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是要失去她了吗?
“你对我遮遮掩掩,我又何必对你坦诚相待?”舒锦芸一根一根掰开了他的手,一字一顿道,“我去哪,见什么人与你无关!”她的态度强硬,一改往日。
就是他这般自以为是的保护,原来的舒锦芸才会带着遗憾,在最美年华香消玉殒。
既然如今她得了这身体,已经困在这用高墙和情感砌起的牢笼内,自是要改一改程奕信这臭脾性,毕竟他们的命运之线已经紧紧缠绕在一起了。
奈何程奕信的手劲远超出她,她费了好半天的劲,也没撼动半分,反而弄得自己红了手。
葱白的手充血变得通红,在月白的窄袖下格外刺眼。
“松手!”她狠声道。
闻声,程奕信像泄了气的皮球,松开了手。
风卷起他垂下的发丝,有些萧瑟,他涩涩地开口:“可否让我与你同行?”像是在乞求般。
舒锦芸揉着被捏痛的手腕,没有理会他突如其来的卑微,斜睨道:“怎么?暗卫让你失望,你要亲自出手了?”
她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程奕信监视,但她从来闭口不提,想着只是因为他重视舒锦芸的安危,自己又没有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便忍下了。
可现在,自己的一再退让却在对方的眼中成了理所应当,她怎能不生气?
在烛火的映照下,她的眸子隐隐带了些红色,还有一丝以往不曾有过的狠厉。
她突然的爆发,让程奕信恍如隔世,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眼前这个人,这个他一直想保护的人。
一直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吗?
他的眸子瞬时冷了下去,黯淡无光,震惊、疑惑、乞求都一并消失不见。
舒锦芸哪见过他这么失魂落魄,心也瞬间软了下去,作为一个旁观者,她十分了解他的难处,但是如今的她,不再是个局外人,她和他命运紧密相连。
她轻叹了口气,坐在程奕信的身边,道:“两个人相处,最重要的是坦诚。我知道以你的身份,与人相互坦诚是一件很难的事,但如果你对他人隐瞒,那又有什么资格让别人相信你,理解你,接纳你?”
她说得苦口婆心,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所幸程奕信在低头沉思,他应该会有所悟吧?即使只能改变他稍稍,也是好的。
舒锦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神情不像刚才那么愤怒与严肃,甚至对他发出了邀请,道:“既然你这么想去,就一起来吧。反正我又不是你,对身边人遮遮掩掩。”
程奕信闻声昂起头,唇齿翕动间,却是未言一字。
在他瞳中,眼前人被暖光包围,薄薄的一层,像是圣光般,将他从黑暗中拯救。
他木木地站起身,跟在舒锦芸身后,心中莫名地轻松了许多,明明自己被骂了一顿。
舒锦芸去隔间唤了映儿,一行人离开了群芳阁。
京城的夜市也甚是热闹。
花灯在各个屋檐下点起,走马灯、宫角灯、莲花灯,各争其艳。
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罗列在路两边,更有零零散散的卖艺人,分散在街道各处,引得行人纷纷驻足观看,欢叫声不绝于耳。
舒锦芸左蹿右蹿,在人海中穿梭,程奕信像影子般跟在她的身后,紧密相随。
无论周遭如何,程奕信的视线从未离开过舒锦芸,看着她与路人打诨,看着她笑,看着她闹。
他从未如此轻松过,整个身心都属于眼前人,不再有那么多猜疑、患得患失,朝堂上、后宫内的烦心事也一并消失。
映儿和方政钰远远地跟着,没有上前打扰。两人并肩而行,却无交流,刚刚在厢房内,他们也是这么的生疏,但他们并不觉得别扭,仿佛这才是他们应该的相处方式。
走在前头的舒锦芸正从人堆中钻出来,看着对面的摊车眼前一亮,她轻拍身后的跟屁虫,叫到:“看!那有卖簪子的!”
“姑娘喜欢哪些款式?”小贩热情地招待着,“这些款式都是我自创的,别的店铺肯定找不到一样的。”
舒锦芸低头挑选,时不时地附和小贩一句,“确实,这些款式我都没见过,不过做工就……”
这些市井首饰怎么能和宫中之物相比?
“做工也是极好的,和百年老店难分伯仲!”小贩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着,“用料也是十分特别。”
“嗯嗯。”舒锦芸点头。
左挑右挑,她终是选了一根银钗,钗尾是一片叶子,像是银杏叶,脉络清晰,叶面顺滑,折射出的银光也是十分温柔。
她本想在头上试戴,但手未举过头顶,便想起自己现在是男装,这钗子明显是女式,戴上必十分滑稽。
她顺势将银钗举到程奕信眼前,问:“好看吗?”
这时,她才发现程奕信在一直看着自己,眼神温柔而专注。
舒锦芸脸上的笑一滞,咬着下唇,别开了脸,移开了视线。
“好看。”程奕信虽这么说着,但目光一直未从她的脸上离开,“老板,多少钱?”
小贩机敏,凭着他们的衣着打扮,知道他们身份不凡,不是什么差钱的主,道:“一两银子,但这款式不适合姑娘,这些太过朴素了。”
他拿起一支雕花精美,还有圆玉点缀的鎏金钗,道:“这支比较符合姑娘的气质,更衬姑娘的气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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