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玥话音刚落,崔元秀的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她没有想到,自己一个小小的举动,竟可能给欧阳铎带来如此大的危机,面上不禁有了一丝愧疚之色:“是我不好……”
若不是她轻信于人,又怎么会轻易被人骗到这,还让连玥和方未兴跑一趟?
“也不怪你。”知道她今天受了惊,连玥的语气便柔和了下来,“人心难测,防不胜防,即使你今天没有跟翠玉来这,他明日也会再想其他法子。”
崔元秀微微点了点头,脸色苍白,本就柔美的脸庞越发引人怜惜。
这时马车在太子府门口停了下来,连玥扶着崔元秀下了车,欧阳铎之前听闻消息,早已在门口等着了。令连玥吃惊的是,楚天晴竟然也在,且唇角挂着盈盈笑意,眼中带着关切,仿佛之前的恩怨都已经烟消云散。
连玥心底疑惑,面上没有表露出来,两人缓缓走到欧阳铎面前,欧阳铎淡漠的神情微微融化,沉声道:“元秀,你受惊了。”
崔元秀眼眶一红,柔弱的身子仿佛稍有不慎就会跌落。庆城和连钰是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当即上前来牵她的手,到一旁劝慰去了。
“不知太子妃和崔小姐遇到什么危险了?”这时楚天晴惊讶的问道,眉眼间带了一股探究。
连玥心底生出些许不快,冷冷回道:“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有这心思,不如好好管教身边的人,别再惹出什么事端。”
楚天晴脸色一白,下意识望向欧阳铎,想让他说几句。
然而即便连玥气焰嚣张,欧阳铎却没有劝阻的意思,眼底却带着一丝宠溺,主动从一旁侍女手中拿过大髦上前披在了她身上,眼中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楚天晴攥紧了手中的绣帕,咬牙切齿,难掩脸上愤恨的神情。
虽然欧阳钊一再警告要她冷静,不能坏了他的大事,可感情是最难控制的,从一开始她就注定站在连玥的对立面,注定为敌。
绿绣站在角落处,微垂眼睑,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唇角微微勾起了上翘的弧度。
天寒地冻,门口风大,崔元秀和连玥回来了,其他人便回自己房间休息去了。
楚天晴回到海棠阁时,墨玉已经安静的垂立在八仙桌前,一张脸虽然平凡无奇,但眉目间隐隐的沉稳却与连玥有些相似。
气血再次翻涌上来,楚天晴竭力压抑下心底的嫉妒,用纤纤玉指勾起了她的下巴,仔细端详着她这张脸,尖锐的指甲缓缓划过墨玉白皙粉嫩的脸庞,语气若有所思的问道:“你跟着景王殿下有多久了?”
“回姑娘的话,奴婢跟着景王殿下没有多久。”墨玉不卑不亢的回道,虽然心底觉得有些异样,却也没有在表面上流露出来。
“是么?”楚天晴微微眯了眯眼,可她是知道的,墨玉在欧阳钊身边待的时日比她长,且相当受他倚重!
眼底划过一抹狠厉,楚天晴面上却不动声色的松了手,不咸不淡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日后再有什么吩咐我会派人去通知你。”
“是。”墨玉福了福礼便退下了,楚天晴望着她的背影,神情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阴鸷的气息,让一旁的琴萝瞧了不由暗暗心惊。
楚天晴何等敏锐的人,自然没有忽略她的目光,锐利的美眸扫了她一眼,轻柔的嗓音却透着锋利的杀意:“怎么了?”
“没什么……”琴萝嗫嚅,忙低了头去,是她的错觉么?小姐和这墨玉虽说都是景王殿下船上的人,可她们俩的关系似乎并不和睦呀。
楚天晴转而又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从一开始她就棋差一招,正因是皇后娘娘赐给欧阳铎的人,而这位太子殿下和这个名义上的母后关系看似平和其实并不融洽,因而对她赐的人欧阳铎也十分警惕。
如今形势对她十分严峻,要是照着这样的情形下去,最后别说是离间欧阳铎和连玥了,就是接近欧阳铎她都做不到。
楚天晴秀眉紧锁,在厢房里踱来踱去。
忽然,她停下了脚步,眉毛舒展开来,脸上扬起了一抹神秘莫测的微笑,一瞬间,仿佛整间屋子也变得亮堂了起来。
她朝琴萝招了招手,琴萝忐忑不安的上前,她便附在琴萝耳边道了几句。
琴萝讶异的睁大了眼睛,肃然点头:“是,奴婢知道了。”
楚天晴目送她的背影离开厢房,露出了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
与此同时另一头西坊的市集上,人头攒动,就在这时,一道快马穿过人群,马蹄声逐渐逼近。
阳光耀眼,欧阳誉神色傲然,穿着华贵,身上带着浑然天成的高贵气质,众人不敢触霉头,不禁纷纷躲远了些。
然而就在这时,却是有一个孩童突然冒了出来,欧阳誉瞳孔紧缩,猛地勒紧了缰绳,马头高高扬起,发出了一声长啸。
这匹马是从前诚和帝赏赐给他的,加上性情温顺,因此很得欧阳誉喜爱。
只是这一次不知为何,马匹却没有停下来,相反一股强劲的风将女童掀翻了,马蹄更是毫不留情的从女童身上踩过。
“啊!”有胆小的女子立刻别过脸去,不敢看这副惨象,就是素日胆大的男子也不禁蹙眉,这一脚下去,仿佛能听到骨头断裂的清脆声响,令人头皮发麻,毛骨悚然,只怕那女童是活不下来了。
马儿又跑出了一段距离,才堪堪停了下来,欧阳誉调转马头,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女童,不禁也有些脸色发白。
虽说他一向大胆妄为,可也很少闹出人命,更别提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了。
今天当真触霉头!先是被连玥摆了一道,现在又惹上事端,一环紧扣一环,令他难以招架。
“殿下,现在怎么办?”有随从便征询他的意见,神色也染上了一丝慌乱。
欧阳誉刚要说话,忽然从人群中冒出了一个妇人,慌张的四下张望,目光落到躺在地上的女童身上,顿时瞳孔紧缩,脸色煞白,悲痛之情溢于言表,令众人为之动容。
“翠凤!”妇人声如泣血,不顾一切的朝女童飞奔而去,小心翼翼的将她抱在怀里,看着她紧闭的双眼,毫无血色的小脸,不禁嚎啕大哭。
翠凤、她的翠凤……怎么会这样,她不过是离开一会,翠凤怎么就出事了?
