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小婢轻轻敲了敲门,问道:“东亭姐姐,有什么事吗?”
东亭扫了一眼围着桌子就坐的三人,贺洗尘和陆子元神情自若地低声交谈,只有初出茅庐的小少侠一脸不自在。她轻笑一声:“无事,你去睡吧,不必守夜了。”
小婢应是,映在门上的影子逐渐走远。
“你怎么会受伤?能伤到你的人可不多。”贺洗尘给陆子元把了个脉,伤势不重,明天给他抓两帖药保准生龙活虎。
“你不知道我有多倒霉!”陆子元气愤地说起与他们分别后的悲惨遭遇,“我从大伯那离开后就遇到冼方平那个煞星,胡搅蛮缠非要和我打架,这个世道,魔教教主就可以随便欺负武林盟主了吗?!”他的武功与冼方平在伯仲之间,真要决斗,那便是你死我活。
与那个不怕死的冼方平不同,他怕死啊,人一旦有了怕的东西,就无法发挥全力。
施剑臣听他讲完,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那冼方平竟真的活着?”
活着算什么?她还是个女郎呢。
贺洗尘本末倒置地想着,拍了拍陆子元的肩膀:“这两天小心一点,她可能还会追来。”以他对冼方平的了解,这么好战的一个人要是不把天掀翻了才叫奇怪。
陆子元哀嚎一声,他对冼方平没有恶感,说到底,冼方平接管临渊峰后,已经逐渐收敛恶名,清洗毒瘤,似乎要把魔教转型。如果是这么一个致力于和平的魔教教主的话,陆子元很愿意与之相交,达成促进武林健康发展的重要共识。
偏偏这阵子那个冼方平不知道发哪门子疯,不仅把临渊峰屠了,遇到高手一言不合就去挑战,跟上瘾了一样,却苦了他这个正道领袖、武林盟主。
他哀哀切切地又叹了一声。
东亭不禁掩面而笑,那张平静无波的脸瞬间生动起来,宛若三月的桃花娇艳,可惜在场的三个人,要么不懂风月,要么不为所动,无趣极了。
“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在下一定竭力相助!”施剑臣严肃说道。
“好小子!够仗义!”陆子元眼睛亮晶晶地望向他,接着又看向贺洗尘。
“别看我,”贺洗尘做出躲闪的姿态,“我和冼方平也有仇。”
“骗谁呢。”陆子元呸了他一声,给自己倒了杯茶,一点不客气,顺手也给其他三人倒了一杯,“你这人不地道,嘴上一套一套的,不知道那句是真。”
“错了,每一句都是真的,我从来不轻易骗人。”
“那还是骗人!”陆子元笑骂了他一句,“你也是为了百两黄金来找东亭的?我可听说了,今天倚春楼可热闹了,就是为了东亭的一颗美人心。”他嘿嘿地奸笑起来,“东亭,贺洗尘不是个好人!美人的心意怎么可以给这么一个不仗义的家伙!”
贺洗尘被他这孩子气的“报复”逗得失笑。
东亭没有理会陆子元的叫嚣,她早就习惯了这位武林盟主的幼稚。倾身拨弄了下灯芯,她轻声细语问道:“奴也想听听看,公子要如何偷我的心?”那波光潋滟的眼珠撇了他们一眼,施剑臣登时被茶水呛了一下,拍着胸口咳得脸色发红,衬得端坐的贺洗尘更加镇静。
“今夜贸贸然打扰姑娘,确也是为了岐枝馆的试题而来。不过偷是偷不了了……”一开始他是打算来个旁门左道使个迷魂术,现如今被人抓个正着,再说破便没意思了。
陆子元轻哼,撇了撇嘴。
“那公子要如何是好?”东亭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睫毛仿佛振翅的蝴蝶。
“以我这一颗真心,来换姑娘的真心,如何?”贺洗尘娓娓道来,他姿容俊美,敛目含笑的模样让人移不开眼睛。
东亭似是怔了怔,似是不解,嘴里拖曳出一个“嗯?”字。
“姑娘什么都不缺,姑娘缺一个朋友么?”贺洗尘问道。
陆子元率先得意地说道:“东亭已经有我了,不稀罕你。”
“少庄主不是朋友,是恩人。”东亭没有理会陆子元陡然哀怨起来的脸色和连番的质问,沉吟了一下,嗤笑一声,骄矜地说道,“你若是想与我相交,便舍了那黄金百两,那才算真心诚意。”
“那便舍了吧。”贺洗尘没有丝毫迟疑,洒脱异常,“不过可能要委屈剑臣了。”
施剑臣尚且还在疑惑话题怎么转得这么快,就见三人齐齐望来,梗了一下,淡然答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要是比武的话,他还能争一争,但这劳什子的美人心,他本来就不抱任何期望。
反正华山都赤字那么多年,也不在乎再多赤几年。华山之巅满怀期待的师父要是知道他这么个想法,恐怕得破口大骂逆徒!
“回岐枝馆的答复我不会写上你的名字。”东亭说道。
“那便不写。”
“你不会得到一丝一毫的回报。”
“交朋友本来也不是为了回报。”贺洗尘无所谓地喝了口冷茶,
东亭疑惑地歪了歪脑袋,这时才显现出几分少女的娇憨来。
她活了这么久,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人。哦,还是有一个的,一直哀怨地看着她的陆子元算一个。
当年东亭声名不扬,被倚春楼的妈妈送上台拍卖的时候,还只是浪荡的万剑山庄少庄主陆子元给她赎了身,却不带走,只是说一句“你长得这么好看,在台上故作从容,我看了实在可怜”。东亭无依无靠,没有离开倚春楼,陆子元得空,有时便来看她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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