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祁点头应是:“这壶酒送给李公子,在下不胜酒力,再加上还在服丧,闻一闻便好了。”
即使贺洗尘极少听八卦谣言,也知道刘祁是个倒霉催的。被老子忽略了二十几年,适婚年龄没被指一门亲事,等终于想起来还有这么个儿子时,结果人家的生身父亲自焚死了,只能按下不表,继续打光棍。
“那便多谢七弦兄了。”贺洗尘没和他客气,船靠岸后便拎着酒打道回府。
直到贺洗尘的马车消失在黑暗深处,刘祁才缓缓倚在窗户旁,盯着乌沉的水面出神,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琴弦。
“主子。”
“走吧。”
人活在这世上,总要去做某些事情来做证明自己的存在……
*
事情的解决非常迅速。
贺洗尘回到将军府后立刻在枇杷轩和李惊风讨论这个消息,最后决定无论真假,先提防着再说。第二天便彻查所有军务,把所有可能拖后腿的部分都敲打上一番。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多年心愿终于得以实现,李大将军能屈能伸,直接找上平时看不上眼的杨惇,要他多盯着点太子那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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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顺风。”贺洗尘嘱咐道。
李惊风的盔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骑在高头大马上,神色坚毅:“你在京中,也要小心。”
“要不我还是一块儿去吧?”贺洗尘说道,“左右也是闲着,跟在你身边当个参谋也挺好。”
李惊风笑了笑:“我打了一辈子仗,可不舍得让你也上战场看那些血腥。再说了,你阿父可是镇国大将军,行军打仗就跟喝酒吃肉一样在行。你好好在家中,不要为了我委屈你自己,该玩玩,该闹闹,等我回来。”
贺洗尘心想也是,老李头的战略素养是顶尖的,他去了也未必能帮得上忙,便调侃道:“到时我会带迦楼罗去接你。”这老头一直在为当年他舍迦楼罗而取春香的行为耿耿于怀。
“行!那便说定了!”
***
九月,圣旨下,李惊风率军出征。
十月,北狄大败,捷告连连。
十一月,前线传回消息,李惊风战死沙场。
第33章 且行乐 ㈩
长安的第一场雪下得很不及时, 护送李惊风遗体回京的小队耽搁在三里开外,匆匆赶回来报信的小将骑着战马,滑倒在城门前。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贺洗尘刚把来找他下棋的随去之打发走,窝在自家院子里看雪。纷纷扬扬, 天地苍茫,屋顶和庭院积满飘絮。
“少爷……”天气太冷了,把林沉舟冷得牙齿打颤,直掉眼泪。
贺洗尘摆了摆手,从躺椅上站起来, 火红的鹤氅披在身后, 像北疆烧起来的战火。
“不要跟过来!”他喝住林沉舟跟来的步伐, 大步来到马厩旁。
马厩里春香和迦楼罗正在吃草料,看见他过来都亲昵地探出头对他叫了一声。
他拍了拍春香的脑袋,最后牵出迦楼罗。
“我们去找老李头, 迦楼罗,我们去接老李头……回家。”他踩着马镫翻身上马, 迦楼罗长啸一声, 跑出将军府。
街上的行人不多,都在家里抱着火炉取暖,听见街上响起哒哒的马蹄声纷纷推开窗户看个究竟, 只能看见绝尘而去的黑马和红艳似火的背影。
杨钧守在城门前,一只手举着杏黄的油纸伞, 一只手握着腰间的玉佩。他在等人, 他知道那个人会来。
白茫茫的天地间由远及近传来踢踏的马蹄声, 一道火红的身影穿过风雪直闯城门。守城将士纷纷竖起长矛,锐利的尖头闪着凛凛寒光。
“李莲动!停下!”杨钧喝道。
贺洗尘勒住缰绳,环视一圈踟蹰的小兵,最后把视线转向杨钧。
“我要出城。”他微微喘着气,从口中呼出的白雾在空气中凝成小水珠。落在他脸上的雪花融化成水,一颗颗滴落,好像泪痕。
杨钧望着他的眼睛:“你不能去,现在所有人都在盯着你。当街纵马,再闯城门,如果被有心人抓住大做文章……”
“无妨。”
“乖,听话。”杨钧的声音有些颤抖,“你就听我一次话吧。”
贺洗尘松开了缰绳复又抓紧:“对不起。”他猛地抽出挂在迦楼罗腹边的长剑,剑风一扫,将所有人逼退三步。
“李不易!”杨钧双目赤红。
“杨子京!”贺洗尘忽然笑了一声,“我不会有事的。”
骗人!骗人!
杨钧扔下油纸伞,抢过身边一个人的长_枪,横扫八方,铁器相接碰撞出响亮的的声音。他护在贺洗尘前面:“快走!”
贺洗尘看准时机策马跑出包围圈:“多谢!”
*
李惊风的一生都和狮子岭离不开关系。十七岁时,还是小兵的他和赶考的林暗在狮子岭相遇;二十三岁时,李不易出生在冰天雪地里的狮子岭;三十七岁时,林暗大病一场,埋在狮子岭。现如今,他四十五岁,死在狮子岭的一支流矢之下。
面色青白,嘴唇皲裂,腹部的伤口狰狞吓人,胸口的箭洞已经止住血,血肉模糊。
贺洗尘深深呼吸几下,低声对着棺材里的人说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接下来的事情,我会替你完成。”
将军府的灵堂布置得极为简陋,贺洗尘换上一身白缟后为李惊风点上长明灯,安安静静地跪在灵前往火盆里烧纸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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