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时候,赵泠在宫里听皇后和齐贵妃明里暗里地呛声,估摸着谢明仪私底下肯定同东宫走得极近,也许又干了什么缺德事。虽说东宫太子也是她的表哥,但光从情分上来讲,终究是萧子安更加重要。
而谢明仪无论在哪一方面,都阴差阳错地和她选择了对立面。
阿瑶甚烦谢明仪三番五次的示好,抱着猫儿就扭过身去,无论他怎么叫,就是不肯理。
谢明仪心里记着沈非离的法子,忍了忍脾气,勉强笑着道:“内阁即便再忙,终究还是家里更重要些。早些时候,我听沈小公爷说,京城中有一家卖首饰的小楼,很多名门闺秀都去那逛,今个顺道便去了。”
说着,他抿了抿唇,下了很大一番决心似的,将那发簪递到赵泠面前,轻声道:“我不知道姑娘家都喜欢什么样的,但这个最贵,应该就是最好的。阿瑶只听你的话,你说好,她自然会收的。”
赵泠这才有空抬起脸来,细细打量着谢明仪“精挑细选”的发簪。一支赤金的蝴蝶,羽翼上镶嵌着红艳艳的宝石不说,下面还缀着极细的流苏。显得很俗气。
但看起来的确是很贵,宝石的成色也不错,流苏下面缀着一般大小的珍珠,颗颗圆润。
可光是名贵还不行,这种东西不管是长公主府,还是宫里都多得是。况且,阿瑶根本就不喜欢这些。送人东西也得投其所好才行。
赵泠自知没有立场去决定阿瑶的选择,于是对她招了招手,阿瑶显得很不愿意,一直在摇头,后来见郡主坚持,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
“你喜欢这发簪么?喜欢你就留下来。”
阿瑶很果断地摇了摇头,并且表示了嫌弃。隽娘从旁看了一眼,再看看阿瑶,似乎也觉得不太合适,于是立在一旁垂眸不语。
“很难看么?”
谢明仪人生第一次进那种地方,在门前踌躇了许久,才趁着没人的时候进去挑。买回来之后,作贼心虚似的,一直收在袖子里,就是想给阿瑶一个惊喜,然后兄妹二人冰释前嫌。
谁曾想,竟然被她嫌弃了,他有些不信,又去征求隽娘的意见:“你说,这发簪不好看么?”
“这……”隽娘有些为难,迟疑着不知如何开口。
赵泠便道:“怕什么的,说真话便是了,他又不是老虎,还能把你给吃了?”
谢明仪道:“你只管说真话!”
如此,隽娘这才委婉地说:“好像不太适合阿瑶姑娘。”
说完,还微微侧过身去,赵泠同阿瑶也忍不住笑着背过身,妙妙则是“喵呜”一声,直接从阿瑶怀里跳了出去。
谢明仪攥紧发簪,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手心被棱角硌得生疼,他也丝毫不觉,总觉得自己的满腔热血,完美避开了阿瑶,直接泼到墙根了。
好半天他才不动声色地把发簪收回衣袖,神色不改道:“原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不喜欢就不喜欢吧,那铺子里的款式都这样,沈小公爷的眼光不好……我起初也觉得不甚好看,但就想着,去了也不能不买……”
越解释,越显得他这个人傻里傻气。
赵泠憋笑憋得肚子痛,敢情谢明仪平时自己穿戴得人模狗样,原来根本不懂女儿家的心思。花了那么多冤枉钱,连阿瑶的一个好脸色都没混到。
谢明仪尴尬不已,可表面仍旧镇定自若,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他余光一瞥,见赵泠正在翻账本,自然而然以为她是在打理谢府的上下一切开销。
又联想到她平日作风,能想起来执掌中馈,已然非常好了。对她再没别的什么要求,尤其是见她翻账本的空档,还不忘了把面前的点心推给阿瑶吃。心里突然涌起了一种很真实的东西。
连他自己都没发觉地温声道:“这么晚了,别看了,伤眼睛。用晚膳了么?”
赵泠头都不抬,迅速又翻了几下,暗暗记下几个出现纰漏的铺子,预备着发落人。闻言,这才想起来还没用晚膳,于是合了账本,起身伸了伸懒腰。
“还别说,真的有点饿了,坐这一个下午了,腿都要坐断了。”
阿瑶跟条小尾巴似的,立马亦步亦趋地跟着赵泠出了房门,谢明仪正抬腿跨过门槛,听闻最后一句,稍微愣了一下,才道:“原也不指望你会这些,你放那,自然有府里的账房先生处理。你饿着自己倒罢了,连带着阿瑶都跟你受饿,何苦来哉。”
赵泠一听,回身看了他一眼,蹙着精致的眉毛,好笑道:“失心疯了吧,我处理长公主府的账本,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想什么时候处理,就什么时候处理,你家账房先生即便手能通天,也伸不到公主府。再说了……”
她顿了顿,冲着阿瑶问:“你说,我有没有饿过你?九王下午送来的那几盒点心,庄子上送来的新鲜果子,还有隽娘给你买的蜜饯,是不是都被你吃了?你还把我那份给吃了,是不是?”
阿瑶点头承认了,见谢明仪在前面挡路,索性上前推他肩膀,将人往旁边推开,这才拉着赵泠的手扬长而去。
谢明仪独自站在庭院里,脑中还回响着赵泠刚才说,点心是下午萧子安让人送来的。
赵泠可是他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的夫人,一口谢府的东西都不吃,半寸谢府的布都不穿,连赏下人的银子都是自掏腰包。可她却偏偏肯吃萧子安送的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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