欧阳誉见那妇人兀自沉浸在悲痛之中,本想悄悄溜走,但见此情景变得义愤填膺的众人自然不会轻易放他离开,将他围得水泄不通,就是那些随从手中的剑反射着冰冷的寒光,他们也毫无惧色。
众人不知道此刻骑在马上的就是誉王殿下,他们只知道有富家公子伤了人,瞬间民怨沸腾,饶是欧阳誉不禁也有些发怵。
此时此刻,他心心念念想着的还是自己,若今日之事被有心人捅到诚和帝那,趁机参他一本……
欧阳誉神色慌张,悄然下了马,想趁众人没注意时偷偷溜走。
然而这时又一名高大男子从人群中冲了出来,趁侍卫不备猛地揪住了他的衣襟,面红耳赤道:“我女儿死于你马下,你非但没有一个交代,竟还想着偷偷溜走!?”
说罢他便大声嚷嚷开来:“各位乡亲父老,你们都来评评理啊!我女儿翠凤在街上走得好好的,偏生冒出这么一个人来,夺了她性命,现在这人还想赖账,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就这么没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不能就这么轻易饶过他!”人群中有人喊道。
这一声就如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水面,瞬间激起了千层浪:“对,定要他以命偿命!”
欧阳誉原先的恐慌不知不觉就烟消云散了,听到众人这么说,他心底不禁生起了一丝怒意。
这群刁民,他可是堂堂皇子,居然要他偿命!?
侍卫们这时反应过来,连忙把男子给拉开了,欧阳誉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衣襟,淡淡道:“行了,此事本王……”话刚出口,欧阳誉还没发现不对劲,身边的心腹忙朝他使了个眼色。
欧阳誉很快便意会了,以手掩唇轻轻咳嗽了一声,改口道:“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稍安勿躁。”
男子激烈的动作瞬间停了下来,眼底稀薄的泪花也仿佛从未存在过似的,神色一喜道:“当真!?”
看到他眼底的贪婪,欧阳誉在心底冷笑了一声,呵,这人当他是蠢人么,他若真的关心自己的女儿,怎么不第一时间去查看她的伤势?反而跑到他面前来兴师问罪,分明是想要借此讹上一笔。
对这样的人他也十分不屑,但这样一来,事情倒是好办多了。
见死者的爹都冷静了下来,决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众人便也没有置喙的余地,见没有热闹可看了,人群便慢慢散开了来。
欧阳誉令随从将男子领了下去,赏了一大笔金银财宝,放在一个普通百姓家庭哪怕几辈子都用不完,男子自然就将先前的怨恨给抛之脑后了,欢天喜地的道了谢,忙不迭的离开了。
欧阳誉舒出了一口气,这段时间他得小心行事了,千万不能被人捉到什么把柄。
人群散去,先前的混乱景象不复存在,谁也不知道,此刻醉仙楼二楼的雅室内,却是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可惜了。”欧阳钊眸色清冷,似有若无的叹息了一声。
他派人买通了欧阳誉身边的小厮,让那小厮在马匹上做了手脚,没想到终究没把欧阳誉摔死。
不过如今出了这么一档事,也算给欧阳誉埋下了一个隐患。
欧阳钊微眯双眼,眼中已然有了算计。
欧阳铎也在第一时间听说了欧阳誉骑马踩死人的消息,只是近来一段时间诚和帝身子十分虚弱,大不如前,怕他因此事受了刺激,他只得暂时按捺了下来。
而与此同时后宅上空也隐隐笼罩着一层阴云,带着一股不详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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