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等来等去,等了整个月,宣芷都没有登门。
周浔最近夜里辗转反侧,却又抹不下面子,主动去泮宫找人。
今日前来城外河边的路上,他原本担心公主此次爽约不来,猛然间却见到了佳人端坐水边,顿时喜出望外,不假思索,快步走了过去。
便在这时,宣芷有所察觉,转过头来,隔着数十步距离,远远瞥见了大步走近的楚王。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对视了片刻,周浔顿时想起元宵灯会时挨的一记耳光,憋了整个月的满肚子火气升腾起来,盖住了初见时的喜悦。
他停下了脚步,背着手嘲道,“原以为公主今日是不会来了。想不到却提前到了。幸甚幸甚。”
宣芷的脸色登时一沉,原本情绪复杂的两道目光变成了冷飕飕的刀子。
“这么说来,楚王殿下是不想看到我来了。那我走便是。”立刻起身就要走。
洛臻远远地一看这架势不对,好嘛,又是见面就大吵的征兆。
她赶紧冲过来拉住公主的衣袖,“今日才入席,怎么就要走了。如果是有人不会说话惹公主生气,别看人了,看风景,风景!”
那边华正筠见势不好,也冲过来扯住周浔,小声埋怨道,“三爷费了整个月心思准备的宴席,怎么见面就要把人逼走!”
河边一片混乱、周围无人注意时,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平稳行近,停靠在上巳节宴饮场地外侧。
两个便服矫健汉子跳下马车,左右掀开了车帘子。
周淮披着黑色鹤羽大氅,下了马车。
“今年的上巳节宴饮,倒是热闹的很。”他站在宴饮入口处的绢花楼处,驻足注视河边片刻,如此评价道。
把守在入口处查验请帖的两名楚王府长随正拽着脖子看河边的热闹,听了随口道,“可不是!今年的热闹大得很!对了,阁下请帖?”
一封雅致桃花请帖轻飘飘地落在了摊开的手掌上。
那名长随低头翻了翻,“请帖无误。一贴只能进一人,还请随行诸位留步,阁下请进——”说到这里,他随意地一抬头,来人清雅的面容落入了眼中。
那名常随的舌头立刻打了个结。
“祁、祁王殿下?!您怎么来了?“
周淮没有说话,他身后已经有人阴恻恻接口道,“笑话,祁王殿下为何不能来了。”
那名长随看清了说话那汉子的面容,顿时浑身打了个寒战,说话都不利落了。
“韩、韩副使!您、您也来了。”
跟随在周淮身后的两名亲信,一个是祁王府亲卫统领顾渊,另一个正是近来在上京城内家喻户晓的皇城惊风司副使,掌管刑狱的韩铮。
周淮伸手点了点请帖,语气温和地询问,“果然是一贴只能进一人?小王今日只有一个请帖,但他们两个是需得同我进去的。”
入口处两名长随齐声道,”不是!不是!可以一起进的!殿下大驾光临,请进,快请进!”
毕恭毕敬地双手将请帖合起送回,急忙转过身去,扯着嗓子往筵席处高声喊道,“祁王殿下——到!”
入口处的一声响亮通传有如晴天惊雷,喧闹的河边筵席处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带着吃惊的神色,各自回身张望,无数道视线齐齐望向此次宴饮的绢花楼入口处。
在众人的视线,祁王带着顾渊和韩铮两人,缓步穿过绢花楼,走近河边。
那道玄色大氅的颀长身影映入眼中时,无数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纷纷起身行礼。
就连乒乓打斗个不停、旁人如何劝也劝不住的斗殴众人,也停手了。
楚王转过头来看清来人,深吸口气,顿时收起了原本阴云密布的神色,脸上露出了笑容,大步走过去迎接。
两人在距离河岸数十步的地方相遇,周浔亲热地握住周淮的手臂,上下摇了摇。
“听说你这些日子担着皇差,一直在外省监察,本以为你赶不及今年的上巳宴饮了,没想到居然赶回来了。好事,好事!”随即大声吩咐加席。
侍从在席间来回奔跑着,迅速地在正中央主位的左下方加了个席位,摆放瓜果酒品。
周浔当先带路,亲自领着周淮前往主客席,边走边笑道,“对了,老五,当着众人的面,有件事哥哥可要先跟你说好了。今日是上巳节的好日子,大家只管郊游宴饮,赏花散心,你可千万别作出‘金杯掷地、当场捕拿’这种煞风景的事儿来。你先应下了,哥哥才敢请你入席。”
周淮跟随在他身后,微微一笑,“三哥说笑了。怎么会呢。”
楚王哈哈大笑起来。
席间众人也都凑趣地大笑了起来。
只是那些刻意的笑声里终究缺了些底气。
祁王入席后,在场众人纷纷坐下的时候,心中不约而同想着:
前一刻还在好好地坐在一处谈笑风声,下一刻‘金杯掷地、当场捕拿’的事儿,祁王殿下这两年做得还少么。
原本喜爱闹腾的人不敢四处闹腾了。
原本喧哗的人也不敢放肆喧哗了。
交头接耳,私下议论?
没看到祁王身后站着的那个满身煞气的‘鬼见愁’韩铮么。看你不顺眼,密报一句‘私自交结,有不轨之心’,入了他的刑狱,他要你开口说什么,你就得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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