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 他就生得这么普通,以至于郡主把他浑然忘了个干净。
即使时隔多年,哪怕当初是被狗咬了一口,也该有些印象才是。
他上前一步, 想要郡主好好看看他这张脸, 也许能勾起以前的些许记忆来,今日甚至特意换了身白衫,同往日打扮截然不同。
可让他失望的是, 赵泠从始至终根本不正眼瞧他, 只顾着同阿瑶窃窃私语, 说起要同萧子安去郊区骑马,眼睛里都冒着亮光。
他毫不怀疑,如果此时此刻同郡主和离了,郡主一定会和萧子安在一起,两人相敬如宾, 夫妻伉俪。
可郡主分明是他三媒六聘, 明媒正娶的夫人,怎么可以心怀二意,对其他男子那般温柔似水, 对他就喊打喊杀。这不公平。
“郡主,”谢明仪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听说这几日京郊有野狼出没,此刻去骑马,恐怕不甚安全,如若不然,待我哪日休值,我们……我们一道儿去?”
赵泠一听,甚惊讶地望着他,仿佛青天白日看见鬼了一样,“你没病吧,九王和你早就割袍断义了,你们两个水火不容,有大仇啊!我跟他们出去骑马,你觉得你跟着合适么?”
“孤男寡女,郡主同他私下独处,也不合适。”
“我就知道,你肯定想说我抛头露面,不守妇道,”赵泠摆了摆手,似乎觉得很乏味了,直接了当地说,“我可不是什么随便的女子,除了九王表哥之外,还有阿瑶,常宁表姐,和纪王府的表哥,以及一大群丫鬟婆子侍卫。怎么就是私下独处了?你想坏我名声,也得找个好点的理由。”
她抬眼横了他一眼,咄咄逼人道:“反倒是某个人,已经成亲了,当着正房夫人的面,直接抱个姑娘走了。传扬出去,知道的,是你谢大人本来就三心二意,不是个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个软柿子,任人揉捏。”
谢明仪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心知她是说上回赵玉致来谢府的事。可那会儿他并不知事情的真相,自然会下意识地袒护赵玉致。
他垂眸望着自己的一双手,白皙干净,没有那种嶙峋感,仿佛极好的玉精雕细琢而成,纤细且修长。可他却突然觉得很脏了,下意识就想拢在一起,使劲擦拭干净。
“我那时并不知郡主的良苦用心……”
“别,不用你给我戴高帽,”赵泠嗤笑一声,“我没有良苦用心,我就是想打她。你不是喜欢她么,那我今个就告诉你,以后我见她一回,打她一回,她身份没我高,根本不敢还手,否则就是大不敬。我就是这么心思歹毒,面目可憎,以后还会变本加厉。所以,你现在可以滚出我的院子了么?”
谢明仪嘴巴微张,刚要再说什么,可阿瑶已经上前一步,两手推着他的肩膀,硬生生地把他推出了房门。
“阿瑶!你听我说!”他一手扒着门缝儿,压低声音道:“看在我帮过你的份上,你让我跟郡主说几句话,你不能动不动就推我出来,你可知……你可知我是你的谁?!”
阿瑶满脸狐疑地望着他,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瑶,只要你肯放我进去,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谢明仪知晓阿瑶需要贿赂,于是很没有原则地说,“比方说,好吃的,好玩的,还有漂亮衣服,只要你想得到,我都能满足你。我不会对郡主做什么,我保证!”
阿瑶有些意动,咬着手指头,满脸的纠结。一面是郡主,一面是好吃的和好玩的,好像都非常重要。正当她摇摆不定时,赵泠的声音从屋里飘了出来。
“阿瑶,你还愣着做什么?快把门关起来!他要是不走,放妙妙挠他!”
谢明仪大惊,房门轰隆一声就被阿瑶从里面合上,他的左手一直扒着门缝儿,不偏不倚夹了个正着。从手背至指尖瞬间就肿了起来,有的地方甚至往外渗血。
他抿紧唇,按着伤处抬眼看,房门紧闭,鲜血顺着指缝蔓延出来,有几滴落在衣衫处,仿佛雪地里盛开的红梅,烈烈如焚。
“郡主,该说的,我都说了,今日我须得去内阁一趟,你们不要出府,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赵泠一直趴在门上偷看,见谢明仪走了,立马对着阿瑶招了招手,两人各自换了一身骑马的装束,蹑手蹑脚地从后门溜了出去。
一入九王府,萧子安就迎了上来,他今日特意换了一身箭袖常服,束着白玉发冠,说不出的英气,仿佛院里植的桂树垂兰。
大步流星地走上前来,笑着道:“阿泠,你可算过来了,走,我带你看看马。”
他把目光转向阿瑶,见她穿着一身蓝到发黑的衣裳,袖口还用同色系带仔细绑了,非但不显得粗犷,反而很朝气,遂又道:“阿瑶也过来挑一匹罢,你看中哪匹就直接送给你了。”
三人行至后院马厩,萧子安命人将那匹枣红色小马牵了出来,笑着同赵泠道:“你看,先前同你说的就是这匹,你看看,心里可还喜欢?”
赵泠见这马健硕,又是枣红色的鬃毛,被马夫扯着缰绳,还发出一阵细微的喘气,一看就是匹上等好马。心里极喜欢,笑着道:“我很喜欢,这马可有个什么名字?”
“没有,你给它取一个罢!”萧子安眼睛里的温柔,仿佛一汪春水,若是旁的女子被他这么盯着看,定然要羞得面红耳赤,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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