为这个人虽然不在你的激情里了,但他已经在你的生命里了,在你的一呼一吸之中了。
曲乐看着肃月,笑容微微泛苦:“至少,我就做不到这一点。”
肃月僵住,声音干涩沙哑:“你……”
“我如果也能像你那样宽容,愿意为了爱而退步的话,那么我或许也能原谅对方,只可惜……我不是你,”曲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我太自私了,比起爱人,我更爱自己。”
肃月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能沉默。
曲乐站起身,深吸两口气,待心情平缓了些,她又变回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仿佛刚才笑得快要哭出来的那个人不是自己似的。她扬起嘴角,笑嘻嘻地问道:“时候不早了,我去让人准备晚饭,你今晚想吃什么?”
看着她隐藏在苍老面容下的笑容,肃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随口说道:“想喝酒了。”
“这里是豫王府,喝醉了容易出事儿,”曲乐顿了顿,忽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如果只是喝一点点的话,我还是可以满足你的。”
肃月原本只是随便那么一说,没想到她会当真,可等她真的从外面拎回来一壶酒,肃月有些诧异,皱眉问道:“这酒是从哪里弄来的?”
“我找了管家,说我这个老太婆的腿脚不大好,天气冷的时候容易关节疼痛,需要用些药酒擦拭。管家给的药酒都不适合,所以我就从他那里要了这么一壶酒,说是回来自己用药材浸泡成药酒。”
见她得意洋洋的小模样,肃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摆上热气腾腾的晚餐,两人围桌坐下。
三杯美酒下肚,曲乐有些醉了。
她趴懒洋洋地在桌子上,用力地打了个饱嗝,双眼迷蒙如雾水朦胧。肃月默默注视着她,记忆中的曲乐酒量很浅,三杯酒能将她放倒,每次喝醉了她的双颊就会泛起淡淡嫣红,仿若抹了一层最上等的丝光胭脂,引诱着别人亲上两口。
只可惜,曲乐现在脸上戴着人皮面具,看不到那般诱人的画面,肃月略感失望。
肃月忽然想起一句话,酒后吐真言,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她盯着曲乐的侧脸看了片刻,终于没能忍住心中的强烈渴望,紧张地开口问道:“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曲乐歪着脑袋,一脸懵懂地看着她:“什么问题?”
“你、有喜欢的男人吗?”
“喜欢的、男人?”曲乐认真地想了片刻,然后用力点头,“有啊!”
肃月的语气不自觉地紧绷起来,她悄悄地捏了捏微微汗湿的手心,轻声问道:“能告诉我,你喜欢的是谁吗?”
“你不认识他,就算说了你也不知道。”
肃月不肯放弃,继续说道:“那你跟我说说他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他啊……”曲乐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一拍桌子,眉毛皱成一团,气呼呼地说道,“他就是个大变态!”
肃月愣了一下:“啊?”
曲乐激动地对她说道:“他原本就是个断袖,没事儿就爱玩弄小太监!后来不知道他的脑子是被驴踢傻了,还是被门板夹坏了,他居然又不玩小太监改玩女人了?最重要的是,那时候劳资还是个未成年啊!劳资还未满十八岁啊!他妈的就敢把我睡了!这是赤果果的犯罪啊!放到现代社会就该判他个死刑!一把枪就把他毙了!”
女孩儿不是十五岁就成年了吗,怎么又变成了十八岁?还有什么叫做现代社会?一把枪又是个神马玩意儿?肃月听得云里雾里,满脑子都是各种闻所未闻的奇特名词。
曲乐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她也不管听众有没有在听,就开始滔滔不绝地吐槽起来:“他把我睡了也就算了,我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回头打两针狂犬疫苗就可以把这事儿忘了。可是他却像是狂犬病发作了似的,只要一有机会就咬住我不松口,什么王法尊严人身自由在他眼里全是放屁,劳资就是他嘴里的一根肉骨头,只要他啃得爽了,才不会管我的死活!”
肃月的思绪渐渐从那些新奇名词上收回来,她呆呆地看着曲乐,心情万分诧异。
能把她睡了的男人只有一个,毫无疑问,她口中所说的男人就是他。
她喜欢的人也是他。
然而,他现在却没有半点都高兴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